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来月毛珏的卖鱼计划是完全跑了汤,种田是高体力劳动,吃不饱根本用不上劲,皮岛那面打上来的鱼完全供给了几个卫所,海鱼刺少,跟着野菜下锅,煮的是乱七八糟一锅出,之前那白面馍馍毛珏也供应不起了,麦子连着麸皮一块磨,做成的饼子可粗的拉嗓子。
不过就算如此,饿急了吃什么都香,跟着送饭的妇女们刚到,素衣的篮子就被毛珏给抢了下来,翻出汤罐子直接昂起头咕嘟咕嘟的灌了半罐子菜汤,这才舒服的吐出一口气来。
眼看着毛珏一手老茧,又在那儿抓着饼子,素衣禁不住心疼的眼圈儿都红了一面赶紧给他倒了水,一面还跟着埋怨着。
“少爷,您也是,干嘛这么作践自己跟着一群泥腿子下地,您这都晒黑了。”
“在我们国家,像您这样的贵族,阁下,是绝对不会掺和篷干的苦活的,这样是会被嘲笑的!”
今个来的还不止素衣这一个妞,洋妞阿德蕾娜也来了,她倒是很能入乡随俗,一头红发包裹在了毛巾里,身上的地中海长裙也换成了件水田衣,如果不走进了看脸和眼睛,就跟农村小媳妇一般无二。
说实话,看到这个妞能来,毛珏倒是挺惊奇的,这么些天这妞甚至连栽种园艺,培植那些种子都自己从来不动手,都要吩咐下人去做,仿佛她不是开来为奴的,倒是来享福的,大小姐气十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着这帮家伙慢吞吞的跟着干着急,还不如自己也轮起膀子跟着干一点,心里还能舒服点!”
可算吞下嘴里满满的饼子,毛珏先是回答了素衣,烦躁的挥了挥巴掌,旋即却又是把视线转移到了阿德蕾娜身上,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对了,这么多天了,老子还没了解过你呢!你又是从那个番邦来的?怎么还被当做奴隶卖到了大明?”
刚刚还烦躁的忽闪着一对淑女手套为自己扇着风,毛珏这一句话却是让阿德蕾娜似乎僵住了一下,足足顿了一秒左右,这才有点磕巴的回答着。
“回老爷,婢子出身在波西米亚,在海边被西班牙人海盗捕获,卖给了荷兰人,被带到亚洲来,正好范老爷的管家去南洋做生意,在巴达维亚买下了婢子,然后又送给了老爷!”
这妞的旅途够曲折的,不过她口中的几个地名全都是用她母语说的,毛珏听的也是直迷糊,实在没听明白到底谁是谁又是谁不过这样激起了毛珏较真儿的劲头,付下身子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眼看着的毛珏鬼画符一般画了不少个圈圈,看的好奇,素衣的傻乎乎瞪圆了漂亮的大眼睛,倒是这妞看着毛珏一笔一划的,再一次被震撼的一塌糊涂,不知不觉中停下了扇动的淑女手套,也是大气儿也不敢出的看着。
这头,吃过了午饭,一帮农人们又是纷纷扛起锄头,重新下了地,不过没人敢去催促毛珏,大约绘画了十来分钟,终于完成了作品,拍了拍手上的土,拿着木棍指着那副图,毛珏又是盘问起来。
“这儿是英国,这儿是法国,这儿是西班牙,这儿是意大利,你的家乡到底在哪儿?”
毕竟来自后世,二战的电影也看过了不少,这欧洲轮廓图,毛珏还是记得的,不过这在同时代的大明人中,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洋妞到底太年轻,一股子戒备之色掩盖不住的浮现在了她漂亮的小脸上,这次,她是迟疑了更长的时间,这才把她青葱般的手指向上一指。
欧洲的小国太多了,这妞指的地方是德国附近,那地方什么奥地利,匈牙利捷克,毛珏也实在有些画不出来,不过这妞火红的头发,倒是很有可能是个德国人。
“对了,听说你们那儿也是正在打仗,战争打到什么样子了?”
