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最有可能。
或许,他们想将十三年前发生的那一幕,照猫画虎的来一遍。
只是,那群畜生以为他是武王那个废物么?
除了他们外,还有贞元勋臣们,也有可能。
新法已经大行,锦衣卫在江南复立,声势惊人。
贞元勋臣们多半感到了危机,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个皇帝,早早晚晚要对兵权下手!
身为帝王,靠平衡之策维持兵权,又岂能长久?
所以,这些当年追随武王的骄兵悍将们,极有可能会先下手为强!
他们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为!
除了贞元勋臣外,还有可能者,就是……新党!
如今朝堂上新党一家独大,原本崇康帝是为了推行新法便宜,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成了祸患……
此时若能更换一君王,不拘是宗室里的哪一位,都根本压不住已成大势的新党。
如此,某人也可死里逃生了……
这三者本为朝廷的三大柱梁,如今,却都盼着他死!
崇康帝心中恨欲狂!
对他们而言,一个强势的帝王已经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了。
这三者联合起来,甚至能行废立之事!
念及此,崇康帝悚然而惊!
尽管残留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这三方势力不可能联合起来,但只要有这等可能,也足以令他坐卧不宁了。
而虽然三大皇子暴毙,令他心中宛如刀割火燎般痛苦。
但相比之下,终究还是帝王之位,更重要。
皇子还能再生,可若帝位不稳,则一切皆休。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扫清这些威胁他帝统的障碍。
不过,也不能逼之过急。
他不好直接正面动手……以防对手狗急跳墙。
他需要一把刀,一把锋利无匹的利刃,为他诛贼!
念及此,崇康帝眉眼间坚毅狠辣之色更胜从前,他拿起朱笔,打开一张空白圣旨,急笔书写起来。
不过寥寥十数笔后,崇康帝沉声道:“派八百里加急,去江南,将此圣旨传诸贾琮。命其,见圣旨,立归京城。”
……
荣国府,荣禧堂东廊下三间小正房内。
贾政已经接到卧房去歇着了,太医看过后,只说是急怒攻心,不可再生气,吃一副药好生静养便是。
宝玉被贾母留在荣庆堂,罚他抄写孝经。
贾母发话,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不然就是想逼她死。
贾政还能如何?
此刻贾环站在外间,垂头丧气站在那,面色十分委屈害怕,巴巴的道:“太太,是老爷路过老太太院门口,问我为何要跑,我就答,里面正在打人,老爷让我说实话,我没法子,就说了缘由……”
王夫人面色温和淡然,温声道:“那你怎么说的?”
贾环似有些羞愧,小声道:“我就把看到的说了,说宝玉哥哥想要平儿姐姐的丫头小七,去拉小七手时,被推了个跟头,不过宝玉哥哥并没怪她,可不知谁惊动了老太太和太太,太太也没怪,可老太太恼了,要打平儿姐姐和小七……太太,我不敢瞒老爷。”
王夫人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虽然她知道事情必不会像贾环说的那样清白,可是,原她手下的嬷嬷老人们,前二年都被清扫了干净,如今在府里替她看着的眼线都不足,她还真没证据证明贾环在说谎。
而且,又能和今日之事对上。
心中怄个半死,却也无可奈何,让彩霞取了两瓶玫瑰卤子来,给了贾环,打发他回去。
只不过等接过两个玻璃瓶玫瑰卤子,满心欢喜往回走的贾环,刚走到门口,王夫人忽然道:“你在哪儿同老爷告的状?”
贾环想都没想便答道:“梦坡斋门前……”
刚说出口,贾环就傻了眼儿,魂儿也吓掉了大半,傻傻的站在那儿。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听到什么厉声训斥,只听王夫人道:“快回去吧,晚上再来看看老爷。”
贾环打了个激灵后,口中发麻的舌头混沌不清的应了声后,一猫腰的跑了。
他自然没看到身后,王夫人眼中的目光,是何等的凌厉!
……
第四百七十九章 红鸡子
相比于大明宫内的凄风厉雨和荣国府内的胆战心惊,扬州府盐政衙门小花园内,则暖的让人心醉。
贾琮牵着黛玉的手,漫步在盐政衙门后院极具江南风情的小花园内。
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绕行太湖石搭成的假山,再登上白玉石砌造的小拱桥。
黛玉指着墙角处弯起嘴角笑道:“三哥哥看那里。”
贾琮顺着黛玉葱根般白皙的手指看去,只见东南墙角处,几株梅花正艳。
这个时节,除非是莲苑那般,否则也只能看到梅花。
贾琮微笑着点点头,道:“很美。”
黛玉闻言,灵秀的目光闪动,狡猾狡猾的笑道:“三哥哥,此情此景,你不想做首诗来应景么?”
