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惜春稀奇道:“你刚刚分明包在帕子里呀!”
贾环哈哈笑道:“我给你们说了嘛,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这句话,是贾琮教他的。
一开始他觉得神神叨叨,但现在感觉,真爽!
贾惜春新奇了一会儿,却撇嘴道:“这也没什么嘛,八月十五那天儿,前面链二哥给老太太请了百戏班子,他们会的才多呢。”
贾环闻言不乐意道:“他们会的肯定没贾琮会的好看!”
贾惜春撇嘴道:“你只会说,又不会变?”
贾环面上一滞,心里却有些激动起来,终于到正题了……
他拉着脸,道:“我又不是不想学,可是贾琮现在快要饿死了,根本没力气教我!”
其她人闻言一怔,贾探春喝道:“不许胡说。”
贾环拧着脖颈道:“我没有胡说,不信你们问她!”
说着,将手指向了一旁侍候的司琪,大声道:“前儿就是司琪婶婶,吃醉了酒就打贾琮,才把他打成那样的。
大老爷生儿那天事发了,她婶婶被撵走后,她外婆就开始不给贾琮饭吃。
我想带点心给贾琮,都被那些臭婆子给拦下。
贾琮都快被虐待死了,都是这些黑了心的狗奴才!”
“环儿!”
贾探春见司琪一张脸涨红,羞愧的落下泪来,其她人脸色也难看的紧,忙喝一声。
她不是帮司琪说话,只是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些事都是贾赦和邢夫人夫妇为之。
若不是他们俩的意思,王善宝家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样做。
做晚辈的,却不能指摘长辈的不是。
贾环这般骂出口,传到大房耳中,那他的好多着呢。
他不比宝玉,况且就算是宝玉,也不能忤逆大老爷……
见贾探春动了真怒,贾环垂头丧气道:“贾琮真的快饿死了,他们好些天都不给他饭吃,还不让他出门。
我偷偷带给他的点心,也让司琪她姥姥给抢走了。”
众人闻言,面色愈发难看。
更有几个心善的,红了眼圈。
只是,她们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又能有什么法子?
林黛玉到底聪慧不凡,抹了圈眼泪后,她很是看了贾环几眼,道:“环哥儿,你可是和那琮三哥又商议了什么法儿?”
众人闻言一怔,看向贾环,却见他目瞪口呆的看向林黛玉,傻傻道:“你怎么知道?”
“噗嗤!”
林黛玉年纪虽幼,眼神却已颇有几分韵意,灵动中透着笑意,道:“你们两个老三六个点,法子倒是多的慌!”
听她说的诙谐,原本压抑的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
在林黛玉一双妙目注视下,贾环显得有些怂,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贾探春见之又来了气,道:“到底怎么个说法?有话就快说。”
她们虽然和贾琮没什么交情,也谈不上什么兄妹情深。
可是怜贫惜弱是闺阁小姐们的“通病”,能帮上一点,总是好的。
贾环被他亲姐姐一喝,蔫儿蔫儿道:“贾琮说,旁人都帮不上,只能指望司琪了。
还说,望二姐姐念在幼时的交情上,帮上一帮。”
听贾环说的可怜,众人刚恢复过来的心情,又压抑起来。
想起那日看到贾琮的惨状,真真不落忍。
贾迎春是记事后才被送到这边养着的,自然记得当年在东路院时,见过几面的贾琮。
她最是心软,眼中早落下泪来,只是慌道:“但凡我能帮上的,自然愿意帮。可是……我怕也过不了嬷嬷那一关呐。”
贾环忙道:“贾琮说,旁人帮不上,但司琪可以。
看门儿不让送吃食的人,都是她姥姥亲自安排的婆子。
我们进不得,司琪能进!
就看她乐意不乐意救贾琮一命了!”
说着,又冲司琪喊道:“你要是不帮,你们一家都是黑心鬼!!”
“环儿!”
贾探春再喝了声,心道这个弟弟真是傻的冒泡。
哪有这样让人帮忙的……
其她人则都看向了司琪。
司琪一双眼睛都快哭肿了,见众人看向她,抽噎道:“家里大人的事,我管不了,也没法管。可送个饭,我还是能做的。
她们要是拦着我,我就一头碰死在那假山上,给人抵命!”
