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镇山河 第226节

  贺六摇头:“我所说的‘做’,指的不是暗杀!我问你,后宫里是不是有条规矩,后妃在选入宫中之前,需要是处子之身对么?”

  冯保点头:“是啊!从皇后到淑女,九等后妃,都必须是处子之身才能进宫。”

  贺六道:“这就好办了。奴儿花花水性杨花。身边一刻也缺不了男人。入宫前,她除了跟曹勿岱、曹得水私通,身边定然还有其他的姘夫。咱们派几个得力的人,把她以前跟哪些人有奸情查清楚。而后将她以前的姘夫都抓起来,严刑拷问,整理成一份供状。交给李贵妃。李贵妃是后宫之主。她可以按照宫规,将阅男无数的奴儿花花驱逐出储秀宫。”

  冯保道:“妙哉!还是六哥你有办法!”

  贺六又道:“对了。明日你派几个东厂的番役到西市去,跟我手下的几个力士打一架!而后咱们借题发挥,做一出厂卫相争的戏,给皇上看。”

  历代皇帝都怕看到厂卫合流。对于皇帝来说,只有厂卫相争,他们才能更好的驾驭这两条恶犬。

  东厂提督冯保是北镇抚使贺六的义弟。东厂和锦衣卫的关系,从未像现在这般融洽过。

  二人怕隆庆帝猜忌。最近经常会做一些厂卫摩擦的戏给隆庆帝看。

  

第469章 人尽可夫(二更)

  

  隆庆帝不是先皇嘉靖帝,二十年不上朝的事儿,他还真做不出来。

  在一连六天不上朝后,第七天,他终于出现在了奉天殿。

  都察院佥都御史陈仲首先奏道:“启禀皇上,两日前,锦衣卫六名力士,与东厂八名番役于西市互殴。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兵丁上前劝阻,竟被他们暴打了一顿。”

  隆庆帝道:“哦?贺六,冯保,陈爱卿所说属实么?”

  贺六出班奏道:“启禀皇上。北镇抚司六名力士,循规在西市监察舆情。哪曾想,东厂的八名番役无故寻衅他们。他们被逼无奈,只得动手。”

  冯保道:“明明是你们锦衣卫寻衅在先,贺镇抚使,你怎么恶人先告状?”

  贺六怒道:“你们东厂的人都问候那几个锦衣卫力士的八辈祖宗了。难道还不许他们还嘴?”

  隆庆帝面露不悦:“够了!朝堂之上,岂容你们像市井泼妇一般相互攻讦?锦衣卫的那六个力士,一律发配到边镇军中效力。东厂的七名番役,降到顺天府去做差役。贺六,罚俸两个月。冯保,亦罚俸两个月。”

  隆庆帝各打双方五十大板。他虽然脸上不高兴,心里却非常满意。先皇嘉靖帝临终前,一再叮嘱他,只有厂卫相争,他这个做皇帝的才能更好的控制这两条恶犬。

  文官班中的高拱识破了贺六和冯保的把戏,他心中暗道:你们可真能演戏啊!明明厂卫现在好的穿一条裤子,却非要在皇上面前装作不和的样子。

  散了朝,贺六走到宫门口,冯保的干儿子张鲸拦住了他。

  张鲸压低声音道:“六爷,冯公公让我给你带话。让你今天下晌去趟东厂。”

  贺六心忖:大约是冯保查完了奴儿花花的那些姘头。

  贺六回到北镇抚司。新任南镇抚使李黑九进到他的值房。

  李黑九拱手道:“六爷,这次我能兼任南镇抚使,全靠您的提拔。”

  贺六笑了笑:“这是你应得的。你进入锦衣卫这三四年的时间,鞠躬尽瘁,尽职尽责。你本就是指挥佥事,兼任南镇抚使是应当应份的事儿。”

  李黑九忽然附到贺六耳边:“六爷,今夜请去一趟我家。有个人要在我家见您。”

  贺六问:“谁要见我。”

  李黑九有些为难的说道:“六爷,这个人的名字,您不要打听。晚上一去便知。”

  贺六“哦”了一声。是谁要见他,他心中大致有数。

  下晌,贺六去了东厂。

  冯保将一叠厚厚的供状递给了贺六,他道:“贺六,你快看看吧!奴儿花花这个妖女,简直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货!”

  贺六仔细的翻看着供状。

  “南城驴蹄子胡同卖炸糕者吕二狗:半年前,奴儿花花到我这儿买炸糕。趁四下无人,她让我随她回家。说有好东西给我看。我被她魅惑了心智,跟着去了她家。一进门,她便将我拉入卧室,脱去衣衫。。。”

  “南城驴蹄子胡同四合院房东梁明:四个月前,奴儿花花将一个毽子踢到了我院中。我要把毽子抛过墙还给她。她却执意让我给她送过去。进了她的房子,她直接拉着我的手,说要请我喝茶,把我拖到了她的内室。一进门她便脱衣服。我把持不住,跟她厮混了一下晌。。。”

  “南城福来香脂粉店伙计孙大洪:三个月前,奴儿花花在本店买了十五两银子的胭脂水粉。让我给她送到府上。进了府,她非要让我帮她描眉。描眉的时候,她故意将纱衫剥落在地。我把持不住,跟她做了不齿之事。此后,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去她府上送胭脂水粉。每次都跟她行一个时辰以上的。。。”

  供状一共有二十七份之多,也就是说,奴儿花花的姘头,共有二十七人!

