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
在黑色的硝烟壮行下,一个个东江的团仿佛黑色的豆腐块那样,抱着燧发枪,步伐整齐的向前突击而去。
毕竟号称武士阶层,就算全线溃退的前提下,依旧有负隅顽抗的,十几个北陆武士对着行进的东江军猛地拉开了和弓,双眼中满是凶狠,哪怕就是死,也要在在东江军团中换上几个,焦急的等待中,这些钢铁豆腐块也是一点一滴的逼近着,可没声没等到行进的团进入有效射程,刚刚还踏步前行的队伍却是忽然停住了,紧接着一声怪诞的喊声响起。
“发爷!”
这些武士最后的印象,就是漫天灿烂的枪火了!
几乎是以行军速度占领阵地,开战不到三十分钟,拉成横排的十个团已经是站在了层层叠叠的伊达武士尸体上,缭绕的硝烟让指挥官孔有德都是呛得咳嗽了下,戴着白手套的大手呼扇开烟雾,没等孔有德欣赏一下自己的战果,那头,激烈的战马轰鸣声已经是在他耳中响起。
就像是无数次大队的建州八旗驱赶着明军溃败的步兵那样,矫健的东江骑马队挥舞着马刀,喊着号子紧紧吊在了伊达队败军的后头,一边行进,一边还不断的砍杀着队伍末尾的北陆武士,尸横累累中,这些抱着神国降临梦想前来却又轰然梦碎于此的东国战士哭喊着被向回逃去,被驱赶着,狠狠撞进了关东平原的德川本军中。
跟着他们撕开的阵型,雄壮的辽东骑兵热刀切黄油那样,狠狠的镶进了军阵内。
高速奔驰的大队骑兵面前,凌乱而又缺乏阵型保护的步兵,简直是砧板上的鱼肉,四千骑兵挂过,雪亮的马刀挥舞下,沿途只留下一片的浪迹,一个被刀子砍断了胳膊,狂喷着鲜血的足轻惨叫着攀爬着,慌乱间竟然猛地抱着国松丸的靴子,凄厉的大声哭求着。
“神使大人救我!我家中还有老母,我不能死啊!”
此时也是满目震惊,国松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血腥。
的确,他精明,有野心,也有足够的谋略,可国松丸唯一的短板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战阵,战场和预想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昨夜的突击惨败也就罢了,,今日他好不容易反复渗透,好不容易挪用在手的九万大军,竟然连东江不到三万人的部队一时一刻都扛不住,又是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挫败感涌现在他心头。
越是骄傲的人,就越难承认自己的失败,毫无怜悯之心,一脚踹开了哀嚎的足轻,这位年轻的丰臣家主又是疯子那样拔出了刀子,疯子那样的的咆哮着。
“督战队!后退者死!敢逃者杀无赦!”
凌乱的脚步声中,失去一支胳膊的足轻被践踏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再没了生息,密集的铁炮声在阵后响起,已经被叶隐武士道所洗脑,狂热的军兵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人甚至同乡扣动了扳机,走投无路的关东武士悲哀嚎叫着再次组成队伍,可没等他们站稳脚跟,黑暗的硝烟中,嗜血猛兽一般的东江军再一次狠狠地扑了出来。
功绩打了个折扣,变成与东江骑马队共同击破九万叛军,郁闷造成的愤怒让孔有德满是横肉的脸变得格外的狰狞,杀气凛然的刺刀冲锋中,他是冲到最前面,锋利的刺刀熟练的剥开格挡在面前的长枪,咔嚓的声音中,两个野兽那样的男人对着嚎叫着,冰冷的刀锋将人都生生挑了起来,旋即狠狠甩了出去,在孔有德野兽那样的咆哮中,飞溅的鲜血就像是缤纷的樱花那样飞落下来。
另一头,京都六波罗方向,才刚刚完成整顿的丰臣家两个兵团也是侃侃抵达战场,瞳孔中满是担忧,亲自一身戎装的袁崇焕也是身先士卒的撞进了京郊大阪原的混乱战场中,一面疯狂的砍杀着,一面嘶声竭力的嘶吼着。
“国松丸!!!”
第四百三十九章.收之东隅失之桑榆
这应该算是倭国历史上最奇怪一场战争了。
由程朱理学渗透,打着趁丰臣政权不备,一举击破京都主意的东军约过了倭国长城,偏偏在京都大门口因为内讧摆了个防御阵型。
而且京都能动的兵力只有毛珏不到三万人的部队,其余的丰臣家各兵团都在国松丸手下忍者刺杀下军官损失惨重,怎么看丰臣家一方都应该是防守待援的一方,可偏偏情况却是反过来的,毛珏竟然是按着快十万东军的脑袋打。
而且西军是越打越多,头一次从数量上压倒了东军,本来毛珏计划以东江军作为决定力量,没打算动用混乱的倭国军队,然而开战不到半个小时,大约上午十点左右,把两个军团没有失去指挥的所有旗本队揉合在一起,袁崇焕带领着六波罗部队急急匆匆也加入了战场,上午十一点,东军左翼已经被击破,中军在义州兵团的侵袭下支离破碎,眼看有人头可捡,黑田信义与毛利弘义两个西国大将又是急急匆匆扔掉包裹在身上的浴巾,汇入了战团,到了傍晚,前来藩上盟约的西国大名旗本武士几乎全都投入了战斗中,整场战争演变为二十万人规模的大混战,也将战役推向了最高潮。
残阳如血来形容此刻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毛珏真的犹如瘟神那样,他所到之处,战士的鲜血总是淌满了田野,粘稠殷红的血液流淌进京郊松软的田埂,把土地浸润着犹如黑龙江的沼泽地那般,沾上血的泥点子随着草鞋的践踏崩的到处都是,最经典的倭国武士对决还在不断上演着,咣当的碰撞声中,两口厚重的刀背狠狠撞击在一起,迸发出激烈的火花,而另一头,一个岛津家武士野兽一般咆哮着猛地抽出长刃,血花凋零中,另一名北陆伊达武士瘫软的跪倒在地,肋骨处狰狞的伤痕为这片土地献上了新的殷红祭品。
炫耀那样此起彼伏的叫嚷声音亦是不断响起。
“秋田家武士山行贱一,讨死山津藩勇者北陆新雄!”
