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床榻,傅燮的脸色愤恨,略显狰狞的咬牙切齿。
那日他们走至蟠冢山处,由于山路较为陡峻,崎岖难行,再加走上半日,士卒俱是疲乏。傅燮下令暂作歇息,结果就在这休息的片刻,突然从四周杀出上万叛军,直接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叛军的意图明显,摆明就是想要截粮断道。
而傅燮性情耿直,更不是软虾蛋,当即就招呼起手下士卒,跟叛军血战到底。
在敌众我寡的实力对比之下,傅燮让人突围出去报信,毕竟蟠冢山离汉阳郡城的距离,已经不远。
可惜紧赶慢赶,援军还是去迟了一步。
傅燮想不明白,叛军怎么会知晓押运粮草的时间以及路线。他一路上小心谨慎,几乎全程都有派斥候探路,结果却还是被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粮草辎重事关军事机密,知道此行路线的,仅仅只有盖勋张温以及总粮草官孙坚三人知道。如果真出了奸细,那最大的嫌疑,就该在孙坚身上。
然则这也只是暂时的猜测,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盖勋也不会断然去诬陷孙坚就是那潜藏于军中的内间。
临走之际,盖勋好言安慰傅燮一番,示意他不必太过自责。这件事本就不是他的责任,能够面临强敌不退半分,敢拼死作战,他已然尽到了军人应尽的职责。
数日之后,驻守陈仓的张温差人来信。信简中提到,不止运往汉阳这一路的粮草被劫,其他两路也没能逃脱厄运,叛军对他们的动向,简直了如指掌。
此事传至洛阳,朝野上下极为震动。天子在下发的昭旨中不仅严厉斥责了张温的无能,更是让他要在年底之前,解决掉这股叛军,否则就等着辞官回乡种田。
看着手里的昭旨,张温一个脑袋两大个。要重筹如此多的粮草,起码得要两三月的功夫,而如今汉阳城内的粮草仅供半月可食。
如果先让军队回来,再进凉州讨伐,又不知得拖到哪年哪月。陛下只给他半年时间,张温只能孤注一掷。
他让盖勋稳住汉阳,自己则会以最快的速度,筹措军粮运往。
盖勋看完信简,在郡守的座位上重重叹了口气。
朝廷要他们半年之内解决叛军,这事说得轻巧,可哪有那么容易。照他的估计,没个两三年,根本镇压不下这场叛乱。
理是这么个理,可话说回来,谁又敢跟天子讨价还价?
刘宏急功近利,安排下去的事情,你搞的定就是功劳一件,搞不定我就换人。堂堂整个大汉王朝,难道还找不出一个平叛之人?
第二八零章 借粮
粮草被劫的事情,军营里已是人尽皆知,人心惶惶之余,都在担心会不会饿死在这城中。
盖勋对此同样担忧不已,如果真要熬到粮草耗尽,没得吃了,恐怕早晚会引起士卒暴乱。也许羌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等到汉军饥肠辘辘引发内乱之时,他们只需作壁上观,收渔翁之利,然后不费丝毫力气,就能将汉阳的汉军彻底铲平。
局势紧迫,摆在盖勋面前的仅有两条路可选。
其一,率军离开汉阳,另寻去处,要么退回陈仓,要么迁往陇西。其二,找城内世家帮忙,让他们提供粮草,供应军队近两月的开销。
然则天子给的时限只有半年,如果不快速解决掉汉阳这股叛军,那这战争就可能会延续很久。
所以,方案二成为了最优的选择。
提及世家,就不得不谈到汉阳城内首屈一指的门阀,姜家。
得知姜眠的儿子在吕布手下任职,盖勋就琢磨着利用这层关系,让吕布去套套近乎,说通那位姜老爷子放粮。
吕布自认是个莽夫,谈不上口齿伶俐,要当说客他也着实差了好大一截,更何况前些日子还在姜家府中,让那位家主当着那么多仆从府卫的面下不来台。
不过既然关乎到三军将士的存亡,吕布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一遭。
在院内散步的姜眠得知吕布拜访,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就直接同管事说了不见。
吃了闭门羹的吕布也不强求,他脸皮还没厚到赖在姜家的门口不走。姜眠不想见他,肯定是前几日的气还没消。
转身欲去,姜却强行闯入了府内。
一众仆人自是不敢阻拦这位姜家少爷,很快,姜便轻车熟路的将吕布带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姜眠见到两人横冲直撞而来,明显没有好的脸色,却也没有让仆人将眼前二人撵出府去。
他靠着假山的石墩坐下,将手中拄杖放于脚旁,轻捶佝偻的后背,目光并未投向吕布,而是放在了姜的身上,语气里透着几许刻薄:“吕将军怎么会想起来寒舍拜访,难道是嫌老夫前几日还不够丢人么?”
吕布正欲回话,老人却摆手制止道:“如果说是为了找老夫筹粮,那你不必开口,可以就此回去了,恕老夫不送。”
一句话,就断了吕布所有念想。
活到了这把年纪,老家伙的眼光毒着呢,如何会猜不到吕布此行目的。
被人揭穿,吕布脸上有过瞬间的尴尬,但他仍旧想要尽一份力,遂朝老爷子抱了个拳,劝说起来:“姜家主,可能您还在气头上,如果是,那吕某在此向您赔个不是,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们这些后辈一般计较。但眼下的局势紧迫,这已不是你我个人之事,在对抗叛军这点上,我们应当团结一心,共同抗敌才对……”
“打住打住,杀敌平叛那是你们将军该操心的事情,又与老夫何干,不然朝廷和百姓养你们作甚?”
老爷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并且油盐不进。他拄握拐杖起身,唤来府中管事,挥了挥手,“老夫累了,送客。”
“请吧,吕将军。”管事手往府门的方向一邀,示意吕布该走了。
吕布也没在多劝,跟这些人老成精的人物打交道,他还差了不少的火候。再加上他基本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留在这里没有多余的意义。
身旁的姜对此表现得极为不忿,他从小就和父亲性格不和,如今国难当头,父亲居然还只想着自己的得失利弊,这令他这个当儿子的感到无比失望。
他拦下想要回屋的父亲,义正言辞的做着最后努力:“父亲,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您还执着些什么。如果我们撤离了,等到叛军攻破汉阳,一样也不会给你留半粒粮食。这么简单的道理,儿子都明白,您怎么就想不通呢?”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叫我父亲,我可没你这么个忤逆子!还有,我做的决定,哪轮得到你来品头论足、指手画脚,给我滚,今后不许你再踏入我姜家一步!”
姜一个劲儿的胳膊肘往外,令老爷子气愤无比,老脸涨红的当场同姜断绝了父子关系,并指着大门方向,让他今生再也不要回来。
望着老爷子回屋的背影,姜傻愣在原地,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动弹不得半分,满眼通红。
管事送着二人离开,在府门口不忘叮嘱两人,说没事不要再来姜家,老爷子近两年的身体,已是大不如前。
姜眠慢腾腾的回了屋内,刚把手中拄拐放下,就听得耳旁传来‘嘎吱’开门的声音。
屋门推开,身型魁实的男人走进,敢不敲门征求同意就进来的,整个府内上下,也就仅他一人而已。
男人迈进屋内,反手将门推上,笑着同姜眠说着:“姜家主,消消气儿,可别为个忤逆儿,气坏了自个儿身子,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