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小冰河期,就算后世的湖北也是洋洋洒洒飘下了一层小雪,襄阳城的城头,亦是白了一圈,就在这洁白的雪地中,一个同样白的小脑瓜在城头上露了出来。
不一会,小脑袋背后就响起了呼喊声。
“慧梅!谁让你乱跑的,快回去!”
“可是娘,底下有好多肥羊啊!”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城下从襄阳码头下来,成群成群的牛马牲口,还有一个个肥呼呼的商人,李慧梅的口水都快流淌下来了。
这个时代的人感情却是远远超过了后世嘴上天天挂着爱呀情啊的男男女女,李自成已经死了三个多月了,高桂英却依旧是素面朝天,身上穿着粗马服,青灯古佛的为自己丈夫守孝,听着李慧梅兴奋地叫喊,她也是情不自禁的向城墙下眺望了一眼,然而旋即,看着商队中,一柄东江的黑龙金阳大旗,这位纵横山河二十几年的女中豪杰亦是情不自禁的脸色一变,扯着李慧梅的手就急促的往回走了。
“娘,慢点啊!”
满是不甘心,一边往城墙边上贴着,一边李慧梅还是尽量的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向下眺望着热闹。
说来也巧,商队中,一个赶着马群的小伙子也正好若有所感的偏过了头,正好看到了李慧梅的小脑瓜,这小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是比划了个大拇哥,咧开一嘴高露洁白牙,很夸张的对着这位闯王女儿重重拉开了个笑容。
“哼!”
鼻孔出声,李慧梅是傲然的撇回了小脑瓜,可不一会,还是忍不住热闹的吸引,再一次将脑袋张望了过去。
.........
世界是如此广大,毛珏在东方闷声发大财时候,西方却也同样在运作着。
号称世界之城,塞纳河畔,迎着缤纷的雪花,生**漫的巴黎人顶着一顶顶滑稽的羊毛假发,又是开始了一天的辛勤,至于衣着光鲜的贵族们则是赶着马车四处逛荡着,寻觅着新的猎艳目标或者凯子,贫富分化,世界哪里都是这样。
金灿灿满是威严,又不失浪漫的凡尔赛宫前,今个却是停了辆照比法国马车窄小不少,也朴素不少的灰色马车,停在一堆镀着金,还装饰着东方丝绸的法国贵族马车中间,就像是村妇与贵妇之间的差别,在那些法国贵族嗤笑中,穿着旧了的燕尾服,戴着顶毫无装饰的爵士帽,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小老头蹦下了车子。
“尊敬的柯恩爵士,永远闪烁的太阳,尊贵的路易十三世陛下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就和大明的南方人北方人相互看不起一样,别扭的听着这意大利管家拉丁语味道极其浓郁的法语,柯恩感觉自己喉咙都跟着打了结。
“愚蠢而浮夸的法国人!”
心头重重骂了一句,千里迢迢从亚洲赶回来的荷兰十七股东爵士丝毫没有欣赏景色的心情,急急匆匆跟着这意大利管家进了凡尔赛中,道路两边,一个个戴着红帽子,穿着白色军服的火枪手依次吹响了法国长号,白色的宫殿旁大花园里,穿着高跟鞋长筒袜,打扮的活像个大人妖的路易十三是端着葡萄酒杯,大笑着迎了过来。
“我亲爱的荷兰爵士,什么风将您从温暖的太平洋吹回巴黎来了?”
“一笔生意,陛下!”
浓郁的八字胡向上颤抖着,柯恩阴沉的回答着。
第七百二十三章.有钱任性的北明老板
后世不少人常在口头挂的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就好像金钱无所不能似得!可有钱就真能为所欲为吗?
额,这一次好像真能!
