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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荣国府一座国公府内,里外上下加起来,就足有三四百人之多。
这样多的人,自然不可能都住在国公府里。
为了让他们能方便伺候,所以贾家便在荣宁二府的后街边缘处,盖了一长溜宅子,给下人居住。
后来,也有些混的实在不得意的贾族中人,子弟无处安身,也在这里混一处屋子蜗居。
不过大抵来说,还是以下人居多。
因为临着后街,多有小商贩来往,人口较杂。
人来人往,也无人留意什么……
秋珠家便在后街最靠西的一间小小的宅院里,秋珠一家四口,除了爹娘老子外,还有一个兄长。
兄长亦在府里当差,只是人懒口笨,得不到有油水的差事,偏在家里脾气大的很,典型的窝里横。
如今又成了亲,媳妇泼辣,对公婆不孝,一家子常闹的乌烟瘴气。
周围人也不愿和这样的破落人家来往,然而今日,秋珠家却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
“很好,就是这个小册子。”
一个气度倨傲的中年人,管事的打扮,从面色煞白的秋珠手中接过那本小册子,打开看了眼后,满意的点头道。
一旁,一个薄嘴尖眼的妇人推了一年轻人一把,那年轻人在家里厉害,可在人前却唯唯诺诺,搓着手张了张口,却又没胆说话。
见此,年轻妇人气的恨不能撕他一把,亲自上前赔笑道:“这位大爷,既然东西到手了,那之前说好的银子……”
那中年管事闻言,哂笑一声,道:“我还能哄你们不成?不过,银子能给,你们还要答应我一事。”
“什么事?”
那年轻妇人倒机警,防备的看了眼。
中年管事无谓道:“你们答应不答应都无妨,日后自有官差叫你们去答话,你们只要承认,从墨竹院取了这本小册子就行。”
说罢,中年管事冲身后一人点了点头,一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有些肉疼的从怀里取出两大块银子来,递给眼睛都眯起了的年轻夫妇二人,道:“这是二百两,收好了。”
年轻夫妇二人还没接过,就听秋珠盯着那中年管事,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不是说,只是贪图我们三爷的诗写的好,才想要这个吗?还说只有这样的小册子,才是三爷亲笔写的诗词,不是外面传抄的,又怎会有官差问话?你叫我承认什么?”
那中年管事没想到在她兄嫂面前软弱的秋珠,竟会如此质问,他多看了眼,却发现原本极瞧不上的丫头,倔强起来别有一番滋味,眼中闪过一抹淫邪之色,哼哼笑道:“我是这样说,没错。不过你拿给我的,可不是什么狗屁诗词,而是他科考舞弊的证据!有了这个,他不死也难!小丫头,跟着那个将死之人有什么意趣,不如随我去罢。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哎呀!臭丫头,你干什么?”
中年管事的没说完,就见之前懦弱的和只鸡一般的秋珠,却忽然如同疯子一般,扑到他跟前,一把夺向他手里的小册子。
好在他有防备,一把举起册子避开了秋珠的抢夺,却不妨秋珠绝望之下,抓向册子而不得的手,同归于尽般抓向了中年管事的脸,几道血印子出现。
中年管事大怒,一耳光扇在了秋珠脸上,将她打倒在地,大骂道:“小贱人撞客了不成?”
秋珠兄嫂二人也大惊,不敢责怪暴怒的中年管事,反倒一起骂一边脸肿起,嘴角流血的秋珠:“小蹄子疯了?晦气的赔钱货,还不快给大人磕头赔罪!”
他们又气又急,因为眼见那年轻小厮竟将银子又收了回去。
秋珠嫂子更是要上前抓打秋珠,秋珠却反抗也不反抗,眼睛空洞的看着中年管事手中的册子……
正在这时,屋里人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三弟,这里便是陈贵儿家,他丫头便是秋珠。”
听闻此言,屋里人面色皆骤然大变。
那中年管事再无趾高气扬之态,四处看了看,见这屋子根本没后门,一咬牙,竟转头往外狂冲出去。
只是刚出门,就听到一声爆喝声:“拦下他,走了他,拿你们抵命!”
不过没等外面带来的小厮动手,就见那中年管事“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摔倒后,中年管事惊怒交加的回头看去,就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披头散发,面色决绝的抱住他的腿,死死不放。
中年管事见之大怒,就要去踹,却又感到前面有风袭来。
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道人影从前冲来,飞起一脚,正正蹬在了他的面上。
一时间,中年管事眼前一黑,鼻子一酸,脑袋就懵住了。
手里的小册子,掉落在地。
踹他之人自然便是贾琮,他弯腰将小册子捡起后,长出了口气。
万幸来的及时,若是这小册子果真被人传走了,那事态就麻烦了。
对方之人也许只想坐实他的罪过,担心他毁灭罪证。
可真要丢了这个,贾琮就要变主动为被动,反而失去了证据了。
贾琏看到这一幕,就算后知后觉,也知道出了事,有人在害贾琮。
他愤怒的大声道:“来人,把这起子混帐东西都拿下!环儿,再回去叫人!”
六个小厮进来,将中年管事压倒按住,又将里面的年轻小厮和秋珠兄嫂全部控制住。
贾琮却看着秋珠,不知该说什么。
在他印象中,秋珠从来都是少言少语,本分做事的好丫头。
就算和她说笑,她也多是静静一笑,惹人怜爱。
每月的月钱,她都会全部送给家里。
为此,贾琮还叮嘱过小红,多给秋珠发一份,她家困难。
他从未想过,秋珠会背叛他。
刚才还是连命都不要的秋珠,此刻却看也不敢看贾琮一眼,身子颤抖。
见她如此,贾琮轻叹一声,没有言语,转身准备离去。
只是他刚转身,秋珠的面色就成了雪白之色,身子摇了摇后,缓缓起身,然后往庭院的东北角踉跄走去。
“哎哟,使不得!”
