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哪里放心,只是拉着贾琮不让走。
贾琮无奈,竖手起誓道:“姐姐放心,我立个誓,绝不急慥慥的去和人去拼命。”
平儿微微红肿的眼睛看着贾琮,叮嘱道:“不止如此,你也不要想着去算计奶奶,奶奶她……”平儿眼中闪过一抹痛楚,继续道:“奶奶她只是性子急,打完我就后悔了……”
贾琮根本听不得这些,连声道:“好好好,你放心就是,我保管好好的,不信今晚我不回墨竹院睡了,在你床外搭个小榻,你看着我,行不行?”
平儿闻言,虽面红耳赤,却终究还是意动了。
她心思灵慧,知道贾琮眼下保证的再好,回头一定会有动作,只是她还不知贾琮想做什么。
只是没等她答应,就见贾琮轻拍前额,已然改口道:“今儿怕不行,今儿还要写篇时文,送去给先生点评。姐姐也知道,我如今从国子监出来了,可先生立下规矩,每三日必要有一篇时文,不可怠惰。
可这几日乱糟糟的,我一刻不得闲,只能今晚熬夜写一篇,明日送去给先生。
不好打搅了姐姐休息……”
听他这般说,平儿愈发不信了,咬了咬唇,道:“我不怕你打搅,你就到我屋里写……”
见贾琮有些傻眼儿,想了想又道:“也别夜里熬夜写了,现在就写!”
贾琮忙道:“姐姐的伤要紧,不收拾妥当了,我再没一点心思去写。”
平儿闻言,这才听了贾琮的话回房暂坐,由贾琮去张罗。
没一会儿,就见贾琮亲自端了盆井水来,怀里还揣了个热鸡蛋。
这些都是小厨房里常备着的。
贾琮命平儿在床榻边做踏实,然后将帕子用冰凉的井水打湿后,不由分说的必要亲自动手,轻轻的拂拭着平儿俏脸上的手印。
看着那肿起的手印,贾琮心中炙恨之余,也庆幸平儿的脸没被那贱人的指甲划伤,不然贾琮非恨死不可,必要她性命!
随着贾琮的轻轻擦拭,平儿白皙的俏脸上,很快浮起了层晕红色。
平儿气质娴静,温婉可亲,只静静的坐在那,就让贾琮心安。
贾琮却顾不得欣赏美色,他速度极快的换洗着帕子,是为了将平儿晕红起来的脸色“镇压”下去。
脸上的肿伤红印是由于面部毛细血管受重击破裂流血所致,血气一上涌,反而会加速流血。
所以贾琮要加快速度,“镇压”下去。
好在,等一盆井水都变温后,平儿面上的伤范围并未扩散。
至此,贾琮收了帕子,从怀兜里取出鸡蛋。
然后对平儿笑道:“姐姐你瞧,我给你变个戏法。”
正羞涩不已的平儿闻言看去,就见贾琮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枚鸡蛋,看她看来,右手食指轻轻一拨,鸡蛋旋转起来。
平儿正纳闷此举何意,就看见蛋壳竟忽地如细碎的雪花一般,片片飞落……
……
第一百三十章 做主
荣禧堂东廊后,粉油大影壁内。
王熙凤院。
小巧玲珑的正堂内,难得一次坐满了人。
寻日里都知道凤丫头忙,少有人登门扰她,不过今日却是不同。
王熙凤面色并不好看,不过还是强笑道:“哟!这是怎么了?难得贵客登门啊!”
李纨、宝玉、黛玉、宝钗、湘云及三春,以年龄序齿,依次落座。
听王熙凤这般说,李纨笑道:“听说你身子不大好,就领她们来瞧瞧你。”
王熙凤故作大气的笑了声,道:“刚刚才将养好的身子,哪里就又不大好了?大嫂子必是听差了,要不就是有人咒我!”
“瞧瞧,瞧瞧!”
李纨气笑道:“亏你还托生在诗书仕宦人家做小姐,怎地出了嫁就泥腿光棍成这样?连我的好心都能往偏处想,怪道今日还动手打了平儿!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打下去的!”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沉,冷笑道:“原来大嫂子看我是假,给平儿打抱不平是真。怎么,要押我去给她磕头赔罪不成?”
她心里正有窝火,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可李纨哪里是听她尖酸话的人,她虽寡妇失业,但在贾家地位丝毫不低。
她年纪轻轻就为贾珠守寡,并无怨气,一心抚育幼儿,又孝敬贾母王夫人,因此人人敬重。
拿的月例银子,都是和老太太、太太一样的二十两,王熙凤也不过十两罢了。
王熙凤初来时爽利泼辣,贾母为此特意留心过她的行事,就怕她不知轻重,敢欺负寡嫂。
可见李纨在贾母等人心中的位份。
此刻李纨见她这样不知好歹,索性撂下脸,站起来道:“也罢,你二.奶奶的威风家里哪个不知?
今儿就当我们没来这一遭!”
说罢要走,其她人也纷纷起身。
王熙凤见之顿知不妙,这些人可不是东路院那位,她可以丝毫不顾忌的打骂,这些哪个不是老太太、太太看重的?
真要惹起众怒,再到老太太、太太面前提一嘴,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忙转换好脸色,高声赔笑道:“哎哟我的好嫂子!只等你来做主,你这样撂手走了,我还到哪说理去?”
