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样,一场瘟疫袭来,老夫妇先后去世,小静又成了孤儿,于是八岁的孩子开始独自挑起生活的重担,靠着家里留下的一把锋利的柴刀,她每天上山砍柴,下河摸鱼,抓捕山间的小兽,摘取野外的蜂巢,一切为了活下去!
也许真是小时候吃过狼奶的原因,小静表现出惊人的野外生活天赋,无论是最高的树,还是最陡峭的悬崖,哪怕是那些采药人都上不去的险峰,在她脚下却如履平地,野外的花草她能一一分辨药性,山中野兽的足迹难逃她的法眼,十岁那年她就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山客,山客,就是靠山吃山的人,村里所有的孩子视她为偶像,而大人们则把她看成是妖狼转世,充满了畏惧,就这样,在崇拜和畏惧的目光中,小静慢慢长到了十二岁
按照汉朝的年龄,十二岁就是半大的孩子了,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再过几年也许小静就该嫁人了,汉制,女子十五岁及笄,算是彻底成年,可以生儿育女,没错,小静是个女娃!
可惜,命运注定了这个吃狼奶长大的孩子不会平凡的度过一生,在小静十二岁生日那天(就是她被捡回来的纪念日),黄巾军乱兵来了,杀人,放火,并抢光了村里所有的东西,裹挟走了所有的百姓!
为了活下去,小静成了难民中的一员,跟着大队人马一起,像蝗虫一样吃光了周围所有的郡县,最后来到了临淄城下!
“招募攻城死士了,想吃麦饼的都过来,一个死士发两个麦饼啦!”
食物的香气吸引了小静的注意,自从被裹挟出来,她与十几个孩子就聚在了一起,他们或者父母被杀,或者与亲人离散,都成了没人管的孤儿,为了在这个乱世里生存下去,孩子们不得不组成一个个小团体,共同对抗外面的危险,他们除了严重缺乏食物外,最大的危险就是很多人把他们视为食物,偷吃小孩,已经是难民营里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压迫与反抗并存,猎食者有时候也会成为猎物,一天夜里,当小静用手中的柴刀砍杀了一个来孤儿群里抢孩子的无赖后,她就成了所有孩子的大姐大,从小就是孤儿的她为一下子拥有这么多的亲人而高兴,可要养活这些孩子也是个难题,在黄巾军里,孩子是没有食物配给的,好在小静有极其丰富的野外生活常识,她带着这些孩子挖草根,拔树皮,打飞鸟,抓野兽,收集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即使如此,很多孩子还是因为饥饿而死去,在乱世中,活命都是一种奢望!
“老大,不好了,小龟饿的快不行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跑到小静面前,同样的脚步虚浮,因为天气逐渐寒冷,想从野外弄到食物已经越来越困难,连野菜都挖不到了。
小龟是孤儿中的一员,因为浑身瘦的没几两肉,四肢细小,肚子就显的很大,活像一只乌龟,所以大家都叫他小龟,因为饥饿,他已经浑身浮肿,奄奄一息!
看了看身后十几个同样开始出现浮肿的胖头娃娃,小静知道,再没有食物,大家撑不了多久了,人长期饥饿的话不是变瘦,而是变得虚胖,这就是浮肿,身体就像充了气一样鼓起来,看起来很发福,可用手指轻轻一按,就会出现一个深坑,很长时间也恢复不了,等有一天连浮肿都消下去时,人的大限也就到了!
“看好弟弟妹妹们,不要被人给抓走,我去弄点吃的回来!”小静嘱咐好几个稍大的孩子后,向正在招攻城募死士的黄巾军小头目走去,到了现在只能用自己这条命拼一下了,成功,就带食物回来,失败了,那自己这个做老大的就先走一步,也省得亲眼看着身边的孩子们一个个饿死!
“拿着,拿着,快吃,吃饱了就准备去攻城!”头裹黄巾的太平道小头目开始给报名的人分发麦饼,对许多人而言,这可能就是这辈子吃到的最后一顿饭了,所以每个人都在狼吞虎咽,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我当死士!”紧握手中的柴刀,小静上前报名了!
“你?小奶娃,老子是在招募死士,不是给人看孩子!”正在招人的小头目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小娃,为了方便在难民营初入,小静一直都是男孩子装扮,一身破烂的皮袄,双脚赤膊,上面满是污泥和老茧,这是常年在山野中奔跑留下的痕迹,头发用一根麻绳束缚着,小脸乌七八糟,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透着些灵气,小静和难民营里的其他男孩子没什么区别!
