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就是一个馊主意。
派人刺杀，还没有叫人给刺死，那更加的糟糕。
他真的不想掺乎这件事情，可是作为京兆尹，他又不能不掺和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京城，而且被刺杀的还是刚刚得胜回朝等待擢升的方浩。
在京城，方浩已经被吹嘘成军神一般的人物，想不重视都不行。
特别是这几天，他也听说了方浩和那些将门子弟以及王大学士那一派，走动的都比较频繁。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京兆尹必须要到场。
出发之前，又带了几十个得力的捕快过来。
等到他这一些人来的时候，裘伯贤和上官鹏都在那里等着，甚至金吾卫的上将军左勋奇也赶到了。
金吾卫负责京城的治安巡逻，士兵人数号称五万，实际人数也有两万左右。
虽然人数算不得很多，但是因为是负责京城的治安巡逻，位置非常的重要，所以统领着一支部队的上将军品阶很高，是从二品的品阶。
温让过来的时候，左勋奇正在训斥负责巡逻这一块区域的那个队正：
“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这么多人在这里埋伏，你们都不知道？方将军遇刺之后，还要等那么长的时间才看到你们，你们都做什么去了？让你们来负责这一片区域的治安，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要你们有什么用？”
队正被训得跟孙子一样，可是他也不敢辩驳，只能说道：“是属下无能。”
虽然，他可以指出是因为他的上级给他下了命令，让他仔细搜查另外一片区域的客栈有没有外来的可疑人口，耽误了他过来巡逻的时间。
可是说出这样的话，他会非常的惨。
别人能不能查出来，那是别人的事情，但是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他只能忍着。
“上将军，其实我们”
有一个巡逻的士兵不服，想要辩驳，队正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便闭上了嘴巴。
左勋奇大怒：“你是什么东西？我跟你们的队正说话，你来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队正连忙道：“上将军息怒，他什么都不懂，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上官鹏却说道：“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勋奇指着那个多嘴的士兵：“来来来，你来给上官节帅的大公子说一下，你有什么冤情，他会来给你申冤的！”
那个士兵听到这样的语气，哪里还敢说什么？哭丧着脸说道：“上将军，我没有什么冤情，都是我们巡逻的时候拖拖拉拉耽误了时间，还没有制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上官鹏冷笑了一声。
现在这是人家的地盘，没必要置这个气。
裘伯贤对左勋奇这个武将是一脸的不屑，理都懒得理他，等到温让过来，才板着脸对他说道：
“方浩从上官府上赴宴回来的途中遭遇到了这里二十几个人的埋伏，上官府上几个轿夫都不幸遇难，方浩也是凭着个人武勇才幸免于难。这是一起针对为朝廷立下大功之人的刺杀行为，这件事情性质极端恶劣，我怀疑是戎突人在朝廷安插的奸细所为，想要摧毁朝廷抵御外敌的栋梁之臣，是一起不折不扣的叛国事件，一定要严查！”
他这话说出来，温让和左勋奇脸色都大变。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
派系斗争一下子变成了叛国事件，弄不好可就是满门抄斩加上株连九族的大事情。
“裘大人说得很有道理，”上官鹏道，“方将军回京才几天时间，以前一直在边关为将，可没有得罪过谁，不存在仇杀的可能，这样处心积虑的来埋伏他，只有一种可能——对他在战争中斩杀数万戎突人不满，想要为那些戎突人报仇。我以前就听我父亲说过，当年戎突人入侵之后，有一些朝中大臣和军中将领认为他们能够得到天下，已经暗中向他们投诚，当时就发现了一些这样数典忘祖之人，也伤了一些，但是他怀疑还有一些人没有被发现，以前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我父亲的怀疑是正确的，这件事情就已经表明了，确实有那样的人存在。”
他们两个人就是要将刺杀方浩的人往戎突奸细上面推，那么只要查出来谁是幕后的指使者，就可以将他当作叛国者来论处。
那可是重罪。
温让满头大汗的说道：“这个现在就这样论定，恐怕还早了一点，说不定会让我们的调查进入一个歧途，我们还是先调查一下再说。”
叛国那是重罪，要是论实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到牵连，和仇杀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温大人，那你说一下，不是这回事，还会有谁有那个动机来刺杀方将军？”上官鹏冷冷的说道。
“上官公子，话不是这么说的，”温让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还是要先调查才能够下结论，而不是先弄出一个结论，再去按照那结论来调查，这样有可能永远都调查不出真相。”
上官鹏道：“我觉得要是没有一个方向的话，更难调查出真相。”
他们在争执的时候，突然又看到街道一头一队提着灯笼的人抬着大轿子走过来。
又来人了。
这一次来的却是王大学士。
裘伯贤得到方浩遭遇到人埋伏的消息之后，觉得自己力量太小，就马上派人通知了王大学士。
王大学士也是睡梦中被叫醒，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又急又怒，马上就叫人备轿赶了过来。
他的到来，让温让和左勋奇都大感压力。
这种事情竟然惊动到了王大学士亲自到场，这个方浩的能量也未免太大了一点。
第二十八章 官场的忌讳
王大学士的到来，让事情的性质变得更加严重了。
一个大学士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
王大学士过来之后，也没有多说废话，就说这件事情非常的严重，为了防止有人贪赃枉法，他提出要让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人跟进此事。
刑部现在还掌握在尤登阁那一派手里，可是大理寺却是被王大学士的盟友齐澄大学士的人所掌握。
至于御史台，这个养职业喷子的地方，哪一方势力都有人在。