  贺六合上供状,咋舌道:“这奴儿花花倒是不挑嘴。几乎睡遍了整条驴蹄子胡同!什么卖油炸糕的、卖水粉的、扒粪的、卖冰糖葫芦的。。。什么样的男人都能睡她!从十六岁的少年,到五十岁的老翁,什么样的男人都能被她勾到床上去。”

  冯保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样一个荡货,如今竟贵为宸妃。大明的列祖列宗在天上知道了这事儿,不得气歪鼻子?”

  贺六道:“这些供状,我先带走了。晚上我要去李黑九家里见一个人。那个人应该用得上这些供状。”

  冯保笑盈盈的说道:“我想,也只有那个人,才能代列祖列宗执行宫规,将奴儿花花逐出宫外。”

  入夜,城北,李黑九府邸。

  贺六已在大厅内坐了半个时辰了。李黑九则站在他旁边,替他添茶倒水。

  终于,李黑九的老婆梁上红,搀着一个一袭白衣,头戴白色遮脸纱帽的女人,进到了大厅之中。

  贺六立刻跪倒在地:“臣,锦衣卫北镇抚使贺六,叩见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白衣女人将遮脸面纱拿开。她果然是李贵妃。

  李贵妃道:“平身吧。呵,贺六你果然是料事如神,竟然猜到了找你的人是本宫。”

  白笑嫣曾跟贺六说过,李贵妃其实很爱听奉承话。贺六不失时机的拍上了李贵妃的马屁:“贵妃娘娘是何等尊贵的人。您一进李黑九的府邸,臣就感到贵气迎面而来,让臣如沐春风。”

  李贵妃抿着嘴,笑了一声:“呵,老六啊老六,你这张嘴,跟笑嫣学的恁甜,到底是夫妻啊。罢了,本宫身为坤宁宫之主,私自出宫见外臣,是犯忌讳的。长话短说,本宫让你替我查一个人的底细。”

  贺六道:“恕臣斗胆。如果臣没猜错的话,贵妃娘娘让我查的那个人是奴儿花花。”

  李贵妃微微颔首,随后她坐到了大厅的上首。

  李贵妃道:“本宫听冯保说,此妖女本是蛇灵案的凶手之一。这样一个人日日伴在皇上身边,我不放心。”

  贺六连忙从桌上拿起一大叠供状,交给了李贵妃:“贵妃娘娘,奴儿花花的底,我已经查清了。用冯保的话说,她简直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货!这些是与她有染的奸夫们的供状。”

  

第470章 朕作证(三更)

  

  李贵妃看了两三张供状,便觉两颊发烫,羞的生出了两朵红云。

  她“啪”一声,将所有的供状都拍在桌上,而后颂佛道:“阿弥陀佛。非礼勿视!做女人能做到奴儿花花这么下贱,她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贺六拱手道:“启禀贵妃娘娘。虽说外臣不得轻言内宫之事。可属下听说,后宫有制,非处子之身不得入宫做后妃。奴儿花花这样的妖女,根本不配做储秀宫之主!”

  李贵妃道:“有这些供状在,本宫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奴儿花花赶出宫去!”

  说完,李贵妃拿着供状,在梁上红的搀扶下,离开大厅回了宫。

  一回宫,她先到了永寿宫大殿外。

  在大殿外当职的冯保却告诉她:“贵妃娘娘,皇上去了储秀宫。”

  李贵妃面有愠色:“怎么又去了储秀宫!奴儿花花入宫之前,这个时辰,皇上一向是在永寿宫批阅奏折的!”

  李贵妃又直奔储秀宫。

  隆庆帝正在储秀宫中,与奴儿花花饮酒作乐呢。孟冲在一旁,拿着个酒壶伺候着。

  李贵妃给隆庆帝行了个万福礼:“臣妾见过皇上。”

  隆庆帝眉头一皱:“这大晚上的,你有什么要紧事,竟然追朕追到储秀宫来了。”

  李贵妃朗声问道:“敢问皇上,四年前,您登基之时,是否跟臣妾说过,宫中大小事宜,皆由臣妾定夺。您还嘱托臣妾,要维护好宫制。”

  隆庆帝道:“朕当初是这么说过。怎么了?”

  李贵妃道:“大明宫制,非幼莲不得入宫为嫔为妃。臣请求皇上,依照此制,将奴儿花花逐出宫外。”

  幼莲,是处子的一种文雅说法。

  隆庆帝怒道:“你怎么知道宸妃入宫前不是幼莲?”

