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宫中有势力的太监,都在宫外有别院,在别院里养着对食儿。司礼监掌印和四大秉笔,除了黄锦不养对食儿,其他四人都有如花似玉的小对食儿。
羊肠子胡同中的一间三进宅院,便是司礼监秉笔、东厂督公陈宏豢养对食儿所用。
胡同口站着三个人,贺六、徐胖子、崔佳林。
徐胖子嘲讽道:“我说六哥。你说陈宏一个没了根儿的人,竟然养了十三房对食儿。那些小妖精啊,一个赛一个好看。陈宏真是暴遣天物!”
贺六道:“老七你少说点没用的。崔佳林,你看看,轿子边上那四个人里,有没有找你做龙袍的那个?”
崔佳林借着夕阳余晖,向轿子那边望去,片刻后,他道:“贺大人,你看轿子左侧那个儿高的,对,就是他给的我五千银子,让我做那龙袍龙冠!”
贺六点点头,对崔佳林道:“你先回北镇抚司等我。等我抓了那人,你再给我写一份儿供状,就能回家守着你那淼儿过小日子了!”
崔佳林转身离去。
贺六和徐胖子大步走到轿子前。
高个儿小太监掀开轿帘,陈宏刚下轿子,便看见锦衣卫的老六、老七来了。
陈宏皱了皱眉头:“贺六,你来这儿干什么?”
贺六笑道:“来给陈公公请安啊!”
陈宏挖苦道:“请安?黄鼠狼给鸡儿拜年,你存不了什么好心。”
贺六指了指那高个儿小太监,问陈宏:“这位小公公年纪轻轻便是正六品服色,想必很得陈公公的重用啊!”
陈宏道:“这是我的干孙子常桂。现在司礼监做六品支应。怎么了?”
贺六朝常桂拱了拱手:“原来是常小公公啊,失敬失敬!”
转头,贺六向着徐胖子使了个眼色。
徐胖子抬手,打了个呼哨。一声尖利的呼哨过后,几十名锦衣卫力士涌入羊肠子胡同。
陈宏色变:“贺六,你要干什么?难道你要谋害司礼监的秉笔,东厂的督公?”
陈宏出宫私会小对食儿,始终不是什么光彩事。故而他没有带东厂的番役随行护卫。
几十名锦衣卫力士将陈宏几个人围了起来。
贺六道:“我闲着没事儿谋害司礼监秉笔干什么?告诉你吧,你的这个干孙子常桂,涉嫌栽赃当朝储君,我要带走他!”
陈宏大怒道:“你们锦衣卫有什么权力带走司礼监的人?”
贺六笑了笑:“谁让陈公公你这么不小心,出宫不带东厂番役保驾的?街头的地痞寻衅斗殴,都爱人多欺负人少。我贺六今天就是人多欺负人少!”
陈宏气的七窍生烟:“贺六!你一个小小的北镇抚使,竟敢在司礼监秉笔、东厂督公面前放肆?”
贺六冷笑一声:“呵,锦衣卫镇抚使虽然没你的官儿大,却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我不像刘大,甘愿做司礼监和东厂的奴才!来啊,将常桂拿下,带走!”
几名力士将常桂拿住,五花大绑。贺六朝着陈宏拱了拱手:“陈公公,人犯我已经抓到了,咱们后会有期!”
陈宏大骂道:“贺六,你这混账王八蛋会后悔的!”
贺六并不理会,只是带人领着常桂出了胡同,直奔北镇抚司。
贺六一走,陈宏便朝着手下喊:“马上去找刘大!集合东厂三千弟兄。给我带齐刀剑、火铳!去北镇抚司,把咱们的人抢回来!”
贺六、徐胖子押着常桂回到锦衣卫衙门。
贺六吩咐徐胖子:“你立即去找何二爷,让他集合南司火铳队,在北司衙门前护卫!”
徐胖子道:“六哥,你觉得陈宏会带东厂的人来北司衙门抢人?不能吧?咱们这儿可不是五城兵马司!而是堂堂的锦衣卫衙门!”
贺六道:“狗急了跳墙。这常桂是栽赃案的重要案犯,陈宏这条疯狗要是急了眼,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有备无患!”
贺六带人,押着常桂进了诏狱真话房。
真话房中,老胡已经等在了那儿。见贺六回来了,他起身问道:“人抓到了?”