听她说的惨烈,倒是唬了众人一跳。
“你有这个心就好,哪里到这个份上……”
宝玉敬司琪刚烈,忙劝道。
虽然他也同情贾琮,可相比于从未打过交道,无话可说的贾琮,他更在意眼前的司琪姐姐……
司琪听到终于有人向着她说话了,委屈憋闷的心里也是一松,放声大哭起来。
干她什么事,就成了黑心鬼……
见她如此,其她人又纷纷相劝。
劝了好一阵后,司琪立马就要去送饭,贾环却又拦道:“可不能这样去,让人看破了,回头又该变着法儿的折腾贾琮了。
你得装着是去骂贾琮的,为你婶婶一家抱不平!
现在天天有两个婆子在贾琮门口骂他,你也去骂。
然后趁机往里丢几块点心,饿不死贾琮就行。”
众人原本还有些心怪贾环逼的太紧,可一听竟到了这个地步,一个个也都不说话了。
即使在她们想过的最坏的情况里,都不曾有这般恶劣的处境。
两个婆子堵在门口骂……
这虽没有用棍棒打在身上,却是在用言刀,一刀刀刺在心里。
“真真是歹毒啊!”
林黛玉轻轻叹了声,又红了眼,落下泪来。
她两年前来贾府时,行动处都小心谨慎,就是怕被人说嘴去。
若是让人说她不知礼,是个没娘教养的,她怕是都不能活了。
司琪再没多话,利落的擦了眼泪后,道:“姑娘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事!”
说罢,当着众人的面,将桌几上的一盘点心,或藏于袖兜里,或藏于怀中,掩平了后,径自往东路院赶去。
……
第十七章 点心 (求收藏,求推荐)
“呸!黑了心的,老爷生辰那天做出妖来,让老爷太太难看,也不知是哪个教的。”
“什么哪个教的,人家还用教?也不想想,人家的娘是做什么的!”
“也是,这我倒是忘了,也只有窑子里的窑姐儿,才能生出这样不知孝道,天打雷劈的下流种子来!”
当司琪满怀愤懑穿堂过户坐车到了东路院仪门前下车后,刚穿过垂花门,北拐进假山小道,就听到一阵阵粗言秽语迎面而来。
难听刺耳,令人咋舌。
假山后阴凉处,两个四十来岁的婆子各坐于一石上,对着耳房小门一唱一和的骂的正起劲儿。
看到司琪后,两人却忙起身迎上前,赔笑道:“姑娘怎么来了,寻你姥姥……
哟,姑娘这是怎么了?”
两人近前,才发现司琪红肿的眼睛。
司琪吸了口气,咬牙道:“我今儿是来骂人的,我叔叔婶婶在府上服侍伺候了半辈子,结果这会儿子给人撵到庄子上去种田,忒狠心了些。
我刚刚才知道,他们是被奸人给陷害的。
今儿我也顾不得尊卑了,必得好好骂那奸人一骂!
两位姐姐,可让我进不让我进?”
那两个婆子岂有不让的道理,其中一个姓夏的婆子,高声笑道:“姑娘说笑了,什么尊卑啊?
姑娘虽和我们一样是奴婢出身,可也是地地道道的家生子。
从根儿子上来说,那是清清白白。
可那位算哪个牌位上的?
也配一个尊?
进,只管进!
想怎么骂就怎么骂,痛快了才行!
要不,我陪你进去?”
司琪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有你们在,我不好张口。
两位姐姐,要不稍微走远点?”
两个婆子闻言笑了起来,夏婆子道:“姑娘还和我们外道,我们都是你姥姥手下多少年的陈人了。
还没你的时候,我们就跟着你姥姥了。”
另一个婆子见司琪脸色不好,忙赔笑道:“姑娘脸皮薄,也是有的。不比里面那个,我们骂的嗓子都快冒烟儿了,倒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样的人,也配做主子?
呸!
走罢走罢,我们去喝口茶润润嗓子。”
说罢,拉着夏婆子转出去了,还嘱咐司琪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