看了看周围一马平川的地势,萧逸摇了摇头,这里无险可守,并不是一个合适安营扎寨的地方,虽然周围没有发现敌情,可每次萧逸还是尽量选择好的地势驻扎人马,对董卓那样的老狐狸,绝不能放松丝毫的警惕,古人常说:百里之行半九十!越是抵近雁门关,就越要加紧小心,他必须完好无损的把弟兄们带回去!
“告诉弟兄们,加速行进,到前面找一块山坡再扎营,另外今夜的岗哨数量加倍,所有休息的士卒也要和衣而眠,兵刃绝不能离手!”虽然说计划话就会觉得腮帮子疼,但萧逸还是详细的下达了如何扎营的命令。
“诺!”
随着军令的传达,大队人马的行进速度立刻就提了起来,车辚辚、马潇潇,平安回家才最好!
牛车上除了萧逸之外,还有一个伤号,那就是倒霉的弓箭手小斌,自从被萧逸像打猎一样从树上射下来后,小斌就成了玄甲军的俘虏,好在萧逸那一箭虽然凌厉霸道,但万幸没射在要害部位,经过军医的小心调治,小斌终于活了下来。
作为一名俘虏,小斌早就做好了被虐待致死的准备,在西凉军营里的时候,那些俘虏的悲惨经历他可是没少看到,吃的是猪狗食,干的牛马活,不但要受苦受累的喂马喂牛,打扫卫生,修筑营盘,等到有战事的时候,这些俘虏还要作为炮灰死士,冲杀在最前面,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试探敌人的虚实,去填平敌人的壕沟;可以说,如果一名俘虏兵能平平安安的活过两个月,那就足以自傲的跑到山顶唱歌了。
不过眼前的情况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萧逸一声令下,伤势未愈的小斌被直接扔到了牛车上,然后两个人的生活起居就完全被捆绑在了一起,萧逸吃肉,小斌吃肉,萧逸喝酒,小斌喝酒;萧逸喝药,小斌跟着喝药,在所有待遇上,这两个伤号是完全一样的。
只是当萧逸呼呼大睡时,小斌却彻底失眠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萧逸为何会善待他,说萧逸天性善良,这话估计连鬼都不信,‘鬼面萧郎’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杀人如麻的样子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可眼前的一切又作何解释呢?甚至就连他身上的贴身匕首都没有搜走,就不怕自己会他熟睡之机图害他吗?
一天,两天,三天,想了整整七天的小斌还是没想楚里面的原因,但他却弄明白了另一个道理--士为知己者死!
命溅如草芥一般的他,能得到一名将军如此的看重和信任,同车、同食、同眠,这些完全值得他用自己的性命去报答!
于是从第七天开始,伤势已经愈合大半的小斌一改往常颓废的心态,再次拿起了自己心爱的弓箭,顶盔贯甲,腰胯长刀,每日里就站在牛车的车辕上,承担起了一名亲兵的责任,而且任劳任怨,风雨无阻,这一站,就是整整一辈子!
第五章有圣旨!
萧逸的运气不错,大军向前行进不久,就找到了一块背山靠河、地势开阔的高坡做为今晚安营的地点,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搭建起一座临时的野外宿营地,以随军的粮草车辆首尾环绕为墙,上插长矛护卫,留下东、南、西、北四门,方便进出,各营按照编制分区驻扎,紧密相连,高处设有敌楼,暗处设有哨卡,巡逻的口令,上、下半夜各换一次,谁也休想轻易的混进来;虽然只是个临时的营地,但同样防御森严至极!
