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晨干笑了声,点点头道:“卑职见过展少侠的画像……”
展鹏在他身后冷哼一声,虽恨不能立刻撕碎了这个刘昭的帮凶,可到底知道规矩。
如今,他愈发敬服贾琮,所以愿意遵守他的规矩。
贾琮瞥了眼展鹏点点头后,继续道:“我是在粤州城外遇到的他,当时他正在被一个叫狄功的人带人追杀……”
话没说完,就见魏晨早已瞠目结舌,面色骇然的看着贾琮。
聪明绝顶之人就这点好,一点就透。
贾琮只提了一个粤州城,就足够魏晨想明白许多事。
可越是这般,魏晨就越惊恐……
他从不妄自尊大,也自忖为当世人杰,自信并不愚笨。
可无论如何,他的目光始终拘束在江南省内,他从未想过,贾琮会直接南下粤州,再自南向北。
再想想今日贾琮的作为,以及他身上的大义优势,很顺畅的他就想到了沿途其他各省锦衣千户所的下场……
一瞬间,魏晨几乎想要跪拜!
他用不加掩饰的仰慕眼神看着贾琮,如见天人。
然而,得到的却是贾琮冷淡到淡漠的目光回应。
见此,魏晨心里一沉……
就听贾琮道:“其实我听说过你,你手下没有直接带兵马,所以刘昭一伙许多罪恶与你没有直接相干的关系,论罪,未必当死,你又有绝顶之才,原该是一有用之人。
只可惜,我答应过展鹏……
金陵千户所皆为其不共戴天之敌,福海镖局从上到下都还被关在大牢。
本座麾下弟兄的死敌,便是本座之死敌。
越有才,越该死。
魏晨,下辈子好好投胎,重新做人吧。”
说罢,贾琮对已经感激激动到颤栗的展鹏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展鹏似乎比较感性,尽管贾琮目光已经有些责怪了,他还是激动到热泪盈眶。
此时,或许贾琮命他直接提着刀往长安杀去,他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如此,魏晨却唬的魂飞魄散。
从一开始,魏晨就不断的表明立场、划清界限、伏低做小和扮蠢,又适度的显露才华,为的就是能够活命。
贾琮方才说的极对,越是聪明绝顶之人,越是惜命。
好端端的,魏晨还未活够,还未享受过世间繁华,他还有老母亲要他养老送终,家中还有娇妻幼子……
总之,魏晨绝不想死。
在他刻意奉承讨好,又卖弄了些才华和小手段后,原本以为能够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情形竟急转而下!
似乎感到了身后的杀气,再看看一旁被沈浪扔在地上的人头……魏晨冷汗直冒,他忽然大声道:“展兄弟,福海镖局的事当真与我没有一丝一毫相干。我巴不得刘越完蛋,不然我这辈子都要被刘家父子困死!刚才展兄弟杀的那两人,名为保护我,实则是刘昭派到我身边监视我之人。
展兄弟也是知道我魏晨的,你想想,若是当日捉拿你由我亲自调兵遣将,你可有机会逃没有?再者,我若果真想害你家人,一个金陵府衙能拦得住?展兄弟也是应天府老人,可曾听闻我魏某人做过一件恶事?”
魏晨到底是用脑子的出身,相比起来,年纪相差不了多少的展鹏就单纯的太多。
竟被这一番话说的动摇了起来……
好在,一旁沈浪冷冷的哼了声,言简意赅道了句:“蠢货!刘昭能坐大,他居功至伟,想想你老子娘。”
魏晨被骂的打了个激灵,一下就清醒过来。
想起还被关在牢里的祖母、爹娘,也不知他们是生是死……
念及此,展鹏杀意复生。
可魏晨又大声道:“展兄弟,当时是各为其主……展兄弟,我可以帮你将你家人早点救出来,我不知道你们原本准备怎么救人,但我可以告诉你,应天府大牢里有刘昭的人,专门等着你去劫狱呢!而且刘昭下过死命令,只要你一现身,就当着你的面先动手杀人……我可以帮你救人!
咱们无冤无仇,我能帮你。而且我还知道许多刘昭的秘密,知道如何破金陵之局,还知道许多江南豪族的秘事,我对指挥使大人有用啊!