上帝还真是公平的,大明这面经历内乱打的不可开交,实际上同时期的欧洲也经历着一场遍及整个欧洲的战争,三十年战争,不管这妞老家是奥地利还是德国,都是主战场。
可惜的是,东方人没有在战争中学到什么,越打越弱,倒是西方列强在战争中汲取了足够的经验,这个时代欧洲进行了普遍的军事改革,尤其是西班牙的大方阵还有瑞典国王古斯塔夫的军事改革,军事上,西方开始已经甩开了华夏。
虽然这辈子能不能打过后金,毛珏都没有信心,更没有希望和这些列强国度交手了,不过能获取一点是一点,丢开锄头毛珏还真是饶有兴趣的问着。
谁知道,这个洋妞的不安却是已经到了极点,像个被堵住了的小狐狸一般。急切间道了个不标准的万福,这妞一向流利的大明南京官话也变得凌乱了不少,局促的摇着头。
“老爷,婢子只是个小小的下人又怎么知道战争打成什么样子了?下午苏大人还要来取玉米的种子,婢子就不多陪着老爷了,先行告退!”
“喂,你这么着急回去干嘛?”
话还没说完,阿德蕾娜已经逃跑般的向回走去了气的一起来的素衣直跺脚,小脸通红的在后面叫嚷着,毛珏也是看的一头雾水,这妞不会有神经病吧?动不动就发神经?
难怪被那个大盐商送给了自己。
“算了,素衣,赶紧跟着她一起回去吧!她这人生地不熟的,别到处乱跑让人当妖怪给捉了!”
“是!少爷!”
能和毛珏待在一起,素衣就感到很快乐,这被打发回去了,这妞是郁闷的嘟着小嘴儿,收拾着篮子,慢悠悠的磨蹭。穿越前就最烦掰苞米干农活,这股子躁动劲儿这两天被磨去不少,毛珏自己也是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先是抻了个懒腰,抹了抹嘴边上的饼渣子,这才慢悠悠的手撑着地站起来。
谁知道一巴掌下去,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压在了手掌下面,站稳身子低下头,刚刚阿德蕾娜那对淑女手套掉了一只,而且在手套口那儿,露出了宣纸的一个角。
对于这个神经质的洋妞还真是挺好奇,不会她是画了个情郎藏在里面了吧?念头一起,毛珏也不管什么乱动女孩子东西礼不礼貌,捡起了手套信手就将宣纸抽了出来,三下两下展开,平摊在大腿上。
别说还真是一幅画只不过画上却不是什么秀才公子,而是个大房子或者叫做城堡更加贴切些。
尤其是城堡下方的山川河流,一切让毛珏感到格外的熟悉,在素衣好奇的打量中,毛珏着魔了那样,足足盯着这幅画看了几秒,冷不丁打了鸡血那样崩起来,撒腿儿就往河谷边上的山坡跑去。
站在制高点向下眺望,这儿山川河流完全和画上的对上了,图画最下面的河就是现在干什么了的加劳河,清江支流,堡垒后年的山峰就是赫赫有名的铁山,只不过在画上城堡的位置,如今却是被后金八旗焚毁了的明军据点加劳峰木堡废墟,只剩下一地的焦黑木头。
这城堡画的也是怪异,里外参差不齐,像是个被切开的菠萝那样,一道道不规则的边上,还被加注了阿拉伯数字的长短距离,这分明是张工程图!
“棱堡!”
