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 第887节

唏聿聿!

赤兔马仰天长嘶,遂前蹄落地,霍然落在尚未咽气的桥蕤眼前。这一霎,他看到了高大神骏的赤兔马,以及马背上的吕布,还有吕布手中那杆正在滴血的方天画戟。显然,刚才他腾空的身体之所以猝然一顿,正是吕布策马直立而起,悍然拔除穿胸而过的方天画戟所致。

这费尽气力的抬头一看,桥蕤看到了自己与吕布的差距居然如此悬殊,俨然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枉他一直被称为袁术帐下上将军,自诩武勇过人,世间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今日方知那不过是坐井观天,小觑了天下英雄,以致招来今日恶果。

“咻!”寒光再现,呕血不止的桥蕤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硕大的头颅被方天画戟荡向天空,遂落在吕布手上。

首级就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们的功勋,而吕布手中这颗首级则是震慑袁军胆气的杀手锏。

“桥蕤已死。尔等速速束手就擒,否则尔等的下场便如此贼!”

暴喝声中,吕布提着桥蕤的首级傲然而立。那不断滴血的头颅衬托出他恍若天神般的雄壮身躯,吓得近万名桥蕤帐下将士不寒而栗,手中兵器悄然滑落,随之一个个浑身哆嗦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桥蕤战死沙场,其帐下两万将士除了死于狼骑军刀下的一万余人,余下数千将士悉数投降。吕布当即派遣两千骑兵押解降兵返回大营。而他自己则率军继续追杀,试图追上桥蕤前面的张勋大军。

然而,由于桥蕤所部兵马的阻挡。以及收缴兵器和清点降兵又耽搁了一些时间,使得张勋大军早已隐没在茫茫浓雾当中,不知去向。可是吕布并未就此放弃,依旧锲而不舍。率军继续追击。

再次整军出发的狼骑军循着寿春城所在的方向追击过去。呼呼的寒风和浓浓的晨雾。再度成为阻碍骑兵视线的最大障碍,但这阻止不了吕布率军追杀的初衷,迟滞不了狼骑军奔袭的脚步。

“咚咚咚嗒嗒嗒!”

忽然,隆隆的战鼓声迫使狼骑军骤然止步,也使得一马当先的吕布顿生警觉,扬起方天画戟示意大军止步,准备战斗。在战鼓声响起的同时,整齐的步军踏步声传进狼骑军将士的耳畔。致使他们心神剧震,闻声色变。

循声望去。那轰隆巨响的战鼓和踏步声,霍然从四面八方传来,而狼骑军则置身于声响中央。显然,吕布与狼骑军被包围了。可他们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毫无疑问的是包围他们的敌军正是袁术帐下兵马。

“嗵、嗵、嗵!”狼骑军四周的踏步声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响亮,已经可以看到袁军的身形了。

勒马伫立在重围当中的吕布和狼骑军将士,此刻承受着难以言表的煎熬,无奈的等待于他们而言就是最痛苦的折磨。怎奈敌情不明,狼骑军便不敢擅动,惟恐一着不慎落入袁军的埋伏或圈套,非但无法冲出重围,反而还会损兵折将,无济于事。

此时狼骑军还有整整一万七千名将士,全是清一色的百战骑兵,乃吕布麾下最精锐的骁勇战骑。

随着四面合围的袁军越来越近,晨雾渐渐变得稀薄起来,袁军的身形随之显露出来。恰在这时,一缕晨曦划破苍穹,将氤氲缭绕的浓雾快速驱散,原本被迷雾笼罩的旷野一点点恢复原样,迅速清晰起来。

这就是冬日里江淮大地的大雾,只在夜晚和清晨出现,来得迅速去得也快。当太阳升起之后,原本雾气弥漫的天空迅速变得清澈起来,给人以一扫雾霾、豁然开朗的深切感受。

待晨曦乍现、浓雾消散之后,呈现在狼骑军和吕布眼前的场景是: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袁军将士,放眼四顾,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多达上万面的七尺高、四尺宽的黝黑盾牌,坚实而冷峻,一个连着一个插进地下,组成四方形的防御阵型;将狼骑军困在中间,宛如密不透缝的围墙,将骑兵冲刺的空间压制到最小,极大限制了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