大人,卑职愿意效忠……”
展鹏闻言,又犹豫起来,一旁的沈浪也不理他了。
这已经不是展鹏一人之仇的事了。
展鹏只能看向贾琮……
天上雨水渐渐停了下来,贾琮让韩涛撤下油纸伞,他抬头望了眼还被阴云遮蔽的天空。
过了不知多久,贾琮俯下视线,目光再落到展鹏面上,道:“这件事就由你自己决定吧,是杀是活,你可以自己做主。既然答应了要救你家人,要让你报仇,那么到底该如何做,你都有主动权。
我并非收买人心,只是在我眼里,你并不只是一个打手。
尽快处理好此事,然后去盐政衙门寻我。”
说罢,转身往外行去,郭郧、沈浪连忙护从左右。
韩涛则带着五人留了下来,帮助展鹏处理此局。
……
PS:我努力第二更,要是没有就捂脸……
第三百零四章 ……嗯
不到扬州,不能领会江南之美。
连日的阴雨初歇,天地间都笼罩在薄薄的烟雾中。
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上,斑驳的纹路印刻着岁月的痕迹。
并不宽绰的街道两边的民宅,皆是灰瓦白墙。
锐利的飞檐料峭。
偶有小河穿行,可见白石拱桥高高弯起。
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
恍若画中。
贾琮前世从未游过扬州,此刻行走在扬州古街上,深感名不虚传,不负江南之美。
与雄壮巍峨的神京长安,恍若两个世间。
“大人,前方便是盐政衙门了。”
沿着东关大街一路南行,至一处三进大宅时,亲兵队正郭郧见贾琮似无所觉,便轻声提醒道。
眺远的贾琮回过神来,看向街道一旁,只见一座高大门楼座落在那。
门楼上悬一匾,题曰:
扬州盐政。
大门紧闭,左边为一鼓楼,右为一钟楼。
此刻天空刚放晴,久违的晨曦透过朦胧的雾气笼罩在门楼上,涂上了一层金光。
东关大街上已经有行人往来,来往的行人都会注意到站在盐政衙门前的这七人。
似乎这些外乡人与这人杰地灵的江南,格格不入……
“叩门,就说长安荣国府来人,奉荣国太夫人之命,探望林姑爷和林姑娘。”
……
三进盐政衙门中,第一进为门厅,是门子打更、报时、监管人员进出的第一道防卫之门。
盐政衙门不是寻常衙门口,巡盐御史手下有三百盐兵,专缉私盐。
敢走私私盐者,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亡命之徒。
所以盐兵便是扬州城内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就贾琮所知,林如海如今所得重病,就是当初带领盐兵缉拿私盐犯时,受伤难愈落下的病根。
林如海乃奉旨钦差御史,探花出身,何等清贵之人,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可想而知,其手下盐兵何等骁勇。
被人引路穿过前厅时,看过前门的一队盐兵,贾琮心中都诧异。
很明显,这些盐兵都见过血气的。
若是各省千户所内的校尉都是这等水准,贾琮自忖怕是连一座千户所都难拿不下。
即使拿下,也是惨胜。
过了仪门,便是第二进宅院。
可见中厅与左右厢房,皆仿照衙署,为各个部门办公和处理盐务之场所。
此刻尚早,并无官员公人上衙。
穿过议事厅便是第三进,也就是后宅了。
这里是巡盐御史和家人的住处,外男不得入内。
带路之人也便从小吏变成了嬷嬷,自然,只能由贾琮一人入内。
郭郧、沈浪二人坚持候在垂花门外,其他五人随衙役下去吃茶。
贾琮则两手空空,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随林家嬷嬷进了垂花门。
……
内宅西厢,小姐香闺。
“砰!”
这数月来闺房内沉闷哀伤的气氛,似都随着这无礼的推门声被打破。
拔步床上,一倚坐在床边默默垂泪的清瘦姑娘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看向门口,微微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满和怪怨。
推门而入的,正是她的贴身丫鬟紫鹃。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这个素来最体贴心向她的丫头,如今也不顾她的心思了……
眼见自家姑娘再度垂泪,紫鹃却不似往日里那样千劝万哄,她有些兴奋的上前,语气激动道:“姑娘,你快猜谁来了?”
紫鹃口中的姑娘自然便是扬州盐政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林如海病重,自知时日不多,便派人去将女儿接了回来。
按规矩,临终前若无子女侍奉在前,死后就成了孤魂野鬼……
近来林如海身子愈差,眼见没几日光景了,黛玉岂能不悲?
她现在整日悲悲戚戚,哪有什么心思去猜谜……
何况,除了都中老太太或是苏州林家几个远支来人,还能有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