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经魁就罢了,他年纪太幼,排名太高容易惹来非议。不过若其果真有此孝心,给他个亚魁又如何?”
五经魁便是乡试前五名,放榜时此五魁单列一榜。
第六名起另列一榜,如此,第六名亦是名冠一榜,称为亚魁。
“总裁大人英明!”
“总裁大人远见!”
“总裁大人高瞻远瞩!”
“总裁大人……”
……
贾琮现在还并不知道赵敏政等人的“好意”,若是知道他们现在还说这些话,心里怕只会愈发惊怒。
这等时候还说这等屁话,日后都他娘的是罪过!
以贾琮的心性,此刻也不禁如油锅上的蚂蚁,满是煎熬。
额头已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竟然,泄题了……
衙役举着的木牌上,那七道义题,与吴凡带来的那本小册子上所记之题,分毫不差!!
贾琮感到一股股寒意,如同冰冷的利箭般,从不知名的角落不停袭射而来。
这等黑手,分明是要毁人不倦啊!!
贾琮感觉到一个能将人吞噬的连骨头渣都不剩的巨坑,就在他面前,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会跌的他粉身碎骨。
他绝不信,此事只是一个巧合。
这世上哪有这等巧合!
蓦地,贾琮又想起一事。
昨日那五名国子监的监生,失心疯了般要和他一较高低,当时他便感到奇怪,总觉得这几人有些癫狂。
如今看来,他们手里,必然也会有一本小册子。
更让人惊恐的是,他们却不会像贾琮这样,一无所知,而是心知肚明。
否则,也不会要与贾琮打那个赌。
“嘶……”
倒吸了口冷气后,贾琮心里愈发冰冷杂乱。
这是要彻底埋葬整个旧党啊……
好阴狠毒辣的手段,这是要将事做绝,将本已被逐出中枢的旧党,赶尽杀绝啊!
不过也对,他贾琮算老几,什么人会费那么大的心思,布下这样的大局,只为对付他一个?
他多半只是别人搂草逮兔子,顺带的一个罢了……
贾琮到底心志坚定,强迫自己在极短时间内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便有了决断。
不能再考了!
一个字,都不能写!
既然幕后黑手费尽心思将小册子送到他手里,就绝不会没有后手。
此时每落笔一个字,等后面就要费更大的力气去洗白。
更重要的是,贾琮绝不信,这科乡试还能作数……
既然注定要被废黜的乡试,他又何苦再去多写?
决断下来后,便是该考虑如何解决此危机。
贡院内便有监临官,是总摄考务的大员,多由兰台寺巡案御史担任。
考场上一切意外变故,都可告由监临官定夺。
只是……
即使是监临官,在贡院内也要听命于总裁官。
所谓总裁者,汇总裁决之人也。
对于贡院内发生的一切,总裁其事!
所以,如果贾琮此刻将泄题之事上报与监临官,那么监临官也要在第一时间,上报给总裁官。
只是,试题泄露到这个地步,贾琮就算再蠢,也不会相信那几个出题的内帘官是清白的。
绝不能抱以万一的心思。
为了掩盖科场舞弊,一些人丧心病狂下,纵火杀人的事绝对做的出来。
这又不是没有前例……
贾琮心思百转间,号房前举着木牌的衙役却拧起了眉头。
只觉这位考生是不是魔怔了,怎么一直保持着提笔的姿态,却是一个字也不写……
不过他并不会多事,贡院内的衙役小吏们,是绝对禁止开口的,说一个字都是大罪过。
书呆子又不是一个两个,都是读书读傻了的,和他什么相干……
所以,衙役只静静的等着,到了时刻,他便不再停留,举起木牌,前往另一号房。
他却没看到,他刚一离开,号房内,贾琮就做了件更“傻”的事。
他拿起了研满墨池的砚台,倒扣在了试卷上。
“啪!”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见了
“干什么?不准出号房!”