萧逸躺在新建的军帐里,闻着地上青草的芳香,九月的季节,正是草叶肥壮,开始结出草籽的时候,这个时节也同样是战马最为强壮的时候,吃的好,马力自然就壮,所谓‘秋黄马肥’就是这个道理。大帐门口,小斌背着弓箭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自己侍卫亲兵的任务,大帐后边则是炊烟渺渺,火头兵胖刘正在那聚精会神的熬粥,萧逸因为脸上有伤的原因,咀嚼食物不便,所以只能喝一点米粥之类的流食;好在胖刘熬粥的手艺也算是一绝,虽然只有米粒和清水两种原材料,却被他做的有声有色,不但把米粒全都熬开了花,还加入了一些肉丝和鸡蛋,用来给萧逸补充营养!
“嗯,好手艺,真是熬出米粒的精华了!”一口热粥下肚,萧逸不禁伸出大拇指称赞了一下胖刘的手艺,做饭也是一种本事,就和弓箭手射箭一样,发展到极致,都是一种艺术,没有上下高低之分,对这样的手艺,萧逸从不吝惜赞美之词,“再多熬一些,秋夜苦寒,给帐外执勤的兄弟们每人都来上一碗!”
“诺!”胖刘连忙点头答应,自家统领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是他有的,哪怕是一碗粥,一杯酒,他都会分给周围的亲兵侍卫们,这也是兄弟们如此敬服统领大人的原因之一!
见者有份,这在后世崇尚人人平等的社会中是非常普遍的一件事,所以萧逸从来不吃独食,总是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周围的人,但在别人看来,这个意义可就大了,要知道,东汉是一个社会等级非常森严的社会,许多地方甚至还保留着奴隶社会的残余,贵族和贫民之间,可以用‘天与地’来区分,而一名统军的将领会和普通的士兵分享同一碗食物,这在最开明的人物眼里也是不可思议的。
在古人眼里,衣服和食物都是上天赐给人用来养生的,是神赐之物,一个人分出自己的食物,那就是分出自己的地位,分享尊严,这该是多大的信任,所以每一个喝到米粥的士兵无不对萧逸感激涕零,为了报答这碗粥,他们可以替萧逸上刀山,下火山,死不旋踵!
一口食物,换一条命,看似不可思议,但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食物就是尊严,而尊严高于生命!
“报!有洛阳派来的使者李肃一路追赶而来,已经到达营地附近,随身还携带有皇帝的圣旨,请统领大人定夺!”萧逸刚放下粥碗,一名传令兵就跑了进来。
“哦!李肃--董卓手下的舌辩之士,洛阳,皇帝”萧逸一边在心中反复琢磨着李肃来意,一边暗暗地掐算着时间,离开洛阳已经整整八天了,八天时间,足够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
在这个通信和交通都极其落后的时代,陆上基本靠马,水中基本靠船,至于翻山越岭,那就只能靠爬了,一件事情从发生到传递开来,需要非常长的时间,比如说一条洛阳的重要消息,传递到周围诸郡至少需要三天,传递到山东一带则需要十天,而江南那些地方最快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知道,至于那些人烟稀少、道路崎岖的偏远地区,半年,甚至是一年以后,也不见得能得到确切的消息;所以很多大事往往就坏在了时间上,聪明人会利用时间差打击敌人,而消息渠道不灵通的,那只好等着被打击了!
当萧逸来到大帐时,使者李肃已经被接进来了,大红色的汉使袍服,随身携带的天子符节,还有那手中托举的卷轴,无不证明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皇帝使节,太守张扬正在哪拼命的和李肃送礼物、套交情,力图询问出一些洛阳城里此时的情况来,后者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眼睛一直往天上看,高傲到了极点!
“有圣旨!”看到营中众将都已到齐,李肃傲然地向前几步,准备宣读圣旨。
“臣,安国将军,上党太守张”,见到李肃要宣读圣旨,张扬连忙跪倒在地,准备接旨。
“慢着,张大人,这份圣旨可不是给你的!”李肃突然一伸手,拦住了张扬下拜的动作,而后转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请玄甲军统领萧逸上前跪拜接旨!”
“哗!啊!”众将一片大哗,就是萧逸也觉得有些不思议,虽然玄甲军的实际控制权在自己手里,可张扬才是上党太守,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朝廷怎么会越过他直接给萧逸下圣旨呢?
