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摞摞竹简堆上李利的帅案,一目十行地草草翻阅一遍,李利如释重负地开怀大笑。一切正如他事先预料的一般无二,四十余万盟军每月所需的粮草辎重用度,足足是西凉军每月开支的三倍有余。是以,当袁绍仓皇弃营而逃时,大营里还储存着一个半月的粮草,以及足够组建十万步军的军械辎重。除此之外,后营中还储备着大量火油、投石车、冲城车和马具,还有四千多匹战马。而这些缴获相当于函谷关大军整整三个月的开支用度,军械辎重相当于西凉军此次司隶之战的损耗总和。有了如此巨大的缴获,西凉军稍加休整后,便可继续征战三个月。
按理说盟军兵马不过是两倍于西凉军,但盟军每月的开支用度却是三倍于西凉军,甚至犹有过之;差距之大,实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差距如此悬殊,乍一看确实令人费解,但真正了解盟军的粮草辎重发放情况后,便不会再感到意外了。
盟军之所以开支如此之大,原因有三。
其一,盟军诸侯们和将领们生活奢靡,每月所需钱粮数目十分巨大。仅是西凉军在大营中俘获的美妾、舞姬、侍婢等女眷便多达四千余人,平均到盟军所有诸侯和将领头上,每个将领的营帐中至少有八至九名女眷,而各路诸侯的帅帐中少则十余人,多则近百人。而这还只是诸侯们奢侈生活的冰山一角,除了侍婢女眷之外,每个诸侯还有专门的膳食队伍和扈从杂役,像负责袁绍的膳食和随身服侍之人便多达四百余人,而其他各路诸侯的扈从杂役也不少于一两百人。正所谓上行下效,诸侯们尚且如此,那他们麾下的将领也不是省油的灯,每个将领的营帐后面都有几十名扈从和杂役。如此以来,大营里扈从和杂役加起来就有两万人之多。
究其原因,还是那句话,东汉不比其他朝代,出征将领一般都会带上几名侍婢、扈从和杂役,以便不时之需。在此之前,领兵将领通常不会太过铺张,以免扰乱军心,影响士气,因此都会有所节制,尽量做得隐蔽一些,避免太过扎眼。
早在西汉武帝时期,军纪严明,出征将领的作风也十分严谨,军中很少出现女眷,偶尔有女眷滞留,也必须得到皇帝的恩准方可。东汉复辟之初,亦是如此,治军严谨。只可惜随着近百年来的朝堂动荡,军队也随之松懈,颇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趋势,使得戍边大军的军纪松弛,军心涣散,纲纪崩坏,律法沦丧。
而今汉室衰微,皇权旁落,天下纷乱,群雄并起,致使领兵将领胆大妄为,愈发不守规矩了。由此一来,出征打仗时,统兵将领带上美妾、舞姬和扈从之事便屡见不鲜,屡禁不止。久而久之便是司空见惯,形成一种常态,大家都一样,谁也莫要说闲话。
由此可见,各路诸侯和将领们尽管领兵在外征战,却丝毫不妨碍他们享受奢靡生活。故而,其钱粮用度之大,可见一斑。
其二,此次诸侯大军乃是各路诸侯联合而成,钱粮辎重都是按照各路诸侯自行报上的数目予以发放,并非统一调度,统筹发放。如此一来,这其中的水份有多大就很难估计了,每月领取的钱粮辎重必定是只多不少,宁肯剩余,也不能不够。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各路诸侯之间各怀鬼胎,趁着大战之际大肆敛取钱粮和军械辎重之事在所难免。就像曹操和孙策二人一样,他们费尽心机招兵买马,钱粮和军械从何而来,必然是从盟军府库中牟取,否则他们本身没有根基之地,哪有剩余的钱粮和兵器招募兵士。
由此,便不难想象盟军为何钱粮消耗之大,军械辎重所需之巨,拥有此等良莠不齐且各谋私利的大军,纵然想节省也是痴心妄想,完全没有可能。并且,这还是飞云渡粮草大营遭到偷袭之后粮草紧缺的结果,在此之前,盟军所需有度更大,损耗更加严重。
相比诸侯盟军的巨大消耗,西凉军则不然。首先,西凉军是一支完整的军队,统一号令,不存在各谋私利、擅自招兵买马等现象。其次,全军统一发放钱粮辎重,统筹安排,酌情予以增减,不存在亏空钱粮、吃空饷的怪相;物资充足便多发些,遇到物资紧缺时,全军上下都得勒紧裤腰带,共度时艰。最后,便是西凉军军纪严明,除了主帅李利一人例外,余下所有将领都不得私自带女眷进入军营,更不可能有扈从和杂役之类的无关之人在军营滞留。并且,军中还有金猊卫负责监督巡视各营,包括各营主将统领之内都必须接受监督,无条件执行军纪军令,一经查实,便要直接面对主帅李利的质询,继而依律惩处。
是以,在西凉军中各营主将就是将士们的表率,必须以身作则,严格执行并遵守军纪,无人敢于擅自克扣军饷或是亏空军械辎重。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将领敢于违背李利的军令,顶风作案。而曾经涉嫌大肆敛取钱粮的将领,如胡轸、杨定等将领都已相继战死沙场,其罪行不予追究,但其府邸和钱粮所得还将面临清查,而他们真正能够得到的便是保留其忠勇之名,而后风光大葬,仅此而已。
