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的大朝会也格外的短,这事儿一过,谁还有心事讨论别的事儿,管他什么军情如火,都往后压吧!积重难返在此时的大明朝展现的淋漓尽致,上到皇帝,下到群臣,无不是醉心于权谋斗争,谁管他江山烽火熊熊?
在曹化淳尖锐的退朝声中,温体仁是得意的迈步出了殿门。
可这件事情的震荡波远不止如此,朝廷不过是博弈的开始,围绕户部礼部如何互送丰臣使团,那绣流可不管毛珏要是没有军饷,出倭失败,大明朝损失如何!反正他们看来,就是不能让温体仁得势,在户部拨给的军饷粮秣器械上,姚希孟这些东林党又是想尽办法,克扣拖延。
可这一事儿,又把另一支政治势力给拖入其中,宦官!其中代表曹化淳可是拍着胸脯儿,告诉崇祯皇帝,他收了倭人一箱子金元宝,如果倭人这件事情倒向了清流,他可就也得跟着吃瓜落!再加上这事儿牵扯着温体仁自己,他更是不能让征倭这事儿断了捻儿。
于是乎,六月份的京师户部,简直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两三波上官御史无比勤劳的巡视着大仓,一个个无比的挑肥拣瘦,这个把仓管叫来,一同批判,粮食拿多了,兵器拿的太新,也不知道给朝廷省省云云,这头才换上陈亮,破刀,那头又有御史来,劈头盖脸臭骂,让将士寒心,你们担待的起吗?逼得那些仓库小吏,又是不得不赶紧把东西换回来。
更吓人的还是宦官,宫里来的爷爷,动不动就禀告皇上他老人家,抄你满门云云,多加东西不说,还得给这些公公们孝敬,本来三千人马的饷银军粮,十来天就准备妥当了,可这一来一回的博弈,仓管吓心脏病一个,辞官两个,逃跑了仨,六月份一直拖到八月份,还是没出的了京师。
而且这压力还落到了东江这头,宋献策还在京师等着圣旨回去,毛珏桌子上,却是已经先多了一大堆这个大人,那位清流的御史手书。
“哼哼,还真看的起我!”
通篇让毛珏抗旨拖着,兵变都行,他姚希孟在京师为他击鼓鸣冤,抗议温体仁这胡思乱命,结果信封连个署名都没有,字里行间更是连自己名字提都没提,要是再腹黑点,毛珏甚至怀疑,这书信都不是姚希孟自己写的,而是找人捉刀代笔,自己一闹起来,那头温体仁吃瘪,毛珏倒霉,跟他姚希孟屁关系都没有。
说不定到时候讨伐东江,他还得成急先锋,恩,出嘴那种。
看完这篇信,毛珏还真是想笑,难怪大明朝到了后期,愿意忠于王朝的武将少的跟大熊猫似得,南明江北四镇,就一个黄得功还算是半忠,剩余三人根本不鸟朝廷,这帮文臣玩的太过了,都把他们武将当傻子,当枪使,都想着自己捞好处。
哪儿有那么多便宜?
“将爷,毛利藩有消息了,那训练的游隼真把信带过海了!呃,将爷什么事儿这么好笑啊?”
兴致冲冲的带着信封进门,可旋即阿德蕾娜又是惊奇的问道,问的毛珏却是轻轻摇摇头。
“没什么,几个自以为是的小丑而已!”
说着,桌子上的一摞未拆开信封外加姚希孟一封信,被他随手扔进了桌子边上的火盆里。
火,呼的一下腾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武士们的腰包
毛利藩,周防国萩城。
八月间,又到了收获的集结,乡野间的农人辛勤了一年多,辛苦汗水化成的稻米,几乎全部都汇聚向了这里,几乎与此同时,武士们也是赶集那样汇聚到了藩厅,这里,纷纷领取他们的禄米。
可惜,自关原大战之后,这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天,就从来没个好时候,而这一年,似乎却是格外的令人深沉愤怒的。
“什么?又降了!去年就降了!今年还要降?而且也降的太狠了吧?”
“八嘎!你们这些给奴才做奴才的奴才,是不是欺负我们武士家?”
然而,混乱的喧嚣中,那些个米店扎差却是很不屑都的向外赶苍蝇那样挥着衣袖。
“今年稻米丰收,米价下降,就这个行市,你们爱换不换!”
“八嘎,苦奴压路!”
气愤的眼睛都红了,一个满面虬髯,身材高大,足足有一米六的武士甚至杯的要拔刀子,慌得其余武士不得不赶紧按住他,把他硬给拽了回来,一阵阵八嘎的叫嚷声中,这些武士纷乱的又散了开。
屁事儿也没有,看着狼狈而去的武士们,米粮扎差的小胡子不屑的向上一扬,鄙夷的哼哼着。
“一三武士!”
