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这股坚守帅旗的袁军可谓是真正的笼中之兽,覆灭在即,插翅难逃。与此同时,退守盟军后阵的六万余冀州军,要么战死沙场,要么逃向两翼,现如今只剩下这一万余人马了。
而此时的主战场上,则是集中着吕布、刘备和曹操三路诸侯的十余万人马。大战伊始,这十几万人马和袁绍麾下位于阵前的数万巨盾兵、弓弩手合在一起,组成二十余万大军与十三万西凉战骑激烈交锋,大战一夜,直到现在仍然战况不明,胜负未分。
然而,此时此刻,这场大决战却是处在胜负攸关的重大转折点之上。
一旦袁绍的帅旗被西凉军砍倒,或是直接焚毁,对于正在激战中的盟军而言,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尤其是再过半个时辰,天色就会放亮,届时盟军将士就会发现中军帅旗已失,盟主袁绍生死不明;再加上黑山军临阵倒戈,西凉帅旗出现在盟军后阵。如此以来,诸侯盟军焉有不败之理?
是以,现在就是娄底原决战的最紧要关头,而插在后阵帅台上的袁绍帅旗则是决定胜败的关键所在。
至于刚刚围攻张燕的三名袁军将领,其一是淳于琼,其二是袁绍的侄子高干,其三便是被李利一刀斩首的严凯。当严凯身首异处的一瞬间,淳于琼和高干二将的反应速度超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打马回撤,第一时间退到帅旗正下方,置身于一万多名袁军当中,暂时安全无虞。
“哒、哒、哒!”
短暂的僵持休战过后,正当李利举起战刀准备下令进攻的一瞬间,却见拥挤成团的袁军突然向两侧散开,从而腾出一条仅容一人一骑通过的窄道。随即,一名身着儒士长袍且相貌不俗的中年文士策马而行,不急不缓地来到阵前。
在距离李利二十步的地方,中年文士当即勒马止步,举止从容,不见丝毫慌乱。
勒马驻足后,中年文士神色自若地面朝李利拱手一揖,不卑不亢道:“在下冀州别驾田丰,见过骠骑将军。”
“哦?”李利闻言神情微怔,既而眉头一皱,眯着双眸打量田丰一眼。
但见田丰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身高八尺,身形略显消瘦,五官端正,相貌不俗。尤其是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似乎能够看透人心一般,甚是犀利,令人印象深刻。此外,田丰额头十分宽阔,异于常人,眉宇间似是充斥着一股正气,颇具威严。令人初见之下观感甚佳,不免心生好感。
然而,稍稍打量田丰之后的李利。对田丰的观感却是很不好,甚至于颇为不屑。倘若易地而处,他或许还会对田丰礼遇一番,还会想方设法将其收为己用,甚至于不惜高官厚禄,乃至于强留在西凉。但此时此刻,站在数十万大军决战的战场上。田丰区区一介书生却故作镇定地打马出阵,慢条斯理地侃侃而谈。凭什么?还真当你是诸葛孔明啊,端是不知死活。简直是活腻味了!
正因如此,乍听田丰自报家门,李利甚为不喜,横眉冷眼以对。没有给田丰好脸色。再看田丰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李利更加不屑,甚至是十分恼火,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其当场斩杀,免得他自以为是的当众舔噪,让人看着碍眼、听着刺耳,着实令人厌恶。
李利之所以有如此矛盾的观感,是因为眼下双方所处的场合不对,而且立场对立。是敌非友。
“田丰田元皓是吧?”
田丰闻言神情微变,眉头不由跳动一下。应声道:“正是在下。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李利沉声道:“本将军对你有所耳闻,少有才名,初为何进帐下小吏,而后改投韩馥,却因不得重用便辞官归隐。待袁绍谋得冀州时,携重礼相请,并许以别驾高位,你便再次出仕,直到今天。不知本将军所言确否?”