两相对比之下,不难看出盟军每月所需的粮草辎重远远超过西凉军的损耗用度。是以,一座盟军大营的缴获所得,就足以让钱粮紧缺的西凉军渡过难关,虽然仅仅是填补了司隶鏖战的一部分消耗,却能让大军在最短的时间内缓过劲来,没有粮草之困,仍可继续作战。
除了缴获大量粮草辎重之外,在盟军大营里还有将近四万俘虏,这其中便有前面提到的四千多女眷和两万余扈从杂役,真正的战俘只有一万余人,且伤兵就有五千之众。
“哒哒”的清脆马蹄声中,数以万计的西凉铁骑追击归来,所有将士都是满载而归,战俘、绸缎、金银玉器和整车整车的破损兵器陆续驶入辕门,待斜阳临近西山之时,各营人马悉数返回大营。
至此,历时三天两夜的娄底原决战落下帷幕,以西凉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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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3章又见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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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东门城楼上,时隔一天,李利再次出现在这里,凭栏远望,似有所思。
不过,今日他没有披甲,而是一袭锦袍,周身上下再无半点杀伐之气。
站在东门看夕阳,未免有些背道而驰的意思,可李利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这照在后背上的夕阳意味着什么。
同样是初春时节,四年前他在残阳余晖中来到这个混乱的时代,那时他重伤欲死,年仅十六岁。然而,命运却在那一刻逆转,真正的“李利”在重伤之下走完了短暂的一生,而余下的漫长岁月则由他“李正锋”接替延续下去。
这是他心里永久封存的秘密,注定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因此,那一日的残阳余晖对他有着特殊意义,足以铭记一生,片刻不曾或忘。
三年前的夏天,还是在这斜阳下,他率领武威军与董卓死后的西凉军展开决战。那是一场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重大战役,前提是如果他将来能够成就霸业的话。南郊一战是整个天下局势的重大转折,也是西凉军的一次涅槃重生,更是李利强势崛起的最重要的一次机遇。那一战彻底改变了历史轨迹,改变了无数西凉将士的命运,也改变了大汉王朝的兴衰运势,继而改变了天下格局。犹如一根杠杆撬动神州大地,一粒石子激起千层波浪。一个卑微的小人物的崛起彻底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轨迹,席卷整个动荡乱世,引领东汉末年的潮流走向。
时隔整整四年光景。还是那一轮永恒不变的残阳,一样的光辉灿烂,一样的热情奔放,一样的殷红如血。昔日夕阳,今又残阳,再次见证了这场具有深远影响的空前决战,见证了一代霸主在血与火的淬炼中诞生。在累累骸骨中强势崛起,在烽烟弥漫中昂首前行,在夕阳余辉中再现辉煌。
娄底原决战。无疑是一场决定乱世走向的关键之战。对战双方无论谁胜谁负,必将改变天下格局,直接关乎各路诸侯的前途命运。
盟军若胜,曾经强盛一时的西凉军将成为昙花一现的飞絮。天下第一霸主李利将沦为冢中枯骨。成为新任霸主的垫脚石,为胜利者增添一道璀璨的功勋光环。而后,随着中原诸侯的获胜,乱世将愈发混乱,战火烽烟将愈发浓烈,厮杀愈发惨烈,中原各州的争夺将愈发剧烈,其结果必然是处处烽烟、遍地骸骨。中原百姓将面临最残酷的淬炼。
毕竟,盟军诸侯不在少数。在分享胜利果实的同时,必定加速他们之间的争斗,由此引发的大混战波及范围之广、厮杀之剧烈,将不下于娄底原之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其结果如何,将会引发什么后果,不言而喻,可想而知。
