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和严嵩入殿。情急之下,吕芳竟摇醒了熟睡的嘉靖帝。
嘉靖帝睁眼后大怒:“大胆!你竟敢扰了朕的清梦。。。”
吕芳跪倒:“皇上,出大事了!前军都督府赵之信造反!三万神机营兵士正直奔京城而来呢!”
严嵩在一旁道:“皇上,刑部提牢司在京师三大营中安插了眼线。刚刚眼线冒死到了我的府上禀报了这件事。再有两三个时辰,怕是神机营的兵就要进京了!”
嘉靖帝闻言大骇。不过他毕竟是九五之尊。片刻之后,他恢复了冷静。
嘉靖帝道:“司礼监立即拟旨,着三千营、五军营截住神机营。算了,朕亲自拟这道旨!”
一个时辰后,德胜门外五里。
三千营掌营大帅施荃、五军营掌营大帅唐玉带领近十万兵马,截住了神机营兵士的去路。
赵都督高声道:“施帅、唐帅,京中有变!我们入京是奉了兵部张部堂、裕王爷的命平乱的!你们为何要挡住我们的去路?”
施荃大笑:“巧了!我这儿也有一道旨,是皇上的圣旨!让我和唐帅立即包围你们神机营,以防你们入京作乱!”
赵都督道:“施帅、唐帅,你们该不会是被奸人蛊惑吧?快快让出去路,不要耽误了平乱的大事!”
施荃道:“皇上还有一道旨意,是给你们神机营的呢!吕公公,请宣旨吧!”
吕芳下马,拿出圣旨,高声道:“有上谕!命神机营所有兵士,立刻缴械,返回京郊驻地!”
赵都督心中疑惑:吕公公是皇上的身边人。他来宣旨,应该不会有假。难道说。。。坏了!有人伪造张部堂和裕王的调兵手令,诓骗我率军入京!上当了!
第197章 将贺六、胡三就地正法!
四个时辰后,永寿宫大殿。
严嵩父子跪在青纱帷帐前。
严嵩将那份张居正、裕王联名的调兵手令交给司礼监掌印吕芳。吕芳又将调兵手令递入了青纱帷帐。
嘉靖帝看后,心中不是愤怒,而是悲伤!
朕生有八个儿子,其中七个早夭的早夭,病亡的病亡。现如今,朕就只剩下你一个儿子!九州万方,朕迟早要传给你!你为何要急于一时?
朕唯一的儿子竟然想弑君弑父,谋朝篡位?!
朕还记得,你五岁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从景阳宫的那颗老杏树上摘的杏子,跑过长春宫、咸阳宫、承乾宫,一路跑到保和殿。你把那枚杏子交给朕,笑着对朕说:“父皇,你吃。”杏子上,还沾着你一双小手流的汗。
可今天,你却要弑君弑父?!
悲伤之后,是切齿的恨意!人世间最深的恨,往往源于最深的爱。
大殿中,严世藩不失时机的添柴加火:“皇上,那些人深夜调神机营入京,无非是想谋反!幸亏刑部提牢司的眼线及时发觉,皇上圣明天纵,调三千营、五军营缴了叛军的兵械,如若不然,京城危矣,社稷危矣,皇上危矣!”
青纱帐中,传出一声龙啸:“说清楚,‘那些人’是哪些人?”
严世藩张开嘴,想要回答“自然是裕王”。
严嵩却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
严嵩开口道:“启禀皇上,宋有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臣以为,赵匡胤本是想好好辅佐周恭宗的。只不过他的属将已将黄袍披在了他的身上。若他不从,那些如狼似虎的将领免不了要杀掉他。他也是不得已,这才做了皇帝。”
严嵩不愧是混迹朝堂数十年的老狐狸。他的回答巧妙至极。首先,他的言外之意是,徐阶、高拱、张居正胁迫裕王谋反。同时,严嵩心中清楚,血浓于水。皇上对裕王还是有父子之情在的。故而他说裕王是“被迫谋反”。
然而,被迫谋反也是谋反!此事之后,裕王再无可能继承皇位!
青纱帐中,传出一声龙啸:“叫刘大!”