田丰闻言色变,脸颊微红,眉宇间充斥着愤恨不平之色,颇有恼羞成怒之意。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恶语相向,反倒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显得不温不火,煞是耐人寻味。
“没想到在下卑贱之人,竟能入得将军之耳,实在令在下受宠若惊,幸甚幸甚!只是,据在下所知,将军历来重武轻文,很少对天下儒生施以礼遇,却为何对在下的过往经历如此熟悉?”
李利接声道:“无它。因为你田丰确有才华,可堪大用,是以我自然要了解一番。不过,此时再说这些毫无意义,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在下愚鲁,请将军明示。”田丰随口应道。
李利冷声道:“杀了你,就这么简单!”
“呃?哈哈哈!”田丰闻言错愕,既而放声大笑:“骠骑将军果然坦率,在下佩服之至。既然将军如此坦诚,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实不相瞒,在下此刻心中所想与将军不谋而合,只不过双方位置互换一下而已。”
“你想杀我么?”李利眯着眼睛沉吟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之色,随之沉声道:“你凭什么,就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还是你身后这一万余残兵败将?”
田丰淡然一笑,轻笑道:“大将军勇猛盖世,威名赫赫,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凭心而论,大汉天下只怕没有能够打败将军之人,即使是温侯吕布也不行。与将军相比,在下一介书生岂是将军之敌?不过,杀人未必要用刀剑,而要想杀死大将军这般勇冠天下的绝顶强者,更加不能依靠武力,否则非但杀不了大将军,反倒还会搭上自家性命,实在不划算。
故此,在下从未想过依靠武艺杀死大将军,因为那是不自量力。这样一来,如何才能除掉大将军呢?在下曾经煞费心机想过很多种方法,却终觉都不稳妥,只得放弃。不承想,就在刚刚见到大将军的那一刻,在下灵机一动,想到一个雕虫小技。凭此小计,却足可让大将军有来无回,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后,李利神情剧震,微眯的双眸骤然睁开,沉声道“雕虫小技么,陷坑还是弓弩,亦或是毒箭、绊马索等下三滥的手段?”
田丰极其不屑的肆意大笑,不无讽刺地笑道:“大将军果真不是凡人,随口便可说出这么多制敌破敌之策,实在是令在下汗颜呐!难怪多年以来,将军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哈哈哈”。
第770章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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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利神情剧震,微眯的双眸骤然睁开,沉声道“雕虫小技么,陷坑还是弓弩,亦或是毒箭、绊马索等下三滥的手段?”
“哈哈哈!”
田丰极其不屑的肆意大笑,不无讽刺地笑道:“大将军果真不是凡人,随口便可说出这么多制敌破敌之策,实在是令在下汗颜呐!难怪多年以来,将军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刺耳的大笑声中,就在李利以为田丰要炫耀一番时,却不料田丰勒马转身离去,临行时丢下一句话:“大将军若想赢得胜利,尽可率军来攻,田某就在帅旗之下等候将军大驾光临!”
“可恶!田丰小儿欺我太甚,我誓杀汝!”
霎时间,李利勃然大怒,手中金猊战刀指着田丰远去的背影,怒不可遏的厉声暴喝。
随着金猊战刀向前一挥,身后数万并不知情的黑山军立时而动,却被前面纹丝不动的金猊卫战骑挡住去路。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擅动一步?还愣着作甚,全都给我退回去!”
察觉到身后异动的李利,暮然回头,顿时怒火更甚,当即厉声喝斥大军,挥刀示意众将士退回原地待命。
待黑山军急忙后退之时,李利突然直勾勾地看着田丰离去的身影,好像丢了魂儿似的一阵愣神。
半晌后,李利一动不动的上身突然动了。只听他轻声自语道:“原来如此。田丰啊田丰。你当真好算计,策马出阵与我对话,原来就是为了激怒我。好让我盛怒之下率领大军发起强攻。
可惜呀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你就能成功激怒我。不承想,黑山军未得号令擅自出军,反倒让我骤然惊醒,终于想明白你出阵答话的真正用意。诱敌深入,的确是雕虫小技。而你田丰刻意出阵与我见面。更是多此一举,分明是欲盖弥彰!”
