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吃相 第113节

麻痹的,都成太监了还火气这么大!

陈旭脸皮抽抽了几下转身,终于把这个烫手的王八蛋送走了,让他心里也一块石头落地。

距离上山剿匪已经过去了十多天,镇上的税粮已经全部上缴完毕,并且在陈旭的惦记下,组织了一百多乡民扛着脱粒机去山匪的老巢中把那里种的几百亩粮食也都收了回来,为镇上的粮仓多添了近五百石粮食,而这些粮食不用交税,就成了清河镇的储备粮,等到寒冬腊月的时候可以救急。

而经过治疗,赵柘的伤势也已经基本愈合,已经能够下地岔着腿慢慢行走,不过精神却更加癫狂,如同疯狗时不时的要咬人,弄的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他,因此也慢慢没人管他了,浑身又脏又臭,整日披头散发衣服破烂如同一个乞丐被关在房间里嚎叫,弄走之后他心里也轻松了一大截。

经过这些天的反复交涉之后,江北亭和南阳郡郡守马伯渊、郡尉高焄似乎达成了协议,总归是要把这件剿匪事件办的圆满。

郡丞府主簿梁子舟纵容其子和山匪勾结抢劫清河镇税粮,已经被郡尉府捉拿,其子梁文在雉县监狱杀伤狱卒试图越狱直接被乱箭射死,连同被抓的还有梁子舟全家共计二十三口尽皆入狱,只等监御史将案件始末呈报咸阳御史中丞和廷尉府,就会将其押入咸阳正法。

而被梁文蛊惑不知内情的内史府铁官丞赵柘在剿灭山匪中被匪徒所伤,养好伤之后会尽快送回咸阳养病,而整个南阳郡受牵连的官员富商多达数十人,许多富商直接就被抄没家产人头落地。

有人冤魂不散,有人吃的盆满钵满。

数十个被抓获的山匪活口尽皆被斩,连同此前斩杀的山匪,共计一百一十六颗人头由郡尉府清点之后记入功劳册,而负责剿匪的雉县县尉房宽和三十多个兵卒尽皆受到封赏,或多或少都换到不同的赏爵。

至于山匪家眷则尽皆刺字墨面为奴,年幼体弱者发卖南阳作坊做工,健妇都被流放三千里之外的北地垦荒,其他老者病者也都处理完毕,一窝聚集在伏牛山中的祸害无数年的山匪彻底消弭无形。

虽然一切看似处理的风平浪静,但其实只有身在其中的人却一直心头惴惴。

赵柘送还咸阳,还不知那中车府令赵高会怎样表现?

江北亭为了让陈旭安心,也曾经让兵卒给他传话,表示赵柘之事已经处理妥当,让他不要担心和胡思乱想,在清河镇好好当里典,安抚乡民好好侍弄庄稼,再过月余就要开始收割秋粮,而且还要重新征召民夫前去轮换修建驰道,切不可大意云云,最后还不忘叮嘱陈旭有空去县城找他女儿玩耍。

呵呵哒,陈旭直接就把最后一句话当屁一样放了,然后也把赵柘之事抛到脑后,开始沉下心来研究各种东西,嗯,主要还是吃的用的,没事儿就回家陪陪陈姜氏和杏儿,日子过的既充实又平静。

都城咸阳最近很热闹。

朝堂和民间因为一件东西的出现都有些沸腾。

咸阳比之南阳更加靠近西北,夏粮成熟要晚上十多天,因此南阳如今夏粮收割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之时,咸阳附近的夏粮才开始收获。

而今年的夏粮的收割和往年不一样,内史府下发一种新式农具图,名叫脱粒机,并且下派工匠到咸阳四周村镇指导打造,制造出来之后,用过的农民都说好,于是这种脱粒机很快便风靡传开,因为材料来源容易,构造也并不算复杂,因此需求量很大,几乎家家户户都要,人口多的家庭甚至还需要三五架才够用,一时间,人们突然发现,往常并不太受关注的木匠竟然都不够用了,而随着需求量增大,木匠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开始拽起来,不加工钱没时间打造,但即便是多给工钱也还需要排队,听说活儿好的木工的订单都排到冬天去了。

