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东川候张毅提调。
东川候张毅次子张亮受成国公世子蔡畅挑唆,杀了贾琏。
好巧不巧,被贾琮第一波扫黑中就扫中了。
贾琮斩杀张亮,张毅也因擅调兵马,被革爵除官。
张亮的首级,至今还被铜汁浇灌在贾琏墓前。
张家经营成铁桶一般的立威营,也意外成了神武将军冯唐囊中之物。
而原本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立威营,也因为贾家的故旧调入,渐渐入手。
如此一来,张家自然愈发视贾琮为死敌。
东府前厅,听着外面震天杀声,前厅内却稳中不乱。
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后,贾琮问道:“也就是说,张毅长子张良说动被清洗流放的军官,杀回来杀了好些军官,重掌了立威营,然后调兵来杀我?”
独孤意坐镇前厅,有序的调度着兵马防守。
听闻贾琮之言,答道:“从捉拿的活口问话来看,的确如此。不过大人放心,比起他老子张毅,张良还差了太多。且立威营,也早已不是当年的立威营。此战,我等必胜。”
贾琮闻言,却微微皱起眉头,道:“此事没那么简单,也绝不会只有一个立威营谋反。最让我意外的,是没想到他们竟会调出火炮来……”
魏晨从外面大步进来,听到最后一言,道:“大人,想来也只有这一门火炮。毕竟,他们若藏有几门,也应先往铁网山那边布置。再者,他们也不会将锦衣卫放在眼里。不过半月前,大人还被显武营一队士兵追杀了大半个京城。如今他们调了一营兵马一门火炮来攻,已经够给面子了。”
独孤意淡淡道:“一门火炮,顶多发三炮。”
贾琮点点头,又看向魏晨,问道:“刚才前面大炮,你不慌?”
魏晨苦笑道:“怎能不慌?不止我慌,锦衣卫差点都散去三成。不过……”魏晨话锋一转,道:“大人,独孤兄弟和王程、孙超、赵衷三位兄弟,当真是一等一的将才!郭郧、展鹏、沈浪他们几个动刀子都吼不住乱象,独孤兄弟派王程、孙超、赵衷三人往前面一站,就定住了乱军。啧啧,不服不行。我在前面看了一阵,发现敌人虽然势大,但节奏完全在我们这边。只要不倒霉的被火炮打死,就一定会……”
“大人小心!!”
“趴下!!”
听到再度悬空的尖锐厉啸声,贾琮面色再度一变,大喊一声后,一个翻滚,滚到墙角一侧的一张楠木高几下,保证最小的暴露面积。
然而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轰”的一声。
万幸,这次炮弹落点仍不在东府,还是在战斗激烈的西府。
荣国府这一遭,损失怕是大了……
等贾琮从几底钻出后,见独孤意和魏晨还有展鹏等人怔怔的看着他,一边拍着身上的灰烬,一边骂道:“都聋了不成?让你们隐蔽都待着不动,想死么?”
这几人看起来也并非不怕,一个个面色发白。
不过……
展鹏抽搐着嘴角道:“大人,这得看命,若那炮果真打过来,藏哪儿也没用啊。”
“放屁!”
贾琮骂了句,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道:“那火炮炮弹也就这么大的铁疙瘩,若是闪避的及时,除非倒了八辈子血霉,砸在正脑门上,否则只要隐藏的好,都躲避的过去。下次再傻愣愣的站着等死,我先斩了你们这些蠢货。”
将一个人狼狈钻桌底的尴尬骂过去后,贾琮见独孤意又冷静的发起号令来,但独孤意看起来总想和他请示或者解释什么,便道:“指挥权交给你,我不在这碍你的事。你不要担心那些瓶瓶罐罐被打碎,放开手脚去打,只要能打赢,连东府一并拆了我都只会说好。”
“喏!”
独孤意大声应道。
贾琮又道:“郭郧、展鹏、沈浪都留下,听你指挥……”
“大人!”
一众人刚想劝阻,贾琮摆手道:“若我在内宅里藏着,还能被人杀死,只能说我天命该绝。独孤,郭郧、展鹏、沈浪三人,带着他们各自的亲随,可组成三支锋利无匹的利箭!该怎么用,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独孤意缓缓点头,不过还是担忧贾琮的安危。
贾琮却不再啰嗦,道:“我去后面看望老太太她们去了,今夜她们吓坏了。若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让展鹏去寻我。”
说罢,转身离去。
独孤意等人躬身相送,展鹏则面色隐隐有些古怪,纳闷嘀咕道:“这会儿大人去安慰老太太她们,该不会也想藏到密室里躲着吧……”
“闭上你的臭嘴!”
虽知道这孙子只是口无遮拦,心思简单,可郭郧和沈浪还是痛骂他一句。
魏晨看着展鹏淡淡道:“汉高祖曾言: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你不懂,一个最好的上官,绝非事事亲为握权不放的上官,而是能够知人善用,且用人不疑舍得放权的上官。遇到大人这样的君侯将主,是你我的福气。”
独孤意点点头,附和道:“此言极是。”
展鹏有些冤枉道:“我又没说大人不好……”
独孤意摆摆手,没功夫听他扯皮,将勾画的贾家防卫图张开,指了指东北角侧门处,对展鹏道:“你带人去这里……”
……
回至内宅宁安堂时,贾琮见游廊下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李蓉和赵姨娘、贾环还有华姨娘在。
贾环垂头丧气的站在那,小脸苍白,赵姨娘更是瑟瑟发抖。
看到贾琮来到,李蓉忙上前问安,贾琮说了展鹏无事后,她才红着脸退下。
贾琮看着小脸上满是泪的贾环,眼睛微微眯起,问道:“你怎么还没下去?”