说是士农工商,其实在倭国,武士的地位也很尴尬,上级武士与谱代家臣还好,他们有知行地,属于大地主,统治阶级,可人数最多的下级武士足轻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全部收入来源,是领取幕府或者自己家大名发放的扶持米。
不过大米又不能当钱花,活着也不能光吃米,况且武士装逼的刀子,批的盔甲装备也得要钱,处置禄米,幕府又有着一种专门的商人,扎差!幕府或者大名下发的禄米直接让扎差去发放,武士想把米换成银钱也是直接从扎差这儿兑换,这就是米本位经济,大米充做一般等价物。
可乱世荒年还好,吃上大米是武士令人羡慕嫉妒的特权,可是到了太平年景,却不是啥好处了,随着社会的安稳,粮食产量的提高,米价自然有所下落,而其他商品物价又跟着上调,那么武士的生活质量,自然而然的就跟着下降,而且武士还是世袭,又不能跑去耕种,经商,那是犯法的,甚至还要被判剖腹,一些武士穷困中不得不以明年的禄米向扎差借贷,可每年差不多四分之一顿饿了利息,也没什么额外收入的武士根本没有能力偿还,只能是一年一年的利滚利,许多武士穷的除了两把刀,就一块大石头了,冷了就举举石头取暖,饿了就把石头压在肚子上垫饥。
同样是铁杆庄稼,八旗旗人领的是硬通货银子,可也有破落八旗,米本位下的武士生活过得还更差一筹。
就算武士生活过得如此,整个江户时代三四十万武士中,也没有比毛利家武士过得更差的了。
还得追溯到关原大战,虽然关原大战是石田三成这些文官主导的,可西军总大将却是五大老之一的毛利辉元,毛利家家督,说实话,关原大战真不是一边倒的力量倾轧,相反,作为东军其实还拥有很大优势,据说明治维新时候,为天皇训练新军的德国教官看过关原阵图之后,曾经断定西军必胜,得知石田三成这个这个失败者之后还格外的愕然。
毛利家也把宝压在了这上面,一但德川家康败北,毛利家将踩着德川的尸骸飞黄腾达。
可在这儿,毛利家却犯了个经典的三国时期袁绍毛病,干大事儿不肯下本了,在井伊直政,福岛正则等队全面杀入西军军阵,小西行长,宇喜多家陷入苦战之后,坐看,而且毛利家著名的毛利两川吉川广家还与德川家暗通曲款,在得到德川家保证领地,并且增封九州的承诺下故意阻挠进兵,待到毛利两川的另一川小早川秀秋叛变时候,西军已经是败局已定。
不过这儿毛利家算是被德川家耍了,关原大战落下帷幕,德川家的霸业已经势不可挡,增封?吉川广家满心欢喜的等待中,等来的却是对毛利家的全面惩处,大规模减封,最强时候占据七国的毛利家被削减的就剩下周防长门两国三十六点五万石,家臣藩属士还是那么对,封地石高却减少了足足一多半,从此,毛利家长州藩的财政直到幕末都没翻过身来。
主公穷,发的俸禄本来就少,再被这些扎差哄降米价,毛利武士每年的银钱少到多少,可想而知。
由此,毛利家对德川家之恨,甚至据说每年新年朝贺,藩士们第一句话都是郑重问道。
“主公,可以(倒幕)了吗?”
黑田家是老狐狸,挑起他们对幕府动手,让丰臣家,也就是毛珏在后头捡桃子,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儿!前田家虽然在毛珏手里有把柄,可前田家与德川家的关系太密切了,这次前田家又被毛珏打残,如果挑动前田家去翻盘德川,藩士倒戈,加上地理位置距离幕府太近,估计战争将是一边倒的情况,白折一枚好棋。
穷且恨!如今和毛珏还没联系,这毛利家自然成了毛珏下黑手的目标,这头扎差们的藏宿店铺,武士才刚刚散去,那一头,一个阴冷的三角眼睛却是挑起了一股子得意的笑容来。
重新戴上斗笠,忍者头目井上藤太郎又是迅速隐匿在了黑夜中。
这禄米发放反倒是成为了毛利家一个尖锐的矛盾点,接下来两天,元保,长府,三间,柳田,一系列的毛利藩领下大小城镇都发生了武士骚动的,有的武士甚至杯的冲入了扎差的藏宿之中,点了粮仓,抢了银钱,此时的毛利藩藩主毛利元就才处置完九州之战,正是在江户城值藩,得知领国暴动的消息,不得不赶紧向幕府请辞,急促的返回藩中去处置藩务。
不过历史注定,这个秋天毛利家过得是舒心不了。
八月二十五,轻装简行的一只队伍急促的,行进在倭国那泥泞破败的官道上,六十几个穿着红色盔甲的赤备骑兵疲惫的左顾右盼着,身后大约四五百多人的武士队伍亦是扛着枪慵懒的走着,自江户出发,这些兵马连续走了上千公里,早已经精疲力竭了。
还真叫破屋偏逢连夜雨,秋风萧瑟中,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更为天边蒙上了阴暗,烦人的雨点中,更是一幕惊雷落下,震得抬轿子的轿夫都是剧烈的一颤。
咯吱一声,那轿子的小门被拉开,一个梳着公卿长发,戴着高帽,有点像阴阳师安倍晴明的中年男人禁不住探出头去,向着天边张望了一眼,旋即扭头问着从人。
“到岩流了吧?”
“回主公,到了!”
浓密的雨幕明显让这中年人颇为心惊,眉头挑了挑,他又是挥了挥手,对从人吩咐道。
“派人去告诉毛利家督,济川广政就不与他同路走下去,先回藩了!”
“遵命,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