看着这图,再张望向下面忙忙碌碌的田地,毛珏忍不住捏着下巴深思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高铸墙
人多力量大,并且这欣洲来客也的确是生命力顽强,七月末,铁山以北的月谷,加劳峰,古军营等各处卫所堡垒,原有的八万亩屯田,再一次焕发了新生,先种下的苞米已经长到了小腿那么长,后种下的土豆亦是绿油油的施展着巴掌那样的叶子。
不过赵成,田涛他们期盼中建奴再此袭扰过来,打的毛珏一个灰头土脸的情况却是没有出现,自六月出大规模出动扫荡整个朝鲜王国北方之后,义州的正蓝旗,镶蓝旗就缩回了城中,似乎已经满足了今年的战果,安心的等候着今年秋收那样,让几家土豪大叹毛珏的狗屎运。
农历的七月份差不多是后世的六月,就算这个时代冬季来临的快的多,七,八,九,十再加上十一月的半个月,差不多也能让铁山镇完成一次收获了,如今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毛珏的一千八百人马左右也是被他分成了五块,分屯在月谷等五处据点中,说实话,就算打趴下了田涛何馍馍等五个人手头的叛乱军队,实际上这些部队的战斗力也没提升多少,真正能打的还是毛珏的二百亲兵,剩下几块凑一起三百来个骑兵还算有点战斗力,剩下步兵很白给,小两千人马加一起敌不过建州五百人,还不用全是骑兵,有两百八旗铁骑就能把毛珏打趴下。
不过敢一个人挑大梁,把整个北方的防务全都给包揽下,毛珏自然也有着他的仪仗,那就是对即将发生大事的先知先觉。
农活的忙碌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点浇水施肥跟养菜差不多,交给村中的妇女和老弱去处理就行。前一阵子建奴扫荡,再加上在铁山的饥荒,老弱病残被残酷的淘汰了不少,这个男人稀少的时代,加上手底下兵丁,两万三左右的人口,划拉划拉居然还有八千多十六到五十左右的算是壮年的男丁,全都被毛珏征发出来。
虽然这朝鲜王国北部丘陵遍地,地形崎岖,适合耕种水田的几个大平原几乎都在南方,气候还比较干冷,可这山里也有山里的好处,半岛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矿产资源都在这儿,而且更妙的是这儿还多火山。
刚好在这加劳峰附近,就有着一座死火山,有着成千上万吨的火山灰。
巨大的轰鸣声在铁山上响起,成桶的黑火药埋进凿开的石缝中,几十米的导火索烧到头,虽然没有后世雷管的威力巨大的爆炸依旧仿佛炸的天都要塌了那样,数以千斤的石灰岩崩落下来。
铁山粮食缺的很,可是煤铁资源却是丰富的简直可以浪费,爆炸过后,上千的壮丁推着独轮车,装着一车车沉重的石灰石回到加劳卫所,立马就把这些石头投入了黄泥做成,白蚁窝那样的土高炉,炉子里煤炭燃烧着的火焰都到达了一千五百度左右的白焰程度,炎热的灼烧下,大块大块的石灰岩迅速剥落,碎裂。
另一头,已经有熄火的土高炉被推倒,里面烧成面的生石灰被一个个光着膀子的壮丁汗流浃背的将其铲出来,另一头三十几个大碾子底下同样经过碾压细密的火山灰也被一推车一推车的运来,和这些玩意参合在一起。
巨大的石滚子在几头犍牛艰难的拉扯下,把远本上山的小道压的更宽,更结实,道路旁边,无数独轮车川流不息将混合好的粉末运上山去,而半山腰,原本加劳卫所废墟的地方,前一阵子阿德蕾娜画的那个菠萝形状的城堡已经出现了个大概雏形,整个堡垒并不大,长不过两百来米,宽也不过一百二三十米,就跟个大体育场差不多大,不过城墙面跟狗啃的一样,伸一块缩一块,就没有平整地方。
可是这铸城速度可称得上惊人了,大凌河之战,祖大寿带了一万多军队,两万多骡马民夫抢修大凌河城,正月末左右奉孙承宗之命出锦州,而后金皇太极是七月二十五出兵,整整半年多时间,比这个加劳峰才大个两三倍的大凌河城,祖大寿没修好,而画了五天备料毛珏的加劳堡才三天已经起了一米多,而且有三四米宽,够跑卡车了。
十几个大坑冒着腾腾的热气,从山下拉上来的两种粉末倒进去,紧接着倒水,一股子惊人的热力就偶面而来,烫的附近壮丁不得不光着膀子干活,先是用大木棒子拼命地和弄着,搅和大半天坑里的泥浆都搅成灰色的糊糊之后又是把泥沙,碎石丢进去,接着搅拌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