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闻言,看着贾琮眨了眨眼,一副不知所云的神情,泪水也重新落下,咬了咬唇角,声音有些凄然和愧然,道:“可是在别人眼里,便是我不知羞不知耻,明知道宝丫头和你……还……”
得,白说了。
贾琮好笑的将她揽入怀中抱住,黛玉也反手紧紧抱住他的后背,贾琮微笑道:“我知道你还无法理解我说的话,但我只想告诉你,真的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日后,咱们会去一个外人接触不到咱们的地方,一口气修上好多房子,一人住一处!白天一起游顽,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吟诗作对,一起赏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一起度过这流年。夜里各回各处,清静安宁。没有世间的纷纷扰扰,没有那么多礼数规矩束缚,大家一起自由自在,岂不快活?”
“可能么?”
“一定会!”
“好,三哥哥,再背我过去罢……”
“好。”
贾琮应下后,重新将黛玉背起,然后一步步走回对岸。
只是这一回,开口的却不是他,而是黛玉。
她将脸伏在贾琮背后,轻声念道:“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
荣国府,荣禧堂。
送黛玉回东府后,黛玉去寻平儿说话,贾琮则被西府来人请到了荣禧堂。
荣禧堂上,除却贾政、王夫人夫妇二人外,还有王子腾。
崇康帝亲自给贾琮下了旨意,允他这一次干预军伍之事,襄助王子腾执掌京营。
如何执掌京营?
便是将十二团营抓在手中。
除却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由武定侯吴诰、参宁侯宋杰、靖安候徐忠执掌,不用王子腾理会外,其他如立威、扬威和新收的显武营,王子腾运作的极为吃力。
立威营和扬威营被东川候和平凉候执掌十数年,经营的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东川候和平凉候虽死,可在两大营中留下的烙印极为深刻。
自守备以上的军官抱成一团,令执掌立威、扬威大营的神武将军冯唐和忠靖侯史鼎颇为头疼棘手。
显武营虽然看起来好接手,可死了主帅,调离了守备以上的所有军官,整个大营的士气低迷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这一切,对崇康帝来说不能接受,对王子腾来说更是如油锅上的蚂蚁,万分煎熬。
崇康帝非马上天子,在军中的威望几近不存。
尤其是在武王烙印深刻的军中,他的圣旨,并不能解决什么根本问题。
王子腾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们急需开国一脉的功臣中可用之人,来帮他们彻底执掌这六团大营。
作为开国功臣一脉中占据核心地位的贾家,便是他们寄托希望之所在。
看着王子腾极为亲近和希冀的目光,贾琮先看了眼默然的贾政和王夫人,而后道:“舅舅,既然言及公事,请恕我不能以外甥的身份与你谈话,而是贾家承爵人的身份同你谈,你认为可以吗?”
王子腾一怔后,也看了眼贾政夫妇一眼后,点点头,道:“当然,理当如此。”
贾琮微微一笑,道:“有陛下旨意在,琮自然奉旨行事,襄助舅舅真正执掌京营。只是,也请舅舅体谅,祖宗留下来的香火人情,毕竟是我贾家最珍贵的财富。琮如今身为天子近臣,执掌天子亲军,暂时用不到。但往后说不得宝玉、环哥儿他们会用得到。舅舅是明白人,当知道这些香火人情,一旦用了,也就没了。若是送给了王家,往后宝玉、环哥儿他们就难了……”
王子腾面色肃穆,沉声道:“琮哥儿,有我在一日,他们就……”
没等王子腾说完,贾琮就摆手阻断道:“求人终究不如求己!”
这斩钉截铁不留颜面的话,让贾政夫妇面面相觑。
不过纵然王夫人,这一回都没有去看王子腾望过来的眼神。
因为贾琮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宝玉。
这句话,也说到了她心坎儿里。
她虽向着娘家,可也不愿往后宝玉有事去求娘家,尤其是分明自己就能做主的时候。
之前她不明白这些人情香火的价值,如今又岂能不明白?
看看她这兄弟巴巴的求上门的架势,也当明白过来。
王子腾见他姐姐都没说话,再不存侥幸之心,深吸一口气,看着贾琮问道:“琮哥儿所言有理。那么,依你之见,当如何为之?”
贾琮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劳舅舅将空缺的军官职务列个名单给我,外甥带着宝玉,一家一家上门,亲自替您去求。舅舅,若只我一人,那么一切都好说。舅舅需要什么,只管拿去便是。可我并非一人,还有家族要守护,所以还请舅舅体谅。”
此言一出,王子腾面色大变。
看贾琮的目光,犹如妖孽。
若施恩由贾琮去做,那他以后拿什么去收整军心?
如此一来,贾家哪里是去消耗人情,分明是再去施恩,积攒人情!
王家还有什么好处?
至于宝玉,王子腾打心底里嗤之以鼻,根本不去思虑。
旁人不知他这个亲外甥的成色,他难道不知?
不过是个凭白的添头罢了,更是给贾琮挡箭用的。
毕竟,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跑去施恩,实在是犯忌讳的事。
可若是说替兄弟站位,帮宝玉收揽祖宗香火,那就没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因为天经地义!
