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那震天撼地的铁骑轰鸣却没有传进来,拿着皇太极才有,在东江却可以配给所有前线指挥官与斥候部队的望远镜,刘达好奇的向村外张望去,旋即他就大叫晦气起来。
来的可不是昨个穿着铁叶子甲,打着正黄旗的骁骑营精锐部队,而是群穿着泼皮袍子,一件多余甲没有,身上一把弓一把刀或者一根大木头枪就没了的破烂轻骑兵围拢在了镇子外面。
这酗兵估计也才五六百,阵型是松散无比,难怪那头主阵也没有开炮,迟疑了一会,刘达骂骂咧咧一挥手。
“第一哨,跟老子走,干他娘的鞑狗去!”
从藏身处出来,五十多个东江军是气势汹汹的到了村子口,谁知道这帮家伙比自己还怂,刚露出个头来,呼啦一下,这酗兵就撤了。
也没敢追出村子,悻悻然刘达又退了回来,偏偏这帮家伙跟狗皮膏药似得,再一次回了来,还是把村子堵的严严实实的。
后头那些包衣再一次出了来,除了让过洛村一段,又是接着挖掘着壕沟,向加劳山逼近着。
三番五次,刘达也火了,吆喝一声,拉扯着自己麾下干脆不蹲了,出去就是找他们干去,一个哨步兵排列成标准的三段射阵型,气急败坏的冲出去,更令他们尴尬的事儿发生了。
这帮混账简直无耻至极,仗着马快,单蹦的猛地冲来,快马放一箭转身就走,也不管射中没射中,东江几率森严,枪上都有测量刻度,不到精准位置是不允许开枪的,这时候反倒成了他们的短板,三三两两的箭矢凌乱的打在队伍中,就算冷锻甲也有甲缝的,被这冷箭居然还射伤了几个。
无奈之下,刘达一声吆喝,部队又是顶着箭雨退了回去。
“蒙古骑兵!”
加劳山,中军阵地。
毛珏也是颇为郁闷的捏紧了放下的望远镜,这范文程还真是想出来个够馊的鬼点子。
这个时代的蒙古骑兵,早已经不是当年成吉思汗纵横天下的铁骑了,分为各个部落相互厮杀了几百年,正面战场,蒙古骑兵连明军都打不过,萨尔浒阵亡的名将刘挺,杜松都收拾了这些家伙多年。
不过常年打的都是小冲突,这猩古骑兵当强盗的机动性反倒是得到了进一步提升,正好克制了东江这种阵容强悍,纪律森严的部队,你来我就跑,你追我就打!虽然早没了成吉思汗大军的雄风,可恰好又符合了当年成吉思汗战法的精髓。
并且退一步讲,这酗兵就算都被毛珏杀了,他皇太极也不心疼,这个时代的部落骑兵太不值钱了,五个蒙古轻骑能换一个东江亲兵团,他都是赚了!
“下令刘达谨守战线吧!”
无奈的叹了口气,旋即毛珏的眼神却又变得阴冷起来,杀气腾腾的又是把命令猛地吼了出来。
“炮火延伸,告诉孙春,让他想打哪儿就打哪儿!现在老子就要跟他皇太极拼一拼,他的包衣人名更不值钱,还是老子炮弹更不值钱!”
“末将遵命!”
第三百六十七章.狭路相逢蛮者胜
接下来几天的战斗就热闹了不少。
每天,加劳山阵地上,大炮喷涂出炽热的火光,沉重的铁球子霰弹就像下雨那样落在这三千里江山炽热的大地上。
这三天来皇太极也算是服气了,要是按照大明工部的造价,毛珏是足足砸下了上百万两的炮弹,整个战场上被打的跟麻子那样,到处都能看到拳头大小,坚硬的铁丸子镶嵌在地里,一条东江公路主干道露面更是被轰的跟撒上芝麻的油条那样。
似乎人命到底比炮弹值钱一些,就算平均五六炮才能崩到一个人,而且还不一定打死,可第一天清军依旧付出了上千包衣的死伤,伤者捂着骨折的肢体躺在营后呻吟着,死者的尸骸把镇前几百米土地染的一片通红,别说包衣,就算满蒙八旗自己都是心有戚戚焉。
第二天开始,皇太极也不得不抬高了赏格,只要挖好了一片掩护用的壕沟,直接抬旗,并且赏赐粮食银子若干,同时命后营伐木,大量打造橹车用于保护出去挖掘的部队,最后把遏制洛村东江军而凸显奇效的蒙古轻骑兵也拉扯了出来,每天,这些部队奉命从两翼用箭雨打击牵制东江军。
天空中飞翔的炮弹与羽箭留下一片片阴影,奔驰在战场上的蒙古马挥洒下一片片汗水与鲜血,躲在橹车后面的包衣们则是拼命抠着地,时不时轰隆一声,就算大木头做的橹车也在炮弹打击下轰然炸裂,飞溅的木屑喷倒了一大片包衣奴才,后面的人惊慌中转身就跑,不久又被驱使着推着新的橹车出来挖壕沟,至于那些流血在地的包衣同伴,有的甚至仅仅昏迷没有死,就直接被扔到了壕沟前的土墙下面埋了。
人性在这里昏暗的可怕,要是把这些伤者背回去,不但的冒着来回两遍的炮火袭击,可能把自己的性命送了的危险,还惹得八旗老爷们不高兴,只要能保全自己,这些包衣们已然化身禽兽了。