“我不怕死!”因为幼年孤僻的生活,小静说话从来都是那么简短,说着反手一挥手中的柴刀,竟然开始割自己的肩膀,慢慢的割,锋利的刀刃过处,鲜血立刻就流了下来,可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怕死的人未必不怕痛,可不怕痛的人一般来说都不怕死,因为死容易,痛却难忍,所以多少英雄好汉在临死前所求得就是一个痛快,别受罪!
“好,有种!就是你了!”小头目终于动容了,这么小的孩子却如此狠辣,真是从未见过,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而且他从小静的眼神中看到一股狼才有的凶狠劲,这个孩子不简单呀,说着从竹筐里拿出两个麦饼递过去,想了想,又拿出一个,“小子,你值这个价码!”
小静飞快的吃掉一个麦饼,现在她需要补充体力,否则那么高的城池是爬不上去的,至于另外两个,被她收在怀里,准备带回去给那些小孩们,如果没有这点食物,今晚估计又会饿死好几个孩子!
很快数千名攻城死士被推到了临淄城下,这些全是亡命之徒,虽然手中的武器并不精良,盔甲更是一件也没有,但散发出的无边杀气却让城头守军都阵阵心悸,常年征战的老兵都知道,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装备精良的锐兵,恰恰就是这些悍不畏死的死兵,一人拼命,十人难挡啊!
“擂鼓!死士冲击!”张燕一声令下,几十面战鼓同时擂起,这就是出击的信号,数千名死士顿时疯狂的嚎叫起来,许多人都脱了个赤膊,几人一组,抬着简易的木梯,向临淄城头猛冲过去,身后的督战队立刻跟上,今天这些人不是冲上城头,就是战死沙场,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小静因为身材矮小,没法抬梯子,所以她只好跟在一组人后面,像头灵巧的小猫一样躲闪箭雨,同时向前猛冲;好不容易冲到城墙下,磨盘大的石头就扑天盖地的砸了下来,由于人群过于密集,几乎每一块都能砸出一道血胡同,城墙上的守卫者大部分都是本地的土兵,他们深深地知道,一旦让这上百万的难民冲进临淄会有什么后果,为了保护妻儿老小,他们也必须拼命!
“杀,冲上去!”虽然死伤惨重,但死士们无一后退,反正后退也是死,一人倒下,十人跟上,就这样数千亡命之徒顶着铺面而来的箭雨,踏着同伴的尸体,无视敌人的刀剑,硬是用血肉突上了城头,随即展开了更加血腥的肉搏战
小静虽然身小力弱,却很灵活,她没像其他人那样爬梯子攻城,而是仗着自己从小在山涯上练出的本领,一边躲避弓箭,一边扣着城墙上的凸起攀缘而上,就像一头小猴子,很快就爬到女墙边!
刚一露头,一名守军大汉手持明晃晃的环首刀劈头就是一刀,吓的小静急忙一缩脖子,险险的避了过去,随后一手扣住城墙,翻身而上,柴刀毫不犹豫的向对方的脖子劈去,对方没想到蹦上来的竟然是个孩子,微微一愣神,柴刀就劈在了脖子上,鲜血四溅,人头滚落,谁说孩子就不能杀人的!
与此同时,其余各处城墙也纷纷被死士们突破,血腥的肉搏战开始了,死尸翻滚,人头落地,不时有攻城死士抱着守军从城头一跃而下,同时摔个粉身碎骨,在这样亡命的攻击下,守军终于崩溃了
小静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几个,反正身上已经全被鲜血染红了,后腰上还挨了一刀,幸亏自己身材瘦小,否则这一下就能把她拦腰砍断,可人力总有用尽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连饱饭都很久没吃到的孩子,当她踉跄着步伐一头栽倒在死人堆上时,小静知道,自己完了!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再有寂寞,不会再有饥饿,下辈子希望能拥有父母亲人”
“轰!”冲进去,杀进去!”正在小静闭目等死的时候,城外的乱兵突然发出震天的呼喊声,城门倒塌,临淄城陷落了!
第一百零二章东进兖州
临淄城,太守府,如今这里成了黄巾军大首领张燕的驻地,至于以前的主人,他们的人头全挂在外面的旗杆上示众了,这就是所谓的杀官造反,自从三天前黄巾军攻入城内,整座城市就陷入了一场浩劫,杀戮,劫掠,强奸
饥饿的难民疯狂的抢劫着一切东西,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全不放过,一些流寇则四处搜罗女人,对他们这些没有未来的人而言,女人和美酒就是他们的一切!
张燕一个人坐在大堂里,面沉如水,眼前的一切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原想高举‘天公将军’的大旗,杀尽所有的贪官污吏,杀出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温饱,处处和谐的清明世界,可如今,黄巾军带来的并不是天堂,而是活生生的地狱!
