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作刀者,又有几个能得好下场?
见他如此,展鹏哈哈笑道:“你小子,反应和大人说的一模一样,大人真是神了!”
魏晨闻言一怔,随即长舒了口气,面色舒缓下来。
因为他明白,既然贾琮能料到他的反应,自然对当前局势更加清楚。
面对这等危局,贾琮都能镇定自如,说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念及此,魏晨微微苦笑着摇摇头。
他从来自负自己的天赋和智慧,当初在金陵千户刘昭麾下当四大金刚时,他连刘昭都不放在眼里。
也因此,刘昭素来防备他严密,不让他触碰兵权,只当智囊。
可现在……
贾琮将大权托付于他后,根本不怎么过问。
可魏晨连一丝翻浪的心都没有,规规矩矩。
差距太大了,大到他连嫉妒心都升不起……
罢了,能逢这样的明主,才不枉此生。
真要给一庸才当奴才,反倒作践自己。
贾琮没有理会属下的心理动态,魏晨身为锦衣高官,若表现出一丝摇摆不定的迹象,他都不会容他。
倒是船上这些跪迎他的亲兵,贾琮几乎挨个叫了遍名字,回应问好。
这般作态,让船上百余名亲兵感动莫名!
看到这一幕后,船下的魏晨不由苦笑不已。
他这一个多月来日夜与这些亲兵相处,刻意交好,倒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想将贾琮身边之人围好,以后说不定有个方便。
君不见江南六省的实权百户,多是贾琮亲兵出身……
可是看到船上的景象,魏晨知道,他可以交好的这一个多月的交情,根本比不上贾琮这一番直呼其名的问候。
在收买军心这方面,魏晨自忖和贾琮相差十万八千里。
展鹏在一旁看着他,笑道:“小魏子,知道为什么大人能当冠军侯,你只能给大人跑腿儿了吧?别嫉妒了,这是天生的能为,羡慕不来。好好跑你的腿儿罢,有前途,我看好你。”
魏晨气的发笑,道:“展鹏,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比我强?”
展鹏冷笑一声,扬起下巴道:“你知道这一月多我跟着大人办了多少大事?执掌神京十二团营的武侯都废了五个!”说罢,又嘿嘿笑着对倒吸一口凉气的魏晨语重心长道:“小魏子啊,如今进了京了,不是乡下了,也该长点眼界了,别总是一惊一乍的,啊?前儿我才和大人一道,监斩了一百零八颗首级,连三品大员都有啊!就你当初的小官儿,我随手斩了都不用上奏……”
魏晨面色隐隐发白,然后咬牙切齿的骂道:“展小鸟,当初那档子事你还没忘啊?你是不是男人?!”
当初刘昭之子当街调.戏李蓉,被展鹏削成了太监人棍,展鹏倒是跑了,可福海镖局却被牵连下狱。
展鹏被一路追杀到粤州,若非遇到贾琮,这会儿全家的骨头怕都化了。
这其中,就有魏晨的功劳,虽然他未直接参与。
不过魏晨投靠过来后,已经很是赔礼的多回,面上展鹏也不喊打喊杀了,办公务时也配合不拖后腿。
可但凡有机会,总会讥讽魏晨一通,让魏晨好不苦恼。
见魏晨撑不住了,展鹏哈哈一笑,搂住他肩膀笑道:“顽笑也开不起,是不是在船上憋闷坏了?我跟你说,大人立下规矩,锦衣卫不许嫖.娼进青楼,你小心点,被沈冰山抓住你就惨了,打一顿屁股倒没什么,可人丢光了那以后还怎么做事,对不对?”
“给老子滚!你个棒槌!”
……
“三爷!”
“三爷!”
“老爷……”
自一楼往上,一路上仆婢嬷嬷们纷纷见礼。
除却原本从京里带着南下的有些家中老人,如柳嫂子等人外,其她大多数,都是宋岩夫妇为贾琮调理出的仆婢。
都是相对来说忠心可靠之辈。
贾琮一一颔首应下后,上了三楼。
刚至楼梯口,便见一圆滚滚扎着两个朝天发髻的喜庆丫头,领着两个一模一样粉雕玉琢的更小些的小丫头,噗通跪在地板上,嘻嘻哈哈的磕头问安:“给三爷请安,三爷您吉祥!咯咯咯!”
看着三个小家伙,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再往里,只见晴雯、春燕、小红、香菱、觅儿、娟儿、小竹、池玉等一干大小丫头拢成一圈儿。
一双双眼眸含笑的看着贾琮,齐齐屈膝福下问候道:“请三爷安。”
贾琮呵呵笑着叫起道:“安,你们也好?看起来都还胖了些。”
晴雯等人无不抿嘴笑了起来,有些羞涩。晴雯、春燕等人似已经喜的不能说话了,只是笑,小红没好气的白了这群没出息的一眼,笑道:“谁说不是呢,一辈子也见不到几回这样的好景儿,这二年可算过足了瘾。林姑娘又是好性子,任她们闹也不约束,一屋子人成日里吃喝玩乐的,怎有不胖的?”