贾琮听闻贾兰的呼声,心知有事发生,转头看去,就见秋珠已经到了一处石栏边,正回头看他。
那一眼的凄然愧疚和悔恨,让贾琮心惊。
再看看石栏处的那一口井,贾琮面色登时一变,连喊都来不及喊一声,飞身扑向前。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忌讳
“哎呀!”
见秋珠一跃而下的情景,贾琏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是他们的反应行动力太慢,等他们想着上前救人时,贾琮早一个箭步冲上前,在秋珠就要落入窄窄的井口时,凌空一把将她揽了出来。
“呼!”
这一惊变,让众人纷纷长呼一口气。
也为贾琮的反应迅速感到钦佩!
贾琮看着眼睛紧闭,小脸一边煞白,一边红肿的秋珠,沉声道:“你若现在死,就要背着一个脏名而死。我是不信你会做出故意背叛我的事,料你必为奸人欺骗。你这清清白白的人,就甘心背着这样一个名声去死?”事后怎么处置且不说,即使秋珠不能再在墨竹院待下去,也没到以死赎罪的地步。
秋珠闻言,却没有辩解,只是眼泪滚滚流下,她宁肯贾琮大骂她一通……
秋珠的嫂子倒是乖觉,发现形势变化后,急道:“对对对,三爷说的极是,就是这个奸诈贼子,说什么仰慕三爷的诗文和文墨,才求到门儿上的。秋珠这丫头……我们发现他心存不良后,就和他厮打,三爷你瞧,秋珠的脸就是和他厮打时被打的,见他要带着这个东西走,秋珠拼死拉着他不让走。”
众人闻言,都面色感慨起来。
贾琮却冷笑一声,道:“秋珠自然是不知,可又是谁逼她拿我东西的?你当这样说就能哄过我去?”
说着,不理面色惨白的秋珠嫂子,贾琮对贾琏道:“二哥,这种贪财忘义的背主奴才,先拿下打四十大板,圈好了等我回来发落。”
这时,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就见贾环大喘着气儿,带了二三十个健壮家仆来。
贾琏又指派了十数人进去,命其压住又开始挣扎的中年管事和年轻小厮。
那年轻小厮也不知是不是中二太过,此刻竟然还敢叫嚣厮打。
可叹贾家的家仆都成了花架子,看起来人高马大,可三四个人竟压不住一个。
贾琮见之大失所望,再加上心中积怒,见那年轻小厮如此放肆,从井边拎起一截儿抬水竹竿,上前朝着满嘴威胁辱骂的年轻小厮嘴上,狠狠掼去。
“啪!”
肉眼可见,那年轻小厮惨叫一声后,嘴巴直接肿了起来,喷出一口血中夹杂着几颗牙,场面渗人。
见此莫说贾琏、贾环、贾兰,连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奴仆们,都唬了一跳。
却又见贾琮冷眼看着他们,道:“再有下一次,让我亲自动手,贾家就养不得你们了。”
听闻此言,奴仆们一个个臊的面红耳赤。
想保证什么,贾琮却不听他们多言,对一直巴巴看着他的贾环和贾兰道:“你二人送秋珠去墨竹院,告诉平儿姐姐,此事不关她的事,让晴雯不要动手。能不能办好,办不好我托旁人。”
贾环、贾兰二人一起挺起胸膛,齐齐应道:“能办好!”
贾琮又对贾琏道:“二哥,这两人你看好!有人算计咱们,想置我于死地,也想将贾家拖入党争之中,你告诉老爷,无论谁上门求情,都绝不能放人。我去去就回!”
贾琏道:“三弟放心,我省得!都算计到我家里来了,凭他是王爷还是宰相,都没这个道理!”
贾琮点点头,道:“好,多谢二哥了!”
说罢,对匆匆赶来的林之孝道:“派两个随从骑马来,跟我走一趟。”
事情,还远未结束。
……
永兴坊,叶宅。
宣宁堂内,叶清依旧一身宽松儒衫打扮,手里握着一本书正看,却听下人回报,镇抚使韩涛手下的人前来报急信。
等听完传信之人所言之事,叶清皱起眉头来,面色微微凝重道:“你是说,本该在贡院考试的贾琮,突然就回来了,还带人去贾家奴才家里,抓住了两人?”
那锦衣亲军进入宣宁堂后,连头也不敢抬一下,规矩答道:“回公子的话,正是如此。因为此事特别稀奇,所以卑职没等上报镇抚使大人,就先来禀报公子,这也是镇抚使大人吩咐过的。”
此言便有些深意了,贾琮的事,为何先要上报这里?
若是一般人,怕是要心虚解释一番,或是羞涩一点。
叶清却只是随意一笑,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她对贾琮的心思,这世上怕没第二人知道……
虽然贾琮弃考这件事,对许多人来说,如石破天惊,但对她这个眼界的人来说,虽也算严重,但还不至于那么心悸。
她想了想,问道:“贾琮抓的那两个人,你知道是什么人么?”
锦衣亲军摇头道:“卑职不知,看起来,只是管事小厮之流。”
叶清闻言,皱眉想了想,问道:“贾琮现在何处?”
锦衣亲军回道:“带了两个随从匆匆离去了,不知所踪。”
叶清沉吟了稍许,道:“罢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