贾琮刚迈出号房,就听巡场外提官大声呵斥道。
贾琮没有辩解,站在门口将手中被浓墨污染了的试卷举起。
外提官便不再多言,责怪的看了眼贾琮后,怪他不小心,又对两位兵卒点了点头。
两位兵卒便走到贾琮身后,“护送”着他,往二门外走去。
大乾科举制度与前朝略有不同之处,便在于前朝贡院自锁门后,哪怕内中发生水火天灾都不许再开门。
但到了本朝,开国初那会儿,京城贡院发生大火,烧死举人九十余,天下哗然。
自此,便留下了二门,以为求生之路。
除此外,在考试中发生意外,继而考试失败的考生,也可自二门处出去。
只是从二门出去的考生,就无缘第二场和第三场了,只能待三年之后再来。
但是自二门开启后,便一直有一个传说。
从二门出来过的考生,日后再无有中试者。
几成定例!
因此,许多分明在贡院内因为各种缘由出了岔子失败的考生,宁肯干等一天,到了十日大门和龙门开启时再离场,也不愿从二门出去。
所以自二门出的考生,极少。
贾琮由两名兵卒衙役押送着,往二门走时,路过许多号房。
此时正是公布考题之时,号房的门帘多被挂起,所以这一幕便被诸多考生看到。
认出贾琮后,众人的面色都好看之极。
尤其是之前要与贾琮打赌的那几人,在看到这一幕后,当场笑出了声……
贾琮面色淡然的走过,丝毫不受他们的影响。
此刻,他心中哪里还把这些人放在心里,只满心在盘算着,如何将他和吴凡从此事中摘出来。
至于其他人……
旧党的没落不是没有道理的,除却宋岩、李儒、曹永等寥寥几人,大多数的旧党,都和葛致诚、陈西延他们那样,已经腐朽衰败了。
贾琮从没有认为自己是旧党,也就顾不得这些人的生死了。
人不作死,通常就不会那么容易死。
若是自己作死,那又怪得了谁?
不死都没天理!
至于事后,会不会有是非不明的人,迁怒到他身上,贾琮并不在乎。
连是非都不明的人,通常走不了多远的,又何必在乎?
背着书箱一步步走向二门,二门前牌坊下,已经累积了二十多名垂头丧气的考生了。
统共三千多人的贡院,哪怕按概率来算,也会有不少人粗心大意下出了岔子,失去了考试资格。
牌坊下,有外调官负责将这些人的“贡院坐号便览”没收,也就不会再有第二场考试了。
这些生员里有和贾琮差不多的少年,也有青年和中年,还有头发花白的老年……
看着他们一个个悲戚哀伤,几不欲生的模样,贾琮面上的淡然,就显得有些出众了。
外提调官格外看了贾琮一眼,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贾琮叹息一声,躬身道:“书桌太窄,学生正准备笔录考题时,胳膊撞翻了砚台,污了试卷。”
外提调官闻言,皱了皱眉,沉声道:“十年寒窗,却因此等小事毁坏,实在不该。尔等需谨记今日教训,下科再试时,不可再误。”
贾琮闻言,额外看了这位提调官一眼,点了点头,道:“学生记住了。”
提调官又问道:“你是准备此时出去,还是等明日大门、龙门开启后再出?”
贾琮平静道:“学生准备现在就出。”
“嗯?”
不知这位提调官,连许多垂头丧气,痛不欲生的考生都一起看了过来。
提调官皱眉道:“你年纪还小,不要自误……”
贾琮躬身谢道:“学生谢过大人好意,亦听闻过关于二门的传言,只是学生并不信这些。为了此次乡试,学生家中有亲人在都中各大佛门道场敬香添油,施舍香火。可谁知……”
提调官闻言,缓缓颔首,道:“也罢,既然你一意如此,本官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好自为之吧。加上你,正好十人,你们出去吧……
来人!开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