“萧逸上前跪接圣旨!”李肃再一次出言催促。
“敢问天使,这是哪个皇帝下的圣旨?”看着李肃那副略带紧张的神态,萧逸心中不禁生出了疑惑,对自己之前的猜想更加确定了几分。
“大胆,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皇帝还有几个?自然是我大汉天子下的圣旨!”面对萧逸的提问,李肃连忙大声出言斥责,但回答的却极其模糊,大汉天子,大汉朝可是有着二十四代天子的,谁知道这是现任天子?还是前任天子?
“呵呵!天使误会了,我想问的是,这份圣旨是之前的皇帝下的,还是刚刚继位的新君下的!”手抚剑柄,双目露出杀机,萧逸现在有十成的把握可以确定,那件大事真的发生了。
“啊!这个”‘鬼面萧郎’的恐怖谁人不知,那是名副其实的万人屠,看着萧逸凌厉的眼神,李肃吓的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他一向以舌辩见长,胆子却小的可怜,在董卓帐下是出了名的狗仗人势,现在远离了主人,他这条走狗立刻就没了胆气。
除了胆怯,李肃心中还满是疑惑,刘协登基的典礼刚一结束,他就受‘太师’董卓的命令前来传旨,一路上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不可能有人先自己一步把皇位更迭的消息传出来,那萧逸又是怎么知道洛阳发生变故的?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未卜先知吗?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到了这一步,无论是营中众将,还是太守张杨都看出了圣旨有问题,许多人甚至开始怀疑这名使者会不会是假的,性子急的已经开始拔刀了,冒充天使,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这是新君颁布的圣旨,”眼看自己要性命不保,李肃连忙说出了实情,“数日之前,董太师上应天意,下顺民心,于崇德殿召集满朝公卿,祭告列祖列宗之后,废少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改元永汉,大赦天下,这份圣旨乃是新君的旨意!”
“哗!”大帐内顿时一片惊呼,董卓,他真的行‘废立’大事了,大汉王朝的天要塌了吗?
第六章谁跪谁?
“董太师?呵呵,那董卓自封太师了,不知道是先立的新君啊,还是先封的太师啊!”轻蔑的一笑,萧逸对董卓这种自导自演的政治把戏颇为不屑,妄自废立皇帝,这是自绝于天下啊!
“新君既已登基,那就是我大汉的天子,天子的旨意就是圣旨,身为臣子者必须尽忠职守,萧逸,还不速速上前跪接圣旨!”既然已经挑破了,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李肃上前一步,手托圣旨,开始用君臣大义迫使萧逸臣服!
对萧逸,李肃可是充满了好奇,当初他和张济分别充当说客,结果他成功的说服吕布来降,立下扭转乾坤的大功,可张济却一事无成,被白白送了回来,对此李肃一直傲气的不得了,经常在私下夸口说,如果当初是他去说服萧逸,那自家主公董卓肯定早就得了这员大将,也就不会白白损伤了那么多将士!
是呀,无论是旧皇帝,还是新皇帝,都是姓刘的在做皇帝,既然刘协已经坐到了那把龙椅上,那就是大汉的正牌天子,身为汉臣,难道有谁敢正面抗拒天子的权威吗?
太守张杨第一个跪了下去,身为汉室老臣,他无法抗拒坐在宝座上的那个人,只要上面坐的还是姓刘的,他就必须顶礼跪拜,然后献出自己的忠诚。而后其余众将也一一跪了下去,没有人能抗拒汉天子的权威,这种信念从皇权确立的那一天起就深深的烙印在国人的骨子里。
“萧逸,还不快快跪接圣旨,你要违背臣纲,做大汉的逆臣吗?”眼看其余众人都已经下拜,李肃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自信,君权神授,普天之下还没人敢挑衅皇帝的权威,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难道说他萧逸可以超脱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吗?