刘大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上到大殿内。
锦衣卫的规矩,上殿不得佩绣春刀。除非有人谋反,佩刀上殿是为了护驾。
嘉靖帝朝着刘大又是一声龙啸:“把徐阶、高拱、张居正。。。还有裕王,统统看押在自己的府邸里!任何人不得跟他们联络!”
刘大拱手道:“臣遵命!”
嘉靖帝又道:“刚才严世藩说,那些人调兵入宫是为了谋反。锦衣卫里,有没有他们的人?你们锦衣卫的人一身锦衣,身上个个花团锦簇!花团之中,有没有杂草?!有杂草就要除之!懂么?”
刘大心中暗喜:他早已与贺六、老胡撕破了脸皮。有了嘉靖帝的这句话,他可以名正言顺的除掉这两个敌人!
刘大叩首:“臣遵旨!”
刘大从永寿宫中出来,立刻回到北镇抚司,他派人召集本卫所有人马在北司校场聚齐。
贺六、老胡、其他的锦衣太保侍立在刘大身边。
刘大高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昨夜京中有人谋反!你们平日吃着皇上恩赐的饭,穿着皇上恩赐的锦衣,现在要忠心护主!众太保听令!北司稽查副千户徐七何在?”
徐胖子拱手道:“属下在!”
刘大命道:“命徐七率稽查千户所四百弟兄,围了内阁次辅徐阶的宅子!任何人不得出入!”
“徐七领命!”
刘大握紧了手中的绣春刀:“南司巡城千户薛九何在?”
薛九拱手道:“属下在!”
刘大朗声命道:“令你率巡城千户所三百弟兄,围了户部尚书高拱的宅子!任何人不得出入!”
“薛九领命。”
刘大颇为享受对着十三太保发号施令的感觉。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历代那么多的人都想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宝座,为了指挥使的宝座可以兄弟相争、刀兵相见——因为无上的权力,是天下最美的佳酿!
“南司随扈千户韩五何在?”
韩五拱手道:“属下在!”
刘大道:“命你率随扈千户所五百弟兄,围了兵部尚书张居正的宅子!”
“韩五领命!”
刘大又高声令道:“其他太保,各领下属弟兄,随我一起,围了裕王府!”
众位太保正要各自领着手下出卫办差。刘大却高喊一声:“慢着!在办差之前,我要宣皇上的口谕!”
刘大道:“有上谕:你们锦衣卫的人一身锦衣,身上个个花团锦簇!花团之中,有没有杂草?!有杂草就要除之!”
贺六和老胡心头一震。如今他二人已经加入了裕王党一方。裕王党谋反,他们二人也难脱干系!刘大口中的“杂草”,自然是指他们。
刘大又高声道:“皇上让我除草,诸位就别怨恨我不念及兄弟之情了!来啊,将贺六、老胡拿下!就地正法!”
刘大手下的几个贴身校尉一拥而上,将贺六、老胡捆成了粽子。
两名校尉掏出手铳,将手铳对准了贺六和老胡的头颅!
老胡闭上了眼睛:活了六十二年了,难道我的命数要到此为止了么?
贺六却突然想起当初在浙江,了尘和尚自尽前说的那段佛箴: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了就是好,好就是了。
罢了罢了,爹,儿子这就去那阴曹地府与你团聚。
就在此时,南镇抚使何二何天昂站了出来!
锦衣卫中人都知道,十二爷是“尸痴”,十一爷是“骗痴”,殉国的姜四爷是“火器痴”,南镇抚使何二却是个“武痴”。
何二生性孤傲,是个蛮横的武夫,却也是个忠义之人。
他拱手道:“左同知大人,你说要将贺六、胡三就地正法。请问,皇上可有明旨?”
刘大怒道:“刚才我不是宣了皇上的口谕了么?皇上让我在锦衣卫中除草!”
何二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如此理解:皇上只说让你除草,却未明言所谓的‘杂草’是谁?也就是说,你没有明旨就想杀掉两个锦衣太保?!这不合规矩!锦衣卫是皇上的家奴。即便是杀一个小小的力士,也要有皇上的明旨!”
刘大暴怒不已:“混蛋!何二,难道你要包庇谋反的乱党?京中谁人不知,贺六和老胡最近跟裕王府走得多近?裕王谋反,他们一定是帮凶!”