哪怕商人去耕田,也是和那些旧地主截然不同,处处透着一个豪劲儿!感谢刘宗敏,他把湖广北部的篷地主几乎都给弄走了,历朝历代都在全力预防的土地兼并此时被玩到了巅峰,在江南,钱谦益家的土地地跨六县,拥田一千四百多顷,钱家族下的佃户耕户多达八九万人,算得上江南超级大家族了。
可这进驻湖广第一批六七百个山西煤老板,京师工厂主,辽东大商人,平均一家就是一千多顷地,就以土地轮,毛珏一个冬天就缔造了将近上千个超级世家!北来的商人几乎将襄阳到武昌边上肥沃富饶的土地全都给占完了,大地跟打了补丁似得,东一块西一块,全是铁丝网隔出来的田庄,这一个冬天建庄界进铁丝,把被刘宗敏烧毁的村落建设成居民点,就花费了白银两百多万两。
唯一比不过的就是人口了,北明现在啥都不缺,就是缺人,山西那面各大矿场都在招人,北方来的煤老板是光带银子,乡党也就能来个一二百撑死了,还是关系挺也别好的,就地雇佣暂时难了点,湖广本来稠密的人口一部分人被刘宗敏强拉入伍,一部分人口在张献忠杨嗣昌,李自成左良玉的拉锯战中被消耗,剩下的这时候也是不是逃到江南,就是逃到后世湖南,两广那一带去躲避战火了。
幸好为了鼓励北商开发湖广,毛珏政策上给偏向了,本来和张献忠做的人口贸易所得到的人口都是补充给在战乱中极度空虚的陕西一代,如今直接截流给了湖广,一家大农场差不多能分配五千左右的员工左右。
江南是人多地少,平均一家人也就能分到个几亩地,几万人耕田十三四万亩轻松耕过来,可这湖广地广人稀的,五千人耕田十万亩,就算五千人全是壮丁劳动力,平均一人二十亩地,那也绝对是累到吐血,属于周扒皮手底下那个长工类型的。
还好,有钱的第二个好处又是显露了出来,咱人不够,牲口凑啊!也难怪李慧梅看着流口水了,出发之前就计划到了这里。山西正好挨着蒙古,牛马牲口贼便宜,三四百煤老板工厂主一口气带下来十多万匹牛马,这个数量要是放在崇祯几年,足够拉扯起一支几十万人的大军了。
而且这几年,毛珏每年还拿出数十万两来鼓励创新,论农业生产技术,南下北商所拥有的也比南明精耕细作要先进多了,为开荒创造了足够的条件。
于是乎,家伙备事儿齐了,三月份左右,天气才刚刚放暖,拥有土地情节严重的煤老板们亲自扛起锄头撸起袖子带头干活起来了。
真是无比土豪,无比壮观壮观的一幕,站在城头上,闲不住的李慧梅看的眼睛都发直了,就看平坦的襄阳沃野,一整趟几里宽的田地上,就好像骑兵对垒那样,足以装备精骑的上等蒙古马被暴殄天物那样套上挽具,足足六匹马一列,拉着带松土轮圈的三骅犁,后面矮小却精力十足的川汉子唱着春歌狠狠把着犁后面,这样的纵排足足好几里嘿呦的号子中,连拐弯都不用,偌大的队伍卯足了劲儿就往前拉就行。
本来就松软的湖广沃土在辽东铁与火冷锻出的三骅犁下,迅速被拉出一条条深邃的伤痕,带着芳香的土壤被松软刨出来。
紧跟着又是放水,插秧了,去年冬天,雇佣着对面河南的农闲篷,沿着长江,水泥砌成的沟渠水利工程早已经准备就绪,趁着冰雪融化的春潮开坝,亮晶晶又寒冰刺骨的长江水,荆江水被引入犁好的农田中,上等的水田又是宛若一块块巨大的玻璃镜子那样出现在地平面。
甚至就连插秧,这些北方来的有钱的煤老板田庄都和这个时代不同,还是马拉着的一个个带大轮子的畜力插秧机咯吱咯吱的行走在水田上,上面一个推臂膀,随着马的走动把尚且带着泥土的的早稻苗推下去,底下又是个小点的齿轮带动夹紧,松开,夹紧,松开来回运动的齿轮机械臂,抓住秧苗狠狠地插进了大地了。
要是人力弯着腰挎着个背篓,一亩地就得一整天,可这玩意跑下去,一天十几二十亩不在话下。
当然,质量肯定也没有人力精细的一根根往下插那么容易,不过反正是地广人稀,要的就是这种粗放型的农业!