“岛津家旗本岛津三兵卫,讨取本多宗实之首级!”
这场战斗真成了抢人头盛宴,田野上,不断有人拎着个刚刚割下,尚且滴着红色血珠子的狰狞脑袋叫嚷着。听着那些倭语的乱叫,早在下午三点左右,就在毛珏命令下退出战场的孔有德是嫉妒的抱胳膊直撇嘴。
“人头狗!”
有一种队友叫猪一样的队友,毛利家的武士急急匆匆涌入战场,倒是从后面把东江军的阵型冲的有点散乱,培养一个东江战士花费可不菲,这些人争当炮灰,把战场都给挤满了,毛珏便也不再争夺这点收尾工作。
孔有德在那儿酸溜溜的抱怨着,可毛珏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的望远镜一直死死的在战场搜寻着。
袁崇焕亲自带队杀进战阵,已经三个小时了!
这还是毛珏头一次看到这位温文尔雅的福建书生如此状若疯虎。
他可关系到毛珏在整个倭国布局的核心一环!但愿这一次,不会对袁大督师有太多的冲击,放下望远镜,毛珏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艰难的叹了口气。
真的简直疯了,亲兵咣当一声打掉了对手手里的刀子,袁崇焕就疯子那样冲上去,猛地把剑比在了那个惊骇的直哆嗦的酒井家家臣脖子上,脸上的肌肉的都扯动起来,气发丹田,他是拽着那人脖领子疯狂的叫嚷逼问着。
“丰臣家主,在哪儿!”
“不,不知道”
这场战斗太凶残,太血腥了!就算是德川四天王家族麾下的武士,都是惊骇的脸色发青,嘴皮子哆嗦,那旗本恐惧摆着手叫喊着。
气闷的咔嚓一拖长剑,扔下跟放了血的鸡一般痉挛的东国旗本,血红着一双眼睛,袁督师再一次状若疯虎的向前奔着。
也幸亏这场战争是西国完全占据了优势,此时残余的两万余关东武士已经完全被切割成几十块,不然向他这样横冲直撞,早就死了。
而此时,丰臣国松丸也真的到了谢幕的时刻了,身上整齐精神地位儒袍都被割破了十几个口子,血把衣服染红了一小半。手枪早就不知道打飞到了哪里,身边的小姓众亦是残存无几,失落,愤懑,遭到背叛之后的绝望,所有负面情绪汇聚在一起,支撑着他依旧野兽那样轮着刀子。
“来啊!来啊!”
是来抢人头的,不是来送人头的!一下午酣战,倒在国松丸脚底下的西国勇士同样也是密密麻麻派成了一堆,就算是倭国武士也没高尚到如同小说里的骑士那样,不知道谁恐惧的叫嚷一声,十多把和弓,对着国松丸猛地拉了起来。
“不!!!”
弓弦的松动声音还有不甘的怒吼声整齐的响了起来,噼里啪啦飞蝗般的箭雨中,国松丸就像是触了电那样,激烈颤抖着几秒钟,终究张开满是血的衣袍,瘫软的仰面倒在了大地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在袁崇焕最低落,最失败的几年,是丰臣家这两兄妹陪伴着,恰好赶到这个战场中心,丢了手头带血的长剑,袁崇焕是猛地扑了过去,把他这最后一个学生猛地搂在怀中,眼神带着不可置信,悲伤的狂呼着。
“阿松!阿松!你睁开眼睛!是袁先生!老师在这儿了!没事了!没事了!”
失血让那张脸变得无比的苍白,不过这最后一刻,满满的负面情绪却是终于从国松丸的瞳孔中烟消云散,插了一支长箭的右手哆嗦从怀中摸索着,一对儿已经染红了半边的晴天娃娃被他虚弱的掏了出来。
“老师,帮我带给她,好,好吗!”
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袁崇焕悲伤而焦虑的急促点着头,言语中,竟然都带了点点的哽咽。
“没事的!没事的!等你好了,亲手教给她就行!没事了!”
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丝美好,眼神空洞的望着苍天,这丰臣宗家的最后男丁,语气迷离的喃喃摇着头。
“好想念,好想念在上首村的日子,甲斐婆婆坐在炕头卷着烟,妹妹闹着,先生则是虎着脸打她的手板,最后却憋不住笑,好想念想念”
声音最后归于沉寂,那一对儿原本想挂在红莲寺的回廊上,和明正一起享用着吹着山风看着日落的那根木梁上头,那一对晴天娃娃颓然的滑落到了沾着血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