战局就在这沉闷与躁动中,缓慢的进行着。
临近七月,毛珏自己也有点记不清楚是第五天还是第六天,建奴的壕沟终于还是挖到了自己脚底下。
倒是不可能把整片战场都挖出壕沟来,那样工作量太大,只有三条壕沟曲折蜿蜒的穿过了东江大公路,截止到了加劳山脚下八十多米的距离,又是横向向北挖掘了几十米以供屯兵之用,坑深半米多,坑上还有半米多高的遮拦土墙,这简陋的玩意,却是很好的遮蔽住了清军,让毛珏的大炮杀伤力缩减不知多少。
虽然这些是两千多包衣的鲜血,六百多八旗军士,五百多蒙古骑兵的命换来的,可随着壕沟的简建成也彻底改变了战场局势,把清军从防守一方改变成了进攻的一方,站在加高到三米的土墙上头向前眺望,皇太极依旧是满意的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夕阳渐渐如血一般的通红,在辽东方向缓缓沉下了地平线,不管东江的大炮还是清军的包衣都撤了回来,整个战场似乎重新归于了平静。
然而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死寂!
崇祯十年六月二十一,东江,加劳山战场,凌晨。
沉寂了几日的清军大营中,一大清早,那沉重的牛皮点军鼓又是震撼人心的隆隆震起,一个个膀大腰圆,顶着铁叶子罗圈甲,留着光头小辫子的建奴部队莽撞彪悍的从躺身的一个个地沟中爬了起来,汇聚在一口口大黑锅前,贪婪的往肚子里塞着煮的稀烂的肉糜粥,谁都知道,今个是一场血战,每一分食物能量都是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修罗场撑下来的希望。
土墙边上,一些更加精装,彪悍的蛮勇被聚拢在这里,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他们光秃秃的脑门上,一根根血管涨得凸起,一双双眼睛狂热的张望向他们的皇帝,他们的大汗,皇太极!
此时建州女真的动员令也远没有掺杂那么多汉家典故,不用先引经据典扯一大堆,简短精湛而血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冲破阵者赏前程一级,银百两,铁山先抢三天,赐包衣阿哈二十,夺明狗炮一门者前程两级,银千两,提拔牛录额真,临阵脱逃者斩!家人发配宁古塔为奴!钦此!”
大刀片子往前狠狠一挥,阿济格也是暴躁的叫嚷起来。
“有进无退!破贼者赏,脱逃者死,都明白没有?”
“喳!”
普通一声,数千蛮族甲士,汉八旗死兵狠狠地跪在了地上,光溜溜的脑门磕着头,看着这一幕,皇太极又一次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再次回过头去。
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了半山腰停机坪那样毛珏炮兵阵地上!
几乎与此同时,加劳山,前山战坑指挥中心。
一大摞子竹子做的罐头瓶被堆放在粗木头桌子上,嘴角的鱼油都顾不得擦拭,毛珏的手指头钢条那样狠狠地砸在了地图上。
“都明白了吗?”
同样满脸肃穆,庞大海,孔有德等几十员将领轰然立正,猛地把右拳扣在了左胸心脏上。
“将爷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轰鸣过后,拿起自己的配刀,右手挎着头盔,东江的将军们亦是轰然而散,沿着交错纵横的甬道奔下阵地。
刚走出帐篷,对面清军大营嘹亮的嚎叫声已经是轰鸣而起,隐隐约约能看到壕沟后面,奔流的人群犹如被地震赶出洞的耗子那样飞速狂奔着,耐不住心头的紧张与激动,毛珏狠狠一拳头,咣当一下砸在了身边的大炮上。
几天了,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洛村没打出效果,又主动请调到了第一线的刘达,那双浓郁的眉毛亦是死死的盯着前沿,他身边,握在军士手里的燧发枪都已经被发热发潮了,临战前的紧张,有的军士不住地抖动着。
耳畔,那耗子过洞一般沉闷的脚步声也是越来越大,就好像一部恐怖片的前奏那样,让人放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