再者,他那个傻姐姐,还不欢喜疯了?
果不其然,贾琮话音落地,只顿了那么几个呼吸,王子腾就听王夫人惊喜高兴道:“还带着宝玉去?”
贾政也吃惊的看着贾琮,问道:“琮儿,你带那小畜生去作甚?他懂什么,莫让他坏了你的大事。”
贾琮微微一笑,对贾政和听了贾政之言面色难看的王夫人道:“老爷太太,谁又生来就懂那么多,不过是慢慢去学罢了。宝玉如今也大了,也该往外面走走,见见亲旧世交,开开眼界了。往后做官,总要用的,早一日学比晚一日学强。您二位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岔子的。”
王夫人连念佛号,简直感激的看着贾琮道:“阿弥陀佛!我的儿,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全!宝玉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福气!”
贾政也感动莫名,他虽骂的严厉,可心里到底还是念着宝玉的前程,见贾琮安排的那么妥当,岂能不熨帖?
见他夫妇这般模样,王子腾再看贾琮那张俊秀的不像话的脸,眼中渐渐多了丝敬畏。
多智近妖,将局势轻松玩弄于指掌间,说的便是这等人吧?
可怖!!
怪道都中那么多公候豪门当家人,都在传那一句话:
生子当如贾清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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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 哭泣的宝玉
荣庆堂。
“劈啪!”
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宝玉脑门上,打的他眼冒金星。
什,什么?
贾琮带他去挨家拜访将门?
宝玉一张脸简直惨白,让他去拜访一些文官或是闲散富贵人家,他勉强还能接受。
让他去挨家挨户的拜访那些发着臭味的臭男人家,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见他如此惶恐,原本欢喜高兴的王夫人忽然心软了,对贾琮道:“必要带他去?”
宝玉慌忙抬起头看贾琮,拼命对他挤眉弄眼,急眉赤眼的。
贾政见之,怒哼一声,宝玉又一个激灵低下头去。
贾琮轻声对王夫人道:“太太,宝玉总要出门的。”
上头贾母见宝玉唬的背后冷汗都湿透了一处衣襟,大为心动,骂道:“家里的爵儿都让你承了,你还来搅和宝玉做甚?我也是奇了,整日里怎就你的事最多?”
说着,将唬的有些懵然的宝玉搂在怀里摩挲安抚着。
贾琮垂下眼帘,淡淡道:“如今家里兄弟单薄,且我所处之境,十分危险。有宫里大姐姐在,纵然有一日我坏了事,落了个不好的下场,家里也多半不会有事。但那个时候,老爷春秋已高,琏二哥也没了,宝玉为嫡为长,他不出来顶事,又让哪个去庇佑这一家老小妇孺?我若想落个清闲,早就写了信让王家舅舅拿了去,既能讨得圣心,又能方便自在,何苦如此安排?”
听闻此言,连贾母都说不出话来了。
贾政更是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对贾琮道:“琮儿,何其难也!不必太在乎家里,家里没甚大事,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啊!”
贾琮微微一笑,道:“不妨事的,琮受老爷大恩良多,怎敢不思回报?老爷放心罢,我不会有事的。”
贾政看着贾琮,犹如看这世间最好的孩子,眼中热泪到底收不住了,又不愿让子侄看到自己的丑态,便转过头去擦泪。
只是这一转,正好对上了宝玉那张弱弱的脸,一股无名火冲天而起!
宝玉见之不妙,忙大声道:“我去!我去!”
……
大明宫,养心殿。
崇康帝听闻王子腾之言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也没想到,贾琮竟敢明目张胆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
倒也不算太过分。
军中的香火情崇康帝了解的最深,龙首原上那位,自囚了十几年,至亲却仍为其最大的心腹之患。
若非他就要病死了,崇康帝依旧夙夜难寐。
除却那人在军中无与伦比的威望外,还留下了太多香火人情。
受他一手简拔于微末中改变命运的将帅,不知凡几!
军中独特的忠诚文化,让崇康帝很难将这些收为己用,只能一点点去清洗,将军中那人的烙印磨去。
所以,贾琮说这些香火人情,是贾家最珍贵的财富,也没错。
一旁戴权看着崇康帝的面色变化,心里忍不住腹诽道:这位主儿,若说刻薄寡恩无情帝王,真是一点也不假。可若是一人还有大用,入了他的眼,那宽宏大量起来也非同寻常。贾琮那小子走运了……
果不其然,就听崇康帝道:“如此,随他罢。他也不过在中间过一遭手,留一手人情罢了。那些人被提拔起来,受到重用,终究还是要效忠于朕,忠于朝廷的。贾家和他们不过是私交……现在重要的是,要能将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抵抗住贞元勋臣那边的雷霆打击。只有真正在京中立稳足,将这几团兵马牢牢握在手中,朕才能睡的安稳。至于其他的……往后再说罢。”
王子腾闻言,虎目一眯,沉声道:“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写份名单给冠军侯。”
崇康帝点点头,“嗯”了声,道:“告诉贾琮,要快!在二十二日铁网山打围前,各营军官一定要齐整。铁网山行围,朕要大犒三军,这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