何二笑道:“跟裕王走得近就一定参与了谋反?左同知,我怎么听说五年前你还给裕王爷献过一柄镶着十几颗宝石的宝刀呢?难道说你也参与了谋反?没有证据就杀人,难道你要学宋时的秦桧,玩什么莫须有?”
刘大盛怒之下,说了一句犯众怒的话:“我是锦衣卫的左同知兼北镇抚使,暂代指挥使职责!我要杀谁,就杀谁!用不着什么罪名!”
何二冷笑一声:“你自己都说了,你只是暂代指挥使职责!我这个右同知兼南镇抚使有监督你的权力!你想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掉老六和三爷,我何二何天昂第一个不答应!”
这时,赵慈拱手道:“属下赵十二愿保六爷、三爷!他们绝不是犯上作乱的奸佞之徒!”
其他太保闻言,纷纷表态:“属下李十一愿保。”
“属下徐七愿保。”
“属下陆四愿保。”
“属下薛九愿保。”。。。。
刘大见十位太保众志成城的保贺六、老胡,刚才十分的杀意只剩下了三分。
若真是杀了贺六、老胡,他刘大便会触犯众怒。没有这些太保爷的支持,即便今后他接任了指挥使的位子,也坐不稳。
刘大只好说道:“罢了!将贺六、胡三关押进诏狱!其余人等,按照我刚才的吩咐,立即围了裕王、徐阶、高拱、张居正的宅子!一定要严加看守!飞入一只鸟,跑出一只老鼠我都饶不了你们!”
第198章 转机
严嵩之所以屹立朝堂数十年不倒,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精通三件事:整人、杀人、用人。
他整人的手段高明的很。
嘉靖帝下令锦衣卫幽禁了裕王、徐阶、高拱、张居正。裕王党的头脑,已经被严党控制住了。
严嵩清楚,抓住了蛇头,就该收拾蛇尾了。他让严党的官员们纷纷上书,参劾裕王党的那些三品以下官员们。
严嵩是个手段高超的老官僚。他清楚,这些三品以下的裕王党官员职位虽小,却是裕王党的基石。
整人之道,不整则以。要整,就整死!徐、高、张他要整死,所有与裕王党有关的小官儿,他亦要整死!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朝中的裕王党官员们罢职的罢职、下狱的下狱。取代他们的,当然是严党官员。
耐人寻味的是,对于撤换裕王党官员的折子,嘉靖帝一律照准。可嘉靖帝就是不表态该如何处置裕王本人和徐、高、张三人。
严嵩有些慌神了。整人就要整死,这是原则。否则蛇醒了,免不了要回身咬人一口。
慌乱之中,严嵩做了一件糊涂事。
他指使手下数百名官员,联名上折子请求嘉靖帝废掉裕王的亲王位,并将徐、高、张三人革去一切官职,斩首示众。
哪曾想,嘉靖帝接了联名的折子,不但不表态,且直接从永寿宫移驾,住进了朝天观,跟蓝道行寻仙求道去了。
锦衣卫诏狱。
贺六和老胡已经被关进诏狱半个月了。诏狱是锦衣卫的自家地盘,这两位太保爷倒没受什么罪。南镇抚使何二吩咐看牢的总旗、小旗们,一定要好好伺候三爷和老六。
诏狱中的总旗、小旗本就是老胡的下属。即便何二不这么吩咐,每餐三荤、三素,一壶杏花村也是少不了的。
刘大忙着在朝廷里大肆抓捕裕王党的官员们,一时也没工夫腾出手来收拾贺六和老胡。
老胡叼着一根枯草,对贺六说:“关了咱们半个月了。也不说咱无罪,也不砍咱们的头。我身上都快招虱子了。”
贺六道:“呵,严党的人手段高明。裕王爷是皇上唯一的儿子,栽赃他任何寻常的罪名,皇上都不会深究。唯独这谋反罪,是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也无法容忍的。”
老胡道:“放心,皇上不是从古至今最圣明的君主,却是从古至今最聪明的君主。裕王是他唯一的儿子,迟早要继位。根本不需急于一时。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岁的小孩都能想明白,皇上又怎会想不明白呢?即便事发当日皇上盛怒难平,这都过了半个月了,皇上的怒气消了,自然能想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朝天观大殿。
蓝道行正跟嘉靖帝席地而坐,盘道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