贺六点点头:“抓到了!来啊,去请十二爷来,哦,对了,让他带着他上大刑用的阎罗箱!”
常桂自诩是陈宏面前的红人,他昂着头道:“我是司礼监的支应,你们锦衣卫有什么权力给我上刑?”
“啪”,贺六拿起绣春刀的刀鞘,狠狠打在了常桂的嘴上。
常桂依旧嘴硬:“你们敢如此对我,吕公公、陈公公会找你算账的!”
“啪啪啪啪”,贺六拎起绣春刀的刀鞘,一连狂打了常桂的嘴十几下,直到打得他嘴角流出了血,他这才噤声。
贺六道:“常桂,是谁指使你拿了五千两银子,找裁缝崔家林私造龙袍、龙冠的?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常桂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六笑了笑:“一会儿我们锦衣卫的尸痴赵慈来了,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第302章 承天门外的铳声(一更求果实,跪求了)
重刑在前,崔佳林当面对质在后。常桂抵赖不得,只好供认,这一切都是陈宏指使。老胡记好了供状,贺六又让常桂画了押,按了手印。
老胡笑道:“有这供状在,那陈宏得死上三回。”
贺六却有些不满意,他问常桂:“难道司礼监掌印吕芳不知道这件事么?”
常桂摇头:“这事儿全是陈公公交代给我的。陈公公从没说过这是吕公公授意。”
贺六叹了口气:“唉,老胡,看来罪魁祸首还是要逍遥法外。”
就在此时,一名力士跑进了真话房:“六爷,不好了!东厂三千番役聚集在咱们衙门口,声称要进咱们锦衣卫接一个人!何二爷的四百南司火铳手堵住了门,双方正僵持不下呢!”
贺六笑了笑:“老胡,冤家上门了!走!去门口会会陈宏、刘大去!”
衙门口,陈宏气势汹汹的喊着:“立即让开路来!否则别怪我们东厂不客气了!”
陈宏身边,三千东厂番役举着火把,刀枪林立。说话间就要硬闯锦衣卫。
何二喊道:“北镇抚使贺六爷现在暂代指挥使职权!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锦衣卫!陈公公,我们这儿不是顺天府,也不是五城兵马司!不是你们想进就进的!”
锦衣卫衙门在承天门外,与六部隔街相望。锦衣卫、东厂对质,六部衙门夜里当值的司官、主事全都聚拢在街对面,欣赏着这一场好戏。
贺六和老胡终于来到衙门口。
陈宏见贺六来了,冷笑一声:“一个半时辰前,你跟我说什么喜欢人多欺负人少?这黑灯瞎火的,你们锦衣卫当值的,就这四百南司火铳手吧?我带了三千人来!就算一人一口吐沫,也要淹了你的锦衣卫!”
贺六喊道:“陈宏,你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告诉你,常桂已经招供了!你命他指使裁缝崔佳林私造龙袍、龙冠,栽赃当今皇储,证据确凿!我劝你快快下马领罪!”
贺六此言一出,街对面那些吃瓜看戏的六部当值司官、主事们哗然!
“原来是陈宏栽赃裕王爷!”
“哼,看着吧,这群阉狗威风了两年。贺六爷一回来,他们再也抖不起威风了!”
陈宏大骂:“你们这是栽赃陷害!定然是你们给常桂上了大刑,屈打成招!刘大,带人给我冲!把常桂抢出来!”
刘大领命,喊道:“东厂番役,刀剑出鞘。胆敢阻挡者,杀无赦!”
南司火铳队的四百火铳手,分作了前中后三队。贺六高声令道:“第一队,朝天鸣铳!”
“轰~”一百多颗铳子射向了天空。
贺六道:“你们再近前一步,下一轮齐射,铳子就不是射向天际,而是射向你们的脑袋了!”
陈宏喊道:“自永乐十八年成祖爷设立东缉事厂开始,东厂便有监察锦衣卫的职责!我倒要看看,你们锦衣卫敢对上司监察衙门的人放铳?!弟兄们,给我上!谁第一个冲进锦衣卫衙门,救出常桂,我赏银一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众东厂番役听闻有万两赏银,个个摩拳擦掌。他们抽出刀剑,径直走向南司火铳手排出的队列。
贺六、老胡蛰居南京那两年,锦衣卫受尽了东厂的欺压。一众锦衣卫弟兄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何二对贺六说:“六爷,下令吧!不给他们动点真格的,他们还真以为锦衣卫是东厂的奴才呢!”