贾环瘪了瘪嘴,道:“老太太让我最后再下。”
贾琮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问道:“为什么?”
贾环拿脚蹭了蹭地面,抽泣了下,道:“我先把我娘喊了来,才去喊的她们。老太太从炕上掉下来,脑袋摔起了个包,和寿星老一样……嘿嘿嘿。”
贾琮:“……”
劝住了赵姨娘骂贾环的阵仗,贾琮揉了揉他的脑瓜,道:“今天做的很不错,比我都勇敢。”
贾环登时骄傲起来,挑着眉头看着贾琮,撇着嘴道:“以前就是我帮你,你可别忘了。”
贾琮哈哈一笑,不过听到打西面传来剧烈的火器声和喊杀声,还是变了变面色,道:“先下去再说罢。”
他打心底里发怵,万一下一炮打到东府来,他不想靠天意苟活。
临进耳房前,贾琮往南面眺望了眼。
看着南城方向冲天的火光烧红了半个夜空,贾琮面色凝重。
不过,京中再折腾,终究不是主战场。
却不知道,铁网山现在如何了……
……
第六百二十章 诛伪帝,正乾坤!
“呜!”
“呜呜!!”
日暮时分,铁网山行在。
悠远的角号声响起,千余骑轻骑护从着金盔金甲的崇康帝自山麓而返。
马匹背后,多有一些看起来并不肥美的猎物。
狼鹿之流不少,也有两头黑熊。
但经过一冬的消耗,多瘦骨嶙峋。
春日,原非打猎的时节。
行在已经点起了火把,龙帐内前挂起了明亮的大灯笼,将周遭照的如同白昼。
圣驾行在设有两个大帐,一为龙帐,一为议事大帐。
崇康帝在戴权的侍奉下先回了龙帐,大帐门口,元春在叶清的陪同下迎驾。
只是崇康帝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只略略问了两句身子可还安适,就没再同她多言,反而问叶清道:“今儿中午也往山上走了一遭?收获几何?”
叶清呵呵笑道:“去抛了两箭,打了个獐子,又打了只鹿,太瘦了,没甚嚼头,就回来了。”
崇康帝哼哼一笑,对元春道:“当年天家子弟在景阳宫读书,数小九儿功课最好。那群没出息的混帐行子,文采不及小九儿也就罢了,连骑射功夫都没人俊,丢尽了天家脸面。倒是太后,每回岁考比过千秋节还高兴。自家子弟争气嘛,有什么办法?”
叶清得意的哈哈直笑,元春则一脸唏嘘惊叹的看着叶清。
不过她道行还是浅薄了些,叶清的做派,着实不符合当下女子的三观……
所以只惊叹了短暂的稍许,被叶清似笑非笑看了眼后,忙去招呼两个昭容,一起服侍崇康帝卸掉金盔金甲。
叶清却没有动手尽孝心的心思,她正经连太后更衣都没服侍过,又怎会在这里表现?
崇康帝享受着宫人的服侍,眼眸瞥向一旁自顾坐下,自在品尝着一颗宫藏果梨的叶清,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这个丫头真是太出色的,若不是她一心向着老九,若非他三子早死,他真想将她许给一个儿子。
太子妃之位不可能,但当一亲王妃还是好的。
可惜啊……
如今他的儿子都没了,元春肚子里就算诞下的是皇子,年龄也对不上。
他的年岁也……
一旦他龙御归天,天家有这样一位超然的丫头,并非好事。
她手上还握着武王的遗泽……
念及此,崇康帝收回眸光,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他却没发现,当他收回目光后,叶清嘴角弯起的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充满了讥讽之意。
“皇上,可用传膳否?”
元春服侍着崇康帝卸完金甲换上舒适的锦衣龙袍后,温声问道。
崇康帝摆摆手,道:“不在这传了,一会儿去前面大帐,随诸王公大臣们一并用。你早些歇着吧……”又忽地问叶清,道:“今日你出去打猎,就不怕突然有逆贼作乱?他们若挟持了你或贾妃,朕也头疼。”
虽元春还未封妃,但对崇康帝而言,她已经是妃了。
叶清洒然一笑,道:“皇伯父说笑了,既然是魑魅魍魉之辈,自然是见不得光的咯,又岂敢在太阳底下作乱?”
崇康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推开了元春为他系玉带的手,自己扎紧后,大声道:“此言大善!!既是魑魅魍魉之辈,必是见不得光的,怎敢在白天作乱?小九儿,照顾好贾妃!”
见叶清一笑应之后,崇康帝在戴权的护从下,大步出了龙帐,往议事大帐而去。
然而没走出几步,就霍然从四面八方,遥遥传来震天杀声:
“诛伪帝!”
“正乾坤!”
崇康帝听闻动静,不怒反笑,回头看了眼面色煞白的元春和叶清,对叶清道:“小九儿所言不差,果然是见不得光,只敢在夜里行鬼祟之事。”
叶清的面色却有些凝重起来,四处张望了下,不无提醒的说道:“皇伯伯,人数不少。另外,皇伯伯御宇已经十四载,怎还有劳什子伪帝之称?”
崇康帝冷笑一声,道:“问的好,朕也想知道,朕如何就成了伪帝!小九儿看护好贾妃,待朕降伏叛逆之后,再回来告之于你。”
说罢,一挥龙袍袖摆,大步往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