听闻此言,贾琮笑着点点头,越过诸人,看向了最里面的人儿。
只见紫鹃、小八左右护持着黛玉静静站在那。
黛玉头上簪着一支白玉蝴蝶钗,耳上坠着玲珑点翠珠。
身上是一袭鹅黄缕白银轻罗长裙,用极浅色的丝线绣了缠枝宝相花……
娇俏动人,雅致灵秀。
随云髻云鬓堆纵,似云烟般的黛眉下,是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眸光清幽,静静凝望着贾琮。
她听了他的话,带着她的父亲,带着林家的所有家业,来京了。
只因他在这。
此一生,不求荣华富贵,不去诰命凤冠,唯盼郎君有情,终不相负。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林妹妹,咱们回家。”
“嗯。”
……
PS:爆更的这几天,每写完一章,都觉得打了场胜仗一样。虽然身形疲倦,但感觉其实真好,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五百六十七章 知心 (第二更!)
“二爷,行了,够光鲜的了,又不是当新郎官儿!”
荣国府,宝玉小院儿,丫鬟碧痕取笑道。
宝玉在一面等人高的玻璃银镜前,已经收拾了好一会儿了。
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身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锦缎袍,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照在镜子里,自顾自盼,颇为满意。
他性子好,听闻碧痕的取笑也不恼,只轻轻一笑。
一旁大丫鬟秋纹“护主”道:“原就是新郎官儿,今儿可不就是新娘子回府?”
袭人、麝月等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宝玉跺脚道:“该死的,就会拿我取笑!”
碧痕哼了声,坏笑道:“二爷也别高兴的忒早了,依我看林姑娘也未必回府。我听说,林家姑爷要安置在东府,林姑娘难道不侍疾?多半要住在东府。”
见宝玉面色一变,袭人忙安慰道:“别听她浑说,林姑娘虽要侍奉林老爷,可咱们府上还有一老太太呢,老太太年岁比林老爷还高,辈分也高,合该先侍奉老太太。老太太那样疼林姑娘,必不会让她住东府的。再说,也不便宜。琮三爷和林姑娘虽也是表兄妹,可到底年纪大了,该避讳了。”
宝玉闻言,以为大有道理,连声道:“极是极是,和老太太说的一样,这才是正理。”
说罢,恼怨的瞪了碧痕一眼。
袭人又帮他理了理抹额和紫金冠,弯腰展了展他下面锦袍上的一点皱褶,弹去一点并不存在的灰尘后,直起腰身笑道:“顶好了,二爷去罢。”
宝玉感动她的体贴,拉起她的手问道:“可还有什么嘱咐的没有?”
袭人笑道:“只一点,如今二爷和林姑娘都大了,可别再小时候那样吵架闹别扭了。在一起时见天儿生气,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人家走后又魂牵梦绕的,连饭也吃不香,都是姊妹,何苦来?”
宝玉感慨一叹,道:“那时还不懂事罢,往后再不能了。”
袭人笑了笑,道:“如此便好,去罢。”
……
“喲!爱哥哥,这是要出门吃席,还是要去赶考呀?”
荣庆堂,湘云等人正在说笑把玩着音盒儿,见一身光鲜的宝玉进来后,忍不住笑道。
宝玉冲姊妹们做了个怪脸后,上前给贾母请安。
还未跪下,就被贾母拉入怀里,好生宠溺了番,笑道:“今儿怎穿宝蓝色的衣裳,没穿金蝶红?”
宝玉笑道:“如今大了,换个色儿。”
探春揭破:“必是想给他林妹妹吃一惊!林姐姐记得都是二哥哥穿红色衣裳的样子,如今穿个宝蓝色,岂不惊喜?”
宝玉被说破心思,登时不好意思起来,挥手道:“快别说了,顽你们的才是正经……把音盒借我用用?”
连迎春都笑了起来,道:“宝兄弟该不会是想借花献佛吧?”
众人哄笑。
正说笑着,忽见林之孝家的进来。
自赖家、钱家等贾府奴才中的几大家族被贾琮以计拔除后,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林之孝家,就成了贾家最大的奴才门第。
林之孝主外,和贾芸一道掌着贾家外事,如土地收益,银库划账,库房采买等。
而林之孝家的,则同凤姐儿一道,掌着里面的诸般事宜。
极有体面,连贾母都不似以前那般无视她。
见她进来,贾母笑道:“这早晚进来做什么?”
林之孝家的笑道:“原在外面忙,二爷打发了人喊我来,因而才来的。”
众人闻言,好似太阳打西边儿回来了般,谁不知宝玉平日里最喜欢的是女孩子,最不喜欢的除了须眉浊物外,就是嫁过人生过儿女的糟老婆子。
女儿出嫁前是光彩夺目的珍珠,出嫁后成了死珠子,再老就成了死鱼眼珠子……
这是宝玉的名言警句。
他何时主动找过嬷嬷?
贾母也奇道:“宝玉寻你林妈妈做甚?”
宝玉看起来有些害羞,道:“没别的,就想问问林妈妈把林妹妹的院子收拾妥当了没?前儿我去看时,见帷帐窗纱都旧了,今儿也不知换了不曾?”
众女孩子闻言大为感动,宝玉虽不比贾琮那样光芒万丈,惊才艳艳,但细腻起来,却也有一番不同。
贾母更是搂住不放,心疼道:“真真是好孩子,能这样关心姊妹了。如此便好,姊妹间理应亲近。这回你林妹妹回去,再不会闹性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