街对面的那些六部司官、主事窃窃私语:“贺六爷真敢让火铳手杀东厂的人?”
“难说啊!刚才陈宏说的对,东缉事厂设立之初就有监察锦衣卫的职权。本朝陆炳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前,锦衣卫一直是东厂的奴仆。六爷要是下令放了铳,打了东厂的人,那就不是厂卫之争,而是兵变了!”
“你们忽略了一件事。不提厂、卫谁是谁非。这里是承天门外!承天门里就是皇宫了!在皇宫门口放铳杀人,等同于谋反啊!”
贺六高声令道:“南司火铳队,第二队,放铳!杀东厂的叛逆!”
火铳手们虽然憋了一肚子对东厂的火。可这道令一下,众人却是面面相觑:这儿可是承天门外,承天门里就是皇宫。。。放铳杀东厂的人?这算不算兵变?算不算谋反?
贺六又高声道:“弟兄们!东厂奸佞陷害裕王爷!现在又要强闯锦衣卫硬抢涉及此案的案犯!陷害储君,便是扰乱朝纲!便是意图谋反!现在,我以北镇抚使的身份,命令你们放铳!杀!”
火铳手们闻言,纷纷扳开火门,准备击发。
东厂的人不知死的向前走着。
南镇抚使何二一挥手。第二队火铳手的一百三十多杆鸟嘴铳喷射出一阵火光。
“轰~轰~轰”。
几十名东厂番役立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陈宏愣住了,刘大愣住了,街对面那些吃瓜看戏的六部官员愣住了!
谁能想到,衙门口站着的那个贺六,竟吃了熊心豹子胆,真的下令锦衣卫铳杀东厂的人?!这可是在承天门外!等于是当着皇上的面儿杀东厂的人!
永寿宫内。
嘉靖帝刚刚安寝,便听到一阵铳声。他还以为是自己骤然停服丹药,耳朵产生了幻觉呢。
再躺下,又是一阵铳鸣!
嘉靖帝大惊,连忙叫进殿外伺候的黄锦:“黄锦,怎么回事?哪里放铳?难道有人谋反么?”
黄锦亦是惊恐万分:“皇上,铳声听上去像是承天门方向传来的!”
嘉靖帝道:“难道是兵变了?黄锦,快带朕的手令,去京郊调神机营进京护驾!”
黄锦领命而去。
锦衣卫衙门外。铳响过后,是骇人的宁静。
陈宏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那三排南司火铳手。
刘大亦是目光呆滞。刚才一枚铳子贴着他的头皮飞过,愣是烧焦了他几根头发。
街对面的六部官员本来想看一场好戏。铳声一响,他们如缩头乌龟一般,纷纷缩回了六部衙门之中。他们还命令本部亲兵,紧闭部堂大门,省得惹上干系。
第303章 兵变?谋反?(二更真的需要大量果实)
贺六一声喊,划破了这黑夜中的片刻宁静:“第一队、第二队装填铳子!第三队准备!东厂奸佞若敢再近前一步,继续放铳轰击!通敌叛国者,杀!扰乱朝纲者,杀!贪污纳贿者,杀!结党营私者,杀!”
四百南司火铳手气势如虹的高声附和道:“杀!杀!杀!杀!”
其实,锦衣卫的大部分力士都已经下差回家。当值的南司火铳手只有四百人,东厂番役三千有余。双方相隔不过三十步。若东厂番役们真的横下一条心,拼命冲杀,死个一两百人就能冲到南司火铳手面前。那时锦衣卫的人未免双拳难敌四手。
陈宏大喊一声:“锦衣卫反了!刘大,带着东厂弟兄冲杀过去!剿灭反贼!”
刘大始终是个没了根的假武官,真太监。他没有什么真刀真枪、血战到底的勇气。他退缩了。
他战战兢兢的对陈宏说:“陈公公。现在锦衣卫铳杀东厂的人,是咱们占着理呢。不如到永寿宫去,请皇上主持公道。铳子无眼,对面那些锦衣卫叛逆真要是三排齐射,怕会威胁到公公的安全!”
陈宏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永寿宫扈卫权现在抓在东厂的手里!永寿宫内外的带刀护卫,都是东厂的番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