说话间,眼泪就要掉下来,变脸好似六月天一般。
见她如此,李纨哼了声,不信道:“你都动了手,还把自己委屈成这样,那平儿到哪说理去?”
王熙凤撞起天屈来,道:“罢罢,往常好名声都叫她得了去,黑锅只能我顶着……”
宝钗微笑道:“凤丫头先别急,你且说说,我们自有评算。”
王熙凤也不推诿,将今日之事说了起,倒也还公道,说罢,气道:“你们听听,这还没承爵呢,他就敢当着我面骂我脸酸心硬!等日后,还有我的活路?
那平儿也是养不熟的,我白养了她十几年,转眼就忘了哪个才是她的主子!
在他们的地盘儿没将我气够,又巴巴的跑我这来继续气我,我不打她又打哪个?”
众人闻言,正面面相觑,就听林黛玉气笑道:“我真真要替平儿大哭一回!再没比这更冤枉的了,亏你素日里自夸精明,如今还没老就成老糊涂了!”
王熙凤一听差点没炸,竖起修眉道:“颦丫头,你这话怎讲?”
林黛玉哼哼一笑,并不惧她,笑道:“你也有脸子问我?我问你,若是你没把平儿送出去,三哥哥与你顽笑,她该怎么说?”
王熙凤闻言一滞,其她人却纷纷反应过来。
湘云噌一下站起身道:“那还用说?平儿那么好的丫头,一向怜贫惜弱,心善的不得了。她必然向着弱势的一方……”
宝钗叹道:“不止如此,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比寻常门户,纵是身边丫头也要学礼知礼的,而且,还兼着规劝之责。
琮兄弟和你顽笑,见你恼了,平儿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只当还在你身旁,自然先劝你。
若是她反过来向着你说琮兄弟的不是,那才是把她自己当成了琮兄弟的人呢。
偏你心急……唉!”
黛玉冷笑一声,对王熙凤道:“你就是不识字,不通的很。一点理也没,既是给了人家,平儿本就该当人家是主子。
说你不得?”
王熙凤听着这番刀子一样的话,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枉费我平日里对你们一个个那么好,这会儿竟都成没良心的了!”
探春见王熙凤脸都气歪了,忙打圆场道:“又没谁怪你,今儿我们听外面说的不堪,才好意来安慰你的。
你也不想想,平儿姑娘素日里为人多好,阖府上下打老太太起,可曾有你哪个说过她一个不好?
如今人家恋旧主来看你,你反倒打了人家,别说只是个误会,就算没误会,你也不好打人啊!
也不想想平儿往日里是怎么待你的!
如今平儿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回去,一路上那么多人瞧见了,你说你……”
王熙凤听的心酸,落泪道:“好,都是我的不是,我就是那脸酸心黑的,合该被人骂。往日里恨不得把心操碎,如今不过打了个丫头,满府都说我的不是……”
这段时日,王熙凤的日子本就难过。
往平儿身上撒了通威风,非但没出气,心里还愈发憋闷了。
到底是跟她身旁长大的,和别个不同,看平儿挨打后哭成那样走,她心里何尝好过?
这会儿一家子小姑奶奶小祖宗们又都来派她的不是,还有全家奴仆都怪她说她的坏话,王熙凤委屈的伏在桌几上大哭起来。
只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见素来要强的王熙凤哭成这般,先前指派她不是的人,反倒都不好意思起来。
正这时,一直没言语的迎春忽地如梦初醒般,感叹道:“哦,原来是这样,极是极是,是这个理儿。
平儿果真还以为是跟着凤姐儿,才向着琮兄弟说了句……”
众人:“……”
一阵沉寂后,黛玉先绷不住“噗嗤”一笑。
宝钗忙嗔了她一眼,黛玉掩口,迎春却并没怪罪,有些羞赧道:“我是反应慢些。”
黛玉愈发不好意思,诚恳致歉后,又对王熙凤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也就是了,难道还不过了?如今就怕……”
想起贾琮的模样,黛玉眸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以贾琮行事的风格,再加上那阙相思词……
怕这件事又要起风波。
王熙凤也听出了黛玉的未尽之意,霍然抬起头,丹凤眼凌厉道:“我会怕他?”
宝钗劝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关键是本就只是一出误会,再闹出些是非来又是何苦来哉?
你虽有老太太、太太护着,可琮兄弟也是老爷极看好的人……”
王熙凤闻言,差点就忍不住露出一抹不屑来。
虽贾政是亲长,可她心底里何曾瞧得起过?
再说,纵然是亲长,贾政也不能教训侄儿媳妇吧,那算什么?
可是,她却有一百种法子,让贾琮难过!
老太太跟前随便上点眼药,就够贾琮喝一盅的了。
不过,她素来有心机,自然不会在李纨等人面前说这些话。
王熙凤丹凤眼微微眯了眯,只笑道:“瞧这话说的,都是自家骨肉,闹什么是非?我还是他亲嫂子,他敢和我闹?
罢,既然这么多人替平儿鸣不平,我明儿伏低做小去给她陪个不是又何妨?”
……
东路院,西厢。
贾琮用一颗白嫩的鸡蛋在平儿面上滚了好几遭,鸡蛋还没凉,可平儿却实在受不得这怪异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