想通这些后,李利不由一阵后怕。心有余悸之余,暗呼侥幸。
事实上,如果不是黑山军擅自出动,令他盛怒之下大为恼火的话。也许他就会顺势而为。立即挥军冲杀。其结果必然是,正中田丰下怀,当真是略施小计便激怒了李利,从而诱使李利恼羞成怒地发起强攻,最终顺利成章地实现伏杀李利的目的。
而田丰之所以主动现身出阵,正是因为他看见李利出现在阵前,而西凉铁骑并未齐聚于此。故而,他临时起意出阵与李利叙话。其本意便是诱使李利率军冲杀袁军帅旗下的残兵败将。
尽管袁绍费尽心机、不惜人力物力建造绝杀阵的本意是为了一举覆灭西凉铁骑,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事态的发展已经渐渐偏离了袁绍的预期设想。是以,当留守在此的田丰发现李利亲自率军来攻之际,顿时计上心来,自然而然地将绝杀目标从西凉铁骑转移到李利身上。因为李利是西凉军主帅,也是西凉军的灵魂和精神支柱,杀死李利的效果丝毫不逊于覆灭西凉铁骑。
此外,绝杀阵固然威力巨大,但若想将西凉铁骑全部绞杀,无疑是困难重重,有些不切实际,几乎不可能达成目的。然则,如果把剿杀十几万西凉铁骑的目标转移至一个人身上,那成功的机率就会暴增数十倍,甚至于上百倍;毕竟对付一个人远比收拾一群人要容易得多。
正因如此,田丰才会临时改变战略目的,将击杀目标重新定在李利身上。而且,他自以为李利年少得志,其人必定心高气傲,自视极高,目空一切;且因其年龄不大,想必心胸和城府也很有限,还做不到举重若轻的地步。
于是他便主动现身与李利碰面,再略施小计激怒李利,如此一来,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必能轻而易举地诛杀李利。只要李利一死,即便西凉军取得了此次决战的胜利又能如何,其结果必然是树倒猢狲散,西凉军必定大乱,继而内讧厮杀,最终分崩离析,被中原诸侯逐一击破,以至于曾经强盛一时的西凉军灰飞烟灭。
之后的事态发展,正如田丰预料中的一模一样,完全是按照他的设想一步步进行,没有出现半点纰漏,更没有一丝偏差。是以,当他成功激怒李利之后,毫不犹豫地迅速离开。因为他距离李利实在是太近了,仅有二十步之隔,担心李利盛怒之下很有可能不顾一切的将他当场斩杀。所以,他出乎李利预料之外的突然勒马转身离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的自身安全。否则,一旦他田丰被李利第一时间斩杀,那蓄谋已久的绝杀阵就会失去控制,继而引发难以想象的严重后果。
然而,自以为得计的田丰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正是由于他的匆匆离去,导致李利勃然大怒之余顿起疑心。而黑山军将士群情激奋地擅自出动,更让已经起疑的李利惕然心惊,继而在很短的时间内堪破了田丰的险恶用心。
田丰以己度人,高估了自己拙劣的演技,错估了李利的心智与城府,太过轻视李利了。他以为李利年纪轻轻便断定其城府不会太深,认为李利年少得志、叱咤风云,便以为李利孤高自傲、目空一切,岂不知这都是他的妄自忖度、一厢情愿,自以为是而已。
实际上,乱世之中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没有哪路诸侯是纯粹靠着侥幸和运气就能雄霸一方,西凉李利自然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正因为李利年纪轻轻,这就决定着他必须付出数倍乃至数十倍于其他诸侯的努力,才能取得今时今日的显赫地位。因为他没有其他诸侯那样广博的人脉积累和家族势力帮衬,一切所得都要靠自己一点一滴的积累。以及舍生忘死的打拼,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务求万无一失;一旦行差踏错。便会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