  隆庆帝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奴儿花花的床笫功夫,简直是炉火纯青。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二傻子,怎么可能分不清幼莲身和妇人身?

  只不过,隆庆帝吃腻了龙榻上中规中矩的嫔妃们。尝到奴儿花花这个妖女的滋味,他已经是欲罢不能。奴儿花花加上敬事房番僧炼制的壮身药,能让他飘飘欲仙。他才舍不得奴儿花花走。

  李贵妃直接那一叠供状呈给了隆庆帝。

  隆庆帝竟然花了三炷香的功夫,一字不差的看完了供状。直看的他面红耳赤,气息粗重。

  他转头对李贵妃说道:“这些供状,全是假的。”

  李贵妃惊讶道:“这二十七个人都在各自的供状上签了字、画了押!怎么会是假的?”

  隆庆帝竟跟李贵妃耍起了无赖:“朕告诉你,朕初次宠幸宸妃时见了红!这还不能证明她入宫前是幼莲身么?朕是九五之尊,朕的证词难道还抵不上这二十七个引车卖浆者之流的供词?”

  隆庆帝如今已经完全学会了先皇嘉靖帝耍无赖的那套手段,并将之发扬光大。先皇嘉靖帝只跟臣子们耍无赖,隆庆帝既跟臣子们耍无赖,也跟后宫嫔妃们耍无赖。

  李贵妃震惊了。她没有想到,隆庆帝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为了一个妖女扯起了谎。

  李贵妃一脸茫然的看着隆庆帝。

  奴儿花花道:“哎呀,贵妃娘娘。那些人都是在陷害我!皇上都替我作证了,难道你还相信那些陷害我的话么?”

  隆庆帝一挥袍袖:“罢了!没什么事,你赶紧退下吧。朕要安寝了!”

  李贵妃无奈,只得悻悻离开了永寿宫。

  李贵妃刚走,隆庆帝就急不可耐的屏退了孟冲。他一把将奴儿花花搂在怀里,恶狠狠的道:“你这小妖女。刚才看那些供状,看的朕下火旺的很。你还不赶紧给朕灭灭火?”

  一连一个月,隆庆帝天天都到储秀宫过夜。不过为了防备清流言官们说三道四,他倒是按时上朝了。与以往有所不同,他下了朝,不是批阅奏章,而是闷头大睡,补夜里缺的觉。

  朝政的事,他全部推给了高拱去办。因为奴儿花花天天在隆庆帝身边说,高拱这人老成持重,要比张居正可靠的多!

  高拱在内阁之中,愈加飞扬跋扈。几乎将首辅陈以勤架空。

  耐人寻味的是,张居正处处忍让高拱,许多政务,他根本不参与。平日埋头在东宫教皇长子朱翊钧读书。

  腊月二十,冯保来到贺六家喝酒。

  冯保道:“真没想到,高拱自诩是个有傲骨的清流。可最后却走了太监和后妃的门路,将内阁的大权揽入怀中!张居正似乎是怕了高拱,处处让着他不说。本来许多该他去争的事,他也不再去争!”

  贺六抿了口酒:“我的义弟,你道行还浅着呢!张居正怕了高拱?告诉你吧,张居正其人,胆大可包天!他绝不会畏惧高拱。他现在,是在等!”

  冯保问:“等什么?”

  贺六道:“这话说出来有些大逆不道。你这个司礼监秉笔时常伴在皇上身边。皇上的身子骨如何,难道你不清楚么?张居正是在等天崩地裂、皇长子即位!”

  冯保惊讶道:“等皇长子即位?”

  贺六点点头:“张居正已经看透了。治顽症,需用猛药。大明的许多制度已经病入膏肓。要除病根,就必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冯保摇头:“自隆庆元年开始,他不是已经推行了许多新政方略了么?”

  贺六道:“这几年他推行的那些新政方略,就像是撒胡椒盐,根本没有动摇旧制的根本!当今皇上,性格孱弱敦厚。他老人家骨子里是个守旧派。他根本不会让张居正实行那些刀刀见血的改革!”

  贺六喝了杯酒,继续说道:“假若皇上驾崩,皇长子幼年继位,情形就跟现在大不相同了。张居正是皇长子的帝师,又有李贵妃的支持。到时候,主少国疑。他能顺理成章的将朝廷大权揽入手中!到那时,他就能用无上的权力,将一切阻挠改革的人铲除!只有大权独揽,他才能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施行他那些刀刀见血的改革!”

  冯保道:“照六哥你所说,张居正这个人太可怕了!隐忍,通常需要超乎常人的勇气。而他,恰恰拥有这样的勇气。”

  贺六点点头:“是啊。徐老首辅曾跟我说过,要根除大明的病根,就要跟天下的皇亲、勋贵、富户、读书人为敌。普天之下,也只有张居正有胆量去做这个万人公敌!”

  

第471章 下一个目标,殷士儋(四更)

  

  贺六在跟冯保喝酒。贺府东南两里外的高府,亦有两个人在喝酒。这两人,一个是高拱,一个是孟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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