那架在巨盾上的长枪大戟,寒光凛凛,散发着凌厉无比的杀气,见之令人不寒而栗。巨盾兵和长枪兵之后,则是数以万计的弓箭手。一张张强弓硬弩已然搭箭上弦,被强行拉成半圆状的弓弩“咯咯”作响,只等一声号令便万箭齐发。

此时此刻,吕布及其麾下的狼骑军都在弓箭射程之内。一旦袁军万箭齐发,其结果不堪设想,狼骑军必将遭受前所未有的惨重伤亡,甚至于全军覆没。

弓箭手之后便是身着森森战甲的步军,数量之多,足有六万之众。若是再加上巨盾兵、长枪兵和弓箭手,此刻合围狼骑军的袁军不下十万大军。不仅如此,在吕布面前百步开外的防御阵型里,还有一支上万人的骑兵队伍。领军之人霍然是吕布的老熟人,还险些和他成为亲家,如今出行皆有龙冕华盖伴随的仲氏皇帝袁术袁公路。

被十余万袁术大军重重围困,吕布想都不用想,便知眼前这一幕是袁术早有预谋的。也就是说,当袁术派遣纪灵、张勋和桥蕤三员大将领军偷袭盟军大营之时,袁术便已亲率大军在此设下埋伏,静等吕布或李利率军追击,从而自然而然的落入袁术早就准备好的伏击圈。然后,袁军四面围困,以绝对优势兵力,将陷入重围的盟军聚而歼之。

所幸,此刻身陷重围的是吕布和狼骑军,若是李利率军前来,或许袁术还能一举伏杀李利,毕其功于一役。

须知,无论是吕布帐下狼骑军还是李利麾下的战骑营,其兵力都远远不及眼前的袁术大军。面对此刻这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危局,不管李利还是吕布置身其中,恐怕都难全身而退;即便侥幸杀出重围,也必将为此付出惨重代价,损兵折将在所难免。若想破此危局,惟有吕布和李利联手出击,麾下兵马倾巢而出,才有可能化被动为主动,转败为胜。

只可惜他们二人眼下虽是盟友,又有翁婿之名,却是面和心不合,互相提防,相互算计,说是勾心斗角亦不为过。结果他二人算来算去,却被袁术钻了空子,企图各个击破,眼下便将吕布及其麾下最精锐的狼骑军团团围困,俨然插翅难逃,凶多吉少。

此时此地,距离盟军大营将近二十里,距离寿春城十里。即使吕布孤注一掷,集全军之力撕开一道口子,派遣亲兵前去大营求援,这一来一去至少也要半个时辰。可是这半个时辰之内,袁术大军足以将吕布和狼骑军全部歼灭,而后从容退回寿春城。

瞬息之间,吕布心思急转,权衡利弊,最终却得出这么一个结果。

顿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压得吕布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额头上溢出一串串豆大的汗珠,后背凉飕飕的。这一次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死亡气息第一次无声地笼罩着吕布,让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可那密集如蝗的袁军将士却迫使他不得不信,不得不面对。

“哒哒”的马蹄声打断了吕布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当中,旋即循声望去。但见一辆豪华近乎于奢侈的六马銮驾缓缓驶向阵前,华盖之下霍然是身着金色战甲的袁术,身后还跟着上百名打着各色旌旗的禁军卫队。

随着銮驾徐徐行进,挡在前面的兵士迅速让开道路,但袁术所乘銮驾并未驶出巨盾阵,而是停在巨盾之后,距离吕布所在的位置大约一百五十步左右。

“朕本以为李利小儿会率军追杀上来,没想到竟是奉先。宛城一别已有三载,奉先别来无恙?”待銮驾停稳,袁术起身站起来,老气横秋的朗声说道。他说话时的神情不无失望之色,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吕布的轻视,或者说不屑,似是对困住吕布和狼骑军并不满意,更希望此刻被围困的是李利及其麾下的西凉铁骑。

吕布岂能听不出袁术的话外之意,换做以往他必定勃然大怒,厉声斥责袁术竟敢藐视于他。但此刻吕布却不得不压制怒火,冷眼瞪着袁术,冷哼道:“吕某好得很,无须左将军挂念。此番吕某一时不察,误中埋伏,不知左将军意欲何为?”