贾琮哑然一笑,看向黛玉,道:“不如林妹妹先做一首,抛玉引砖?”
黛玉闻言却啐了口,笑道:“不要!家里姊妹们早就说过,谁有脸子在三哥哥跟前舞文弄墨?岂不自讨没趣!”又笑恼道:“什么抛玉引砖,三哥哥分明是在取笑人家!”
贾琮见她娇俏,故意逗她:“林妹妹不作,那我也不作。”
黛玉不高兴了,讲道理道:“你给平儿写过,必与宝丫头也写过……对了,你给平儿写了阙《临江仙》,给宝丫头写的什么?写了么?”
贾琮微笑着点点头,道:“写了。”
黛玉不吭声了,只静静的看着贾琮。
贾琮呵呵一笑,问道:“林妹妹也想要?”
黛玉眼神渐渐凌厉起来,贾琮肚子都快笑痛了,面上还不显,道:“妹妹想要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
黛玉哪里看不出贾琮在故意逗她,气得咬牙,然后就红了眼圈儿,道:“你欺负我!”
贾琮哈哈一笑,将她揽入怀中,道:“我喜欢你,才会欺负你。好了,不就是作诗么,林妹妹你且听着……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黛玉细细品鉴了盏茶功夫后,钦佩的看着贾琮道:“这首小诗虽然用词朴素自然,未经雕琢,但意味深远,才气谯溢。三哥哥不愧为天下第一才子……”
贾琮闻言,呵呵笑道:“若非如此,怎配得上林妹妹钟灵毓秀之德?”
黛玉抿嘴一笑,不过目光又渐渐发生了变化,她有些不满的看着贾琮,道:“完了?”
贾琮眨眨眼,“啊”了声道:“完了。”
黛玉眉头微微蹙起,看着贾琮道:“我要听宝丫头的词!”
贾琮为难道:“这不大好吧?”
黛玉强调道:“我要听!”
贾琮呵呵一笑,道:“好。”随即,他将送与宝钗的那阙《鹊桥仙》诵出。
这一听,黛玉的脸都绿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听完后,啥也别说了,黛玉沉着小脸儿,转身就走。
贾琮不知怎地,就觉得这一幕好笑的不得了,哈哈笑出声来。
他真有一种后世谈恋爱时的感觉……
黛玉听其笑声愈发觉得心酸和可恶,加快了脚步,却被某个恶人从背后一把抱了回去。
黛玉红着眼圈,眼泪都流了下来,心里难过的不得了。
要果真相差不多的,她也认了。
可这差距也太大了……
还说不让她受委屈!
贾琮温声道:“我自国子监肄业以来,词也写了七八阙,可诗,却只写了这一首。我想,从今而后也未必会再写诗。”
黛玉闻言,登时不挣扎了,转过身抬头看贾琮,还微微有些抽噎,问道:“果真?”
贾琮笑道:“我若写过,你怎会没听过?”
黛玉闻言,面色渐渐化开,又多了抹喜色。
不过,她又道:“三哥哥的词,也有没流传开的呢。”
说着,她低头从袖兜里取出荷包,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叠起的纸笺。
纸笺已经有些泛黄了,看起来有些时日。
她轻轻拆开后,递给贾琮。
贾琮一看,正是当初写的那阙《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后来他寻不到了,问了探春才知道是被黛玉拿走了,只是没有好意思讨要。
不想,她一直收着。
只是在一看,贾琮就看出了差异来。
纸笺上那一句“记得平儿初见,两重心字罗衣”中的“平儿”二字,竟被雌黄修改过,变成了“颦儿”。
贾琮见之呵呵一笑,看向黛玉。
黛玉羞愧的低下头,贝齿轻咬红唇,道:“我太爱这词了,所以才……”
贾琮笑道:“不妨事的,当成你的也行,平儿姐姐好像不在意这些。”
黛玉轻轻摇头道:“你哪里明白……我知道平儿虽不识字,但她却能将这阙词的每一个字都写得出来,背的滚瓜烂熟,我怎能夺她最重视的东西?”说着,目光幽幽的看着贾琮。
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贾琮笑道:“好!都有一阙词,独妹妹只一首诗是不大好,那我就再作一阙词……这词是之前就得了半阙,今日正好得下半阙,是以女儿家的心思所写,我觉得正合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