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末,吕布敬上。
从始至终,书信里吕布都是称呼董卓为‘董公’,念着他往日的情分。
董卓看完之后,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欣慰,亦或是苦笑。
“翁翁,你不高兴吗?”
董白偏过头,处在深宅的她根本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
董卓低下头,丑恶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慈爱,抚着孙女的乌黑秀发,温和说着:“翁翁能够见到白儿,就十分开心了。”
很难想象,天下人口中残暴不仁的董魔王,也会有这般和蔼模样。
早年,董卓最喜欢的儿子青年意外身亡,只留下这么一棵独苗。董卓为此沮丧低落了好一阵子,后来便将对儿子所有的爱,倾注在了孙女董白的身上。
将老娘和孙女送回房内之后,董卓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仰望天空。
黯淡的月色,斑驳的数影,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兄长,我已经调查了城内一圈。吕布昨天夜里裹挟天子百官往长安去了,还带走了城内七八成的百姓。”
董脚步急促的来到董卓身旁,告诉他这位兄长,洛阳如今几乎已是空城一座。
董卓侧目看了他这弟弟一眼,没有说话。
“如此庞大的队伍,他们行军速度应该不会很快。只要兄长率军追击,必能追上,救回天子!”
董劝说董卓出兵追击,天子乃是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有天子在手,怎么都占着一头理,倘若天子落入别人之手,他们就真的成了叛乱的反贼。
董卓摇了摇头,月光洒在他粗犷的脸上添了几许落寞,他叹了口气:“算了,老娘和白儿没事就好。”
他已经不打算追究此事了,吕布骗了他不假,但起码没有把事做绝,给他留了后路。
他们之间的帐,就此一笔勾销。
董却是不甘就此罢手,继续劝说着董卓:“兄长,关中那边是你经营的地盘,又有樊绸守在函谷关。吕布想要入关,得废不少功夫,别说十天半月,就是给他半年都未必能够攻下函谷关。我们只需追击过去,和樊绸来个前后夹击,定能击败吕布,夺回天子!”
“叔颖,你觉得你能想到的事情,吕布会想不到吗?”
董卓反问了一声,吕布在他身边蛰伏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有万全之策,就贸然带着天子百官往长安而去。
果然,董卓话音刚落,就有人前来禀报:“太师,樊将军到了。”
董卓听得这话,心中叹息,道了声:“让他进来。”
很快,樊绸出现在了董卓面前。
“樊将军,你不是镇守在函谷关吗?怎么来了洛阳?”董纳闷儿的询问起来。
“前几天来了个叫魏木生的将领,拿着太师符节说是要与我调防,让我赶往虎牢关增援。我途经洛阳,故而在此暂歇。”樊绸如实回答起来。
函谷关轻而易举的落入吕布之手,董气急败坏,指着樊绸急道:“你啊,中了吕布之计矣!”
樊绸懵了,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途中他还见到过吕布,听吕布说是奉了太师之命,带天子百官迁入长安。
他当时也没多想,甚至还和吕布寒暄了两声。
董卓也不怪他,本以为让樊绸镇守函谷关万无一失,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想起昔日在虎牢关城头看到的那道骁勇身影,董卓此刻竟有些欣慰起来,吕布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甚至比自己还要聪明、隐忍、勇武,有手段。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啊,是真的老了。”
董卓叹了一声长气,望着天上月亮,脸上的落寞又重了几分。
“兄长,那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董在得知函谷关陷落之后,也没了主意。
董卓这时候倒是重拾起了精神,扫去脸上落寞,刚猛的嗓音里透着决绝:“输了吕布一手,却也不是关东那些鼠辈,就能击败本太师的!”
“樊绸。”
“末将在!”
“由你镇守洛阳,除非我本人亲至,任何人来,皆不得开城。”
“喏!”
吩咐完樊绸之后,董卓带着五千飞熊军,又连夜奔回虎牢关去。
八月底。
庞大的迁移队伍终于抵达了函谷关外,百姓们望着前方朦胧的城廓,俱是露出了开心的笑颜。
不停赶路的他们早已是疲乏至极,终于可以好生歇一歇了。
“先生,你输了。”
马背上的吕布望向戏策,嘴角露有笑意。
他先前和戏策打赌,他赌董卓不会追来,戏策则赌董卓必来。
事实看来,确实是戏策输了。
然则输了的戏策却满脸开怀,仿佛比自己赢了还要高兴。
当天下午,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传来。
虎牢关持续数月的鏖战,终于以董卓的获胜而落下帷幕。
这场大战,双方前前后后投入兵力达到了六七十万,可以说是近些年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
纸包不住火,诸侯们在得知粮草被焚之后,很快就起了内讧。原先的盟友关系霎时四分五裂,变得心怀鬼胎,互相仇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