与之相对的是,西凉军若胜,中原局势反倒会得到控制,尽管战争仍然无法避免,但战事必然局限于一州一郡之内,不会爆发大规模的全面战事。因为西凉军虎视在侧,厉兵秣马、整戈待旦,迫使战败的中原诸侯不得不有所顾忌,时刻提防着西凉军挥师东进,讨伐中原各州。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说,西凉军获胜对中原百姓更加有利。因为战败诸侯迫于形势所逼,不但会励精图治,还会格外善待百姓,以此巩固他的立足根基,如此才能抵御西凉军的征讨,活得更长远。
除此之外,西凉军获胜之后将直接改变天下格局,直接削弱了某些实力强大的诸侯势力,给相对弱小的诸侯趁机扭转局势的机会,如此便导致天下诸侯势力的实力排名,除西凉李利高居第一霸主之位,其他诸侯的排名都将推倒重来。
纵观天下各路诸侯,原本排名靠前的诸侯势力,如排名第二位的冀州袁绍、排名第四位的兖州曹操和替代曹操的温侯吕布,以及新近崛起的徐州刘备,实力排名都将急剧下滑。此消彼长之下,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扬州袁术和幽州公孙瓒将取代他们的位置,正式进入前五之列。而天下第一霸主的尊位仍然属于西凉李利,西凉军则是天下第一强军,其实力之强、战绩之彪炳稳居榜首,凌驾于各路诸侯之上,真正成为是无人能够撼动的巨无霸。
这可不是简单的排名顺序,因为每一名次都代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从而直接影响着天下文士和武将的选择取向,以及士族门阀和豪强依附资助的对象。实力靠前的诸侯,必定能够吸引更多的文士和武将前来投效,还会得到更多士族门阀和豪强势力的资助支持。而实力排名靠后的诸侯,极有可能面临无人问津,无人来投的尴尬局面,其境内的门阀和豪强极有可能选择外逃或暗中资助其他诸侯势力。如此以来,自然而然地就会形成强者更强、弱者更弱的局面,继而推动诸侯之间加快吞并弱小势力的步伐,加剧乱世演变,为日后的分久必合奠定基础。
与此同时,娄底原之战对于决战双方而言,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论谁胜谁负,都将加剧刘氏皇朝的灭亡。如此规模宏大的决战,人数越多、厮杀越剧烈,所造成的影响力也就越大,这就意味着对刘氏皇权的践踏越严重、越凶狠,完全无视天子皇权的存在,无形中大大削弱了天子威仪,推动着刘氏皇朝这艘破船快速覆灭。
夕阳西下,历经三天两夜的鏖战,娄底原决战终是尘埃落定。
笑到最后之人的笑容才是最灿烂,但此刻背手而立的李利却没有笑,而是凝眸沉思,思考着西凉军未来三年的进取方向。
“嗵嗵”的脚步声随着台阶延伸至城楼,传进李利的耳朵里,不过他没有转身回头,因为来者不是外人,而是他甚为倚重的肱骨之臣,军师贾诩和郭嘉。
而此时站在他身后的还有另一个影子般的存在,这便是素来沉默寡言却最得李利信任的金猊卫统领李挚。
“见过主公。”快步走进城楼的郭嘉和贾诩二人躬身揖手,而李利则是闻声转身,迅速收起思绪,微笑颔首。
“这两日辛苦奉孝和文和了,待明日回到关内,我给你二人告假,让你们好好歇息三天。呵呵呵!”
“主公此言当真,莫不是随口一说,说罢便不作数了?”郭嘉笑呵呵地接声说道。
李利随口道:“君无戏言、、、呃,口误,我什么时候说过空话。我辈男儿,吞口唾沫都是钉,焉能言而无信?”
乍听“君无戏言”,贾诩和郭嘉二人神情惊愕,面面相觑,随即微微点头,对视一笑。
待李利话音落下,贾诩敛起笑容,轻步靠近李利,低声道:“确如主公所言,有些事情拖延至今,我等始终讳莫如深,不敢轻言提起。此前,时机还不够成熟,牵涉面太广,影响巨大,是以一直悬而不决,置之高阁。但此战过后,却是今时不同往日,时机日趋成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李利神情一震,剑眉微蹙,眉宇间浮现出凝重之色,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起来。
稍作思量后,他踱步到围栏边,背对着贾诩和郭嘉,扶着栏杆,沉吟道:“了断么?我本以为还要等几年,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竟然这么快就要做出决断了。平心而论,他的存在没有什么不好,且与我无冤无仇,甚至见面的次数都很有限,还是个半大孩子而已。只可惜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命运,享受富贵和拥有权势的同时,也肩负着应有的责任和使命。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我等都身处其中,除了奋发图强、果敢决绝之外,别无选择。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