“董卓,不愧世之枭雄,真是好阴险的手段啊!”萧逸虽然恨不得一剑砍了董卓为天下除害,但又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这一手玩的确实漂亮,用皇帝的名义来颁布旨意,无论自己怎么选择都是一个‘输’字!
如果萧逸不下跪,那就是无君无父,公然蔑视皇权,必然会被天下人口伐笔诛,成为大汉王朝的逆臣贼子,从此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这个大帽子,任谁也背不下来;可萧逸一旦下跪接旨,情况同样糟糕,大家都知道新君是董卓立的,而这份圣旨十有八九也是出自董卓的手笔,萧逸下跪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变相的在向董卓屈服,同样是奇耻大辱,在战场上都没有弯下去的膝盖,难道现在要向一道旨意屈服吗?
“萧郎,接旨意吧!”眼看萧逸依然昂首不跪,一旁的张扬连忙出声劝解,在他看来,臣子跪拜皇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这个小皇帝的后面是不是有董卓的影子,那并不重要,没看到满朝的公卿大臣都跪下去了吗?既然那么多大人物都跪了,你萧逸一个小小的‘点军司马’又何必坚持呢?
“自从大禹治水,铸造九鼎,化家为国开始,帝王就是天下人的主宰,向帝王下拜,是一个臣子的本份!”萧逸看了看一脸傲色的李肃,又低头瞄了一眼下拜的满营众将,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说道:“萧某身为汉臣,自当向汉帝下拜,不过嘛!呵呵,萧逸虽然想向新君跪拜行礼,可身上有一样东西却让这对膝盖无论如何也弯不下去啊!”
“胡说!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当今皇帝的圣旨更大的吗?”李肃高举手中的圣旨,他就不信萧逸还能拿出一样比圣旨更厉害的东西来,那除非是玉皇大帝下凡啦!
“还真有!”萧逸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件金呼呼的东西来,高高举在空中,顿时金光四射,夺人的二目。那是一面金牌,长五寸,宽三寸,厚五分;通体由黄金打造,做工十分精细,金牌两侧雕有栩栩如生的云龙纹饰,正面则刻有八个狂舞的篆文:“虽无銮驾,如朕亲临!”
“啊!先帝的御赐金牌!”地上的张扬一声惊呼,这才想起来,当初萧逸入宫面圣,献上了灭匈三策,深得汉灵帝的赏识,龙心大悦之下赐给萧逸一面金牌,让他可以随时出入宫禁。
汉灵帝此举本是想给小儿子刘协留下一名日后的股肱之臣,可惜,金牌刚刚赐下,当天夜里汉灵帝就驾崩了,原来设计的如意算盘也全部落空,结果他的爱子刘协,最后却在奸臣董卓的帮助下登上了皇位,汉灵帝泉下有知,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扬带着营中主将齐齐行三跪九拜的大礼,这面金牌就代表着汉灵帝本人,如果灵帝皇帝还活着,只需行普通的跪拜礼就可以了,但自从先帝一归天,灵牌放入太庙那天起,这面金牌的政治价值就急速上升,必须行三跪九拜的罗天大礼,因为在大汉子民的心中,死去的汉灵帝已经成神,进入了大汉列祖列宗的行列,对金牌不敬,就是对先帝不敬,就是对大汉朝的列祖列宗不敬!
“大胆李肃,见了先帝御赐的金牌竟敢不跪,你还是我大汉的臣子吗?你要自绝于天下吗?”看着目瞪口呆的李肃,萧逸原封不动的把那些刚才说他的话又给送了回去,而且表现的义正言辞,一副大汉忠臣的模样。
形势彻底逆转,看看萧逸手里的金牌,在看看自己手里托着的圣旨,李肃郁闷的几乎要吐血了,一个是先帝的代表,一个是现任小皇帝的使者,这两者相比就像是儿子碰到了父亲,根本就是被瞬间碾压,你皇帝再大,再尊贵,难道就不跪拜自己的亲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