经过三天的劫掠,一座原本繁华的城池彻底变成了废墟,那些失去家园的百姓为了活下去,只能选择加入到难民大潮中,于是黄巾军又多了好几万兵员
虽然感觉自己走错了路,可是事到如今,张燕也没法停手了,他必须带领这些难民继续走下去,为他们寻找食物,否则暴怒的难民们就会吃了他,生吞活剥!
“大首领!”一脸猥琐的黄鼠从外面走了进来,当初盘龙河一场血战,整个马队全军覆没,只有他侥幸逃了出来,可谓是大难不死,如今他成了张燕手下的一名小头目。
“外面怎么样了?”
“能抢的都抢光了,能杀得也都杀完了,没有三五十年这里休想恢复元气!”黄鼠也是一脸的黯然,难民就是一群野兽,一旦冲进城就会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就是他们这些首领也制止不住!
张燕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此他也无能为力,自己只是名义上的最高头领,实际上黄巾军内部早已分裂成无数的派系,他们各自为政,根本就不会服从张燕的调遣。
至于这些人的来源也是五花八门,有以前张角时期残留的黄巾余孽,有从各处山头跑出来的山贼草寇,有浑水摸鱼的地方豪强,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以前的官军,在城池被黄巾军攻破后,他们摇身一变,干脆从贼了,这样复杂的人员结构,要想让他们齐心合力,真是比登天还难呀!
“去召集所有头目,开会,商量下一步去哪,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我们必须找个过冬的地方!”明知不可为,可有些事情张燕却不得不做,谁叫他还是名义上的大首领呢!
“诺!”
张燕原本是准备正午时分召开会议的,结果众头目就没一个准时的,包括那些自己直辖的手下,军纪涣散一直是他们最大的特色,陆陆续续,一直到黄昏时候才来了几十人,还都是睡眼朦胧的,许多人直接处在醉酒状态,是打着醉拳爬进来的,至于剩下的人,谁也不知道在临淄城的那个角落里醉生梦死呢!
“诸位弟兄,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为了议一议,下一步咱们该向那里发展为好?”张燕是会议的发起者,自然由他来主持,寒冬已至,如果不找个粮草充足的地方驻扎,这个冬天恐怕不好熬呀!
一提到粮草和过冬,众头目才算把神定下来,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临淄城虽然不错,但经过百万黄巾糟蹋下来,已经是残破不堪,估计也待不了几天了,那么下一步去那‘就食’就成了大问题!
“有什么可想的,青州南边抢完了,咱们就一路向北杀过去就是,北海、平原都是数一数二的大郡,足够弟兄们吃些日子的!”说话的人叫管亥,原也是黄巾军余孽出身,手中一口板门大刀,骁勇善战,因此做了黄巾军中第二把角椅!
不过张燕和管亥一向是面和心不和,原因也很简单,张燕不满对方的桀骜不驯,管亥则不满张燕‘天公小将军’的称号,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哪怕是贼窝;大家都是黄巾余孽出身,凭什么你是正统,对‘天公将军’这个大贼头的位置,管亥也想挣一挣的!
“对,去北边,北海郡可是好地方,富得流油,那个太守孔融还是个书呆子,连刀都拿不动,估计咱们大军还没到,那小子就得吓尿了,吃完北海咱们还可以去冀州,那里的钱粮多的据说够用十年”一群和管亥走的比较近的头目顿时狂呼乱叫的支持起来。
“向北?恐怕是死路一条吧?如果有人想去那边送死,我不反对!”张燕轻蔑的一笑,这些头目大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脑子里除了钱粮、女人,就装不下别的了;自己怎么就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了?
“张首领什么意思?”管亥脸色阴沉,自己的建议被否决,这让他很不高兴。
“什么意思?青州北部今年大旱,许多郡县都是颗粒无收,你想让弟兄们去哪里吃沙子吗?”张燕几乎是在狂吼了,对这些莽夫讲道理没用,就看谁的嗓门高了,“再说冀州,确实钱粮丰广,可大家别忘了,如今的冀州牧可是袁绍,此人‘四世三公’出身,手下文臣武将极多,连公孙赞的‘白马义从’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就咱们那些手里拿着木棍的部众,去了不是白白送死吗?”
“大首领说的对,北边去不得,去了就是送死呀!”张燕也有自己的支持者,顿时齐齐喊叫起来!
“那我们去哪?北边去不得,东边是大海,剩下的不是南下徐州,就是东进兖州了!”
“大家听我说!”张燕拍了半天桌子,终于让与会的人安静下来,“徐州被陶谦老儿经营的铁通一般,境内又太平无事,想要在那里打一块地盘过冬,恐怕没那么容易,在说南下徐州就必须得过丹阳,那里自古就是出精兵的地方,民风彪悍,咱们就是碰个头破血流估计也打不过去,所以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东进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