集体劳作与大量畜力的使用,就创造了这个个农业时代的奇迹,在李慧梅巴眼的张望中,短短二十几天,才拥有不到两千左右壮年劳动力的湖广农庄几乎是一同完成了早稻的春耕。
不过耕种模式上湖广和江南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就在江浙一带恨不得每一寸土地都插满秧苗的时候,这些个煤老板农场主又创下了惊人的浪费,上好的湖广田,竟然只开垦了一半,挨家挨户将近剩余的五万亩地,留出一万亩种了瓜果蔬菜,剩下的清一水儿种草,种的全都是上等牧草,专门就养从北方带来的那些牲口。
草长得可比秧苗快多了,几场春雨就撺出来了半人多高,忙了一春天的牲口正好就地吃上了鲜嫩的青料,从北方进口的豆粕这时候也可以缓一缓了,第一波开垦湖广的大农场大牧场开始正式走上了正轨。
春耕完了就没那么忙了,把工作扔给了属下农场职工,一个个有钱的孙子又是玩心大起了起来。
又是一大早,揉着眼睛,李慧梅是照例爬上城墙,去看这些北方来的肥羊在干什么,不过今个,每一天都能看到壮观的集体劳动却是没了踪影,反倒是靠着襄阳城不远处,一座长千米,宽一里,用水泥和砖头搭建的个巨大的椭圆形建筑简直就像一夜之间冒出来了那样。
女人和猫是一个属性的,跟着李自成打了好多年的仗,李慧梅第一反应是这群大肥羊在建筑工事,为围攻襄阳城做准备,为了打探清楚,这小丫头也不怕高,踩着城垛,探着脑袋就极力的向下张望过去,可令小丫头气的牙根直痒痒的是,这群有钱的孙子也太奢侈了!如此大的椭圆形建筑一大圈,全都用钢筋固定着帆布给遮盖起来了,眺望了半天,她啥都没看到,光听到里面响起震天的吼叫声。
气急败坏的跺了跺小脚,张望了一眼今个高桂英没跟着杀出来,溜下城墙,把身上穿的白色孝服孝带一扔,李慧梅犹如小耗子那样跐溜一下子钻进了李自成修皇宫时候在城墙上开的窟窿里,转眼就溜出了城。
几分钟之后,那个建在襄阳城城下镇遗址上的椭圆东西门口,一个穿着白纱衣,长布裙的小姑娘探头探脑就摸到了跟前儿。
似乎真的就是来种地的,根本也没个看守,反倒是那令人热血澎湃的叫喊声不断的传入耳中,顺着椭圆水泥墙开的窟窿,李慧梅轻轻松松混了进去。
“哇!!!”
一到里头,就算李慧梅也忍不住兴奋睁大了眼睛,她看起来像城墙的玩意在里头呈阶梯状,一共八九层之多,此时已经挤满了江南江北足足上万商旅地主工头,不管男女都有,一个个宛若疯了那样,拼命地向前挥舞着拳头。
中间则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赛道,一共十条道,道上有收窄的狭小路段,有特意垫高的山坡路,一条河流还穿道而过,此时十条赛道上,一共九辆两匹马拉着的华丽四轮小马车刀刃那样斜着一派等候在赛道上。
出发点赛道的中心还搭了个军事瞭望台一样的高台子,在九个车手全神贯注的注视中,一个春寒料峭中尚且仅仅穿着红色单衣,露出胸脯肚子的壮汉拿这个锤子,一下一下的晃悠在足足一人多高的大铜锣前面。
“三!”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