王大学士自然要推举自己信得过的御史来监督此事。
这件事情还剩了十来个活口，要是现在就交给京兆尹或者是刑部，谁知道这十来个活口会不会很快就被灭口？
所以必须要有人来监督此事。
一个大学士作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并没有违反规则，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人敢反对。
王大学士过来之前就已经通知了一个在御史台专门盯着刑部的御史过来，那是她非常信得过的学生。
来了之后又叫人去请大理寺卿过来，派人跟进此事。
等到大理寺卿带着一些人过来之后，丑时都已经过去，已经到了寅时。
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但是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也已经无法入睡。
这可是一个大案子。
搞不好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
甚至，程楚客大晚上的传出了自己的将令，以加强皇宫的安全守备为名，调动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从外城进入内城。
虽然金吾卫有两万人，可是在装备和战斗力上，完全没办法和这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相比。
调动这支军队进入内城，守卫皇宫，朝廷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在这支军队的势力之下，谁想要做什么小动作，都要掂量一下。
三千骑兵进入内城的时候，动静很大，不知道惊扰了多少人的梦境。
皇宫都受到了惊扰，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刑部也过来了人，向方浩问明了情况之后，将那些死者以及昏迷不醒的伤者都带去了刑部。
甚至那一队巡逻的金吾卫士兵也都被带走了——他们也要解释清楚，为什么那么迟才来到现场。
死者要验尸，伤者弄醒了要审讯。
一直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算是告一个段落，各方势力都开始退出。
方浩也终于有机会回去休息。
这件事情虽然是由他而起，但是最后会走到什么地步，那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
他和裘伯贤一起回去，路上裘伯贤问他：“你觉得这件事情会是谁来做的？”
方浩摇了摇头：“我真猜不到，按道理不会有谁傻得来做这样的事情，天子脚下，行刺一个刚刚打了胜仗回京述职的将军，不论会不会成功，都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尤登阁在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裘伯贤道，“刺杀政敌，那是官场大忌，只要开这个头，那谁都收不住手了。官场之上，断别人的后路，也是断自己的后路，几百年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尤登阁也不会那么蠢。”
尧国承平日久，基本上都是由文官集团掌握着朝政，虽然政治斗争在所难免，没有什么时候停歇过，但是政治斗争再厉害，也不会使用那种伤人性命的手段。
甚至那些政治斗争失败的人，最多也就是一个贬谪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当一个小小的地方官。
很少因为政治斗争失败把人给搞死的。
因为那不符合尧国官场的伦理。
——今天你因为政治斗争把别人搞死了，明天别人也会因为政治斗争把你给搞死。
所以最多也就是赶出朝廷。
除了一些确实是因为贪腐过甚甚至是有人命在身的，那些当官的一般不会被处以极刑，甚至连刑都不会上。
刑不上大夫，不只是一句空话。
暗杀这种事情更加不用说了。
只要一方采取这样的手段，那就会导致事情进入一个不可控制的局面。
暗杀多容易的事情？
大家都效仿的话，那就没人敢来做官了。
所以裘伯贤不认为有头脑的人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他虽然一直觉得尤登阁是一个误国奸臣，可是他从来都不认为尤登阁会蠢到这个地步。
他对方浩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郑绪派人下的手。那支巡逻队伍迟迟到来就有问题，很明显的他们是接到了别人的命令，给那些埋伏的人腾出地方来好布置。而执掌金吾卫的左勋奇，就是郑绪的亲信。”
“听闻那一位郑侯爷也是个会打仗的人，不至于走出这么一步臭棋吧？”方浩道，“就算是将我刺杀于此，又能如何？难道真的能够栽赃到上官府上吗？大概只能让王大学士和上官府上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吧？”
“不好说，”裘伯贤摇头道，“那些武将没有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也许他们认为这样做会对他们有利，可以破坏我们和将门的结盟。”
他是读书人，看不起那些武将是他的天性，那些武将作出再愚蠢的事情，他都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方浩没有继续跟他争辩，不过心里还是有一些不以为然，觉得郑绪这样一个有名将之誉的人，不应该做出那么幼稚的事情来。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论起政治斗争上面的智慧，武将确实不如那些文官。
回到了裘府，裘伯贤对他说道：“今天你回去之后就好好的休息吧，也累了一晚上了。到明天大学士那里可能就会让你过去给太子讲解兵法。”
本来是准备今天就让方浩给太子讲解兵法，但是方浩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白天肯定没有精神来讲解那些东西，所以就只能延迟到明天了。
方浩喏喏称是，心里有一些奇怪：“难道现在太子能够私自会见领兵之将吗？好像见除了自己老师的大臣都不被允许的吧？”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需要关心的，到时候照做就是了。
带着一身的疲倦，回到了小莹住的那里。
进到内室，往床上一看，吃了一惊。
他看到床上躺了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