看到吕布满脸愤慨,怒不可遏的样子,袁术轻蔑一笑,不以为意的道:“奉先方才斩杀了朕的爱将桥蕤,还俘获了上万降兵,勇猛不减当年呐!然则,奉先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今奉先已是笼中之鸟,朕挥手之间便可取汝性命。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朕历来喜爱奉先之才,而今奉先何不投效于朕?倘若你我主臣二人联手,何愁天下不平啊!”

第012章谁与争锋

“此番吕某一时不察,误中埋伏,不知左将军意欲何为?”

看到吕布满脸愤慨,怒不可遏的样子,袁术轻蔑一笑,不以为意地道:“奉先方才斩杀了朕的爱将桥蕤,还俘获了上万降兵,勇猛不减当年呐!

然则,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奉先勇猛过人,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争霸天下却不是仅凭武勇就能实现抱负,而是要靠这里。”袁术抬手指着自己的皇冠,脸上的笑容极其灿烂,气得吕布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满目狰狞,似是欲将袁术生撕活剥,以泄心头之恨。

不等吕布发怒,袁术接着说道:“而今奉先已是笼中之鸟,朕挥手之间便可取汝性命。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朕历来喜爱奉先之才,而今奉先何不投效于朕?倘若你我主臣二人联手,何愁天下不平啊!”

不言而喻,此刻袁术是吃定了吕布,根本无须顾及吕布的态度,俨然以胜利者的姿态威胁吕布,迫使其乖乖就范,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这样的场面对于袁术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早在孙策走投无路前来投奔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高姿态收留孙策的。如今昔日一幕再次重现,落在吕布身上,而胜利者依旧是他袁术。人生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此。

至于孙策吃里扒外,降而复叛之事,袁术从来不愿提起,更不会让孙策反叛之事重演。

“投效于你?”尽管早就预料到袁术出阵上前肯定是为了劝降他。可是吕布万万没有想到,袁术竟然如此强势,准确地说应该是盛气凌人。

“嗯。奉先很识时务。”袁术微笑颔首,直接无视吕布的满脸怒色,不容置疑的肯定道。

吕布此时已被袁术成功激怒了,以至于他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平静,异常冷静。

“此刻李利麾下西凉大军就在身后,左将军居然还能如此有恃无恐。慢条斯理地劝降吕某。不知左将军是否想过倘若西凉军此时到来,阁下与身边十余万大军还能全身而退么?换言之,倘若吕某今日临阵倒戈。叛离盟军,他日有何面目再次面对大将军,有何颜面活于世上,岂不是要自绝于天下吗?”身陷绝境的吕布此时格外冷静。头脑愈发清醒。条理分明的缓缓说道。

其实吕布所说的这番话都是空话大话,也是假话,全是被袁术孤高傲慢的姿态激怒之后信口开河的气话。

实际上,吕布之前并不是没有干过临阵倒戈之事,而反复无常更是早已成了他的代名词,如同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遥想当年,董卓率军进入洛阳时,吕布跟随丁原随后领兵入京。适时丁原与董卓势成水火,屡屡交战。互有胜负。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吕布却接受了董卓的贿赂,临阵倒戈,亲手斩杀丁原,转而率部投效于董卓麾下。丁原之死,董卓之死,乃至后来长安之乱中司徒王允自戕,这些都与吕布有着直接关系,几乎每一次都能算作是临阵倒戈。

正是从那时起,反复无常、出尔反尔便成了吕布的代名词,声誉扫地,饱受世人唾弃,诟病至今。也正是因为声誉极差,吕布逃离长安之后的两三年里,一直寄人篱下,没有哪路诸侯愿意收留他,也不敢收留他。若不是陈宫不离不弃的替他谋划,四处奔走,继而联络张邈、张超兄弟助他起兵夺取兖州,恐怕吕布这辈子都永无翻身之日。

然而鸠占鹊巢,成功夺取徐州之后,吕布再次背负了忘恩负义,反复无常的骂名,也坐实了无信无义的恶名。

是以对于吕布来说,临阵倒戈、背信弃义早已不是新鲜事,早就习以为常了。但是,此前所有的背叛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利益所趋,并且是吕布自己愿意这么做,而不是被人逼迫,更不受人威胁。这或许就是吕布与其他卖主求荣、反复无常之人的本质区别。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性格使然,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而不是被人牵制胁迫。也就是说,他从不受人威胁,没有人能强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吕布从不认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有什么不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所做的事情都与权势和女人有关,追求权势是为了他自己更好的生存下去,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这样做也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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