人能够等,但地里的庄稼不能等,眼下小麦已经全部熟透,迟一天收割便是损失,因此许多人就焦急的四处打听哪里可以买到脱粒机,因为已经见人用过了,既方便又好用,一家三口一天就可以收获好几亩地,完全就是抢时间收割夏麦的利器。

而有需求就会产生供给,这是商业的必然,就像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一样。

秦朝虽然农业水平低下,大部分农民也都吃不饱穿不暖,但咸阳作为都城,这里的田税比之其他郡县本来就要低三成,而且就生活在始皇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作为面子工程,各种农具牛马几乎各家各户都配置整齐,加上整个咸阳数十万不事生产劳作的城市户口要吃喝拉撒,各种鱼肉蔬菜的供应也让周边的农户跟着赚钱,因此整个咸阳地区的人,无论农商工匠都要比其他郡县富裕很多,很多农民已经提前几千年进入了小康生活。

看见脱粒机有利可图,于是有些心眼灵活的商人便开始动脑筋了,有人开始组建工坊,招收木工学徒和工奴大量制作脱粒机销售给排不上号的农户,一架脱粒机定价一石粮,合四十钱,也就两匹细麻布的价格,并不算贵,咸阳周边的许多农户都消费的起,因此工坊门口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牛车马车排队购买脱粒机,工坊的商人很快就开始大把赚钱,很快就有人开始跟风,短短十多天工坊很快就开到咸阳下属的乡镇,甚至开始往周边的郡府县城扩展。

第153章 捉襟见肘

秦朝的商人地位比较低下不假,但秦朝对商人的经商行为也管理的并不是太严格,只不过税收比较高。

看见商人有利可图,治粟内史很快也下发通知,凡是制作销售一架脱粒机,必须上缴税金十钱或者税粮三十斤,而且专门安排税吏在工坊蹲点计数,一架十钱一架三十斤,一个工坊最忙碌的时候一天竟然能够销售三五十架出去,折合粮食就是十多石,虽然看似不多,但整个咸阳内史府范围内足有十多万户农民,渭河平原一马平川麦浪翻滚,粮田数百万亩,如果算一户一架脱粒机,就足足能够多征收数万石粮食,当然,这是最好的展望,但即便是只有一半农户有脱粒机需求,这个数字也非常可观。

而消息传出去之后,周边的汉中、三川、河东诸郡也开始对脱粒机工坊征税,这些税收上去就算地方收入了,归当地郡府支配,因此各个郡县的官员都很有兴趣,越发卖力的大力推广脱粒机。

因此朝堂之上这两天也闹腾的比较厉害,匠作少府、治粟内史和内史府的三个最大的BOSS每天都再秦始皇面前吵吵嚷嚷,要求将这部分税粮划拨到自己名下。

匠作少府的理由很简单,这脱粒机是下面郡县的工匠发明呈报上来的,技术归匠作少府,而制造脱粒机的工坊匠工也归匠作少府统一管辖,因此必须让给自己。

治粟内史的理由跟加充分了,自己管制全国钱粮税收的调配和预算,这是正规税收,当然应该归自己管。

内史府自然也理由充足,咸阳周边诸县都是内史府管辖范围,商人所开的工坊必须归自己管辖,税收自然也归内史府调配,至于别的郡县太远管不着就算了。

脱粒机工坊的兴起是一个新的行业,和以前的工坊都不一样,比如以前的陶麻铜铁盐等工坊和行业早已有了定制,都有明确的法律条令划分管辖,大家都争不起来,但这个税收是个新品种,而且还没归属权,可以争一下,毕竟手中有钱有粮才好办事。

如今大秦鼓励生育,鼓励农业生产,鼓励盐铁生产,鼓励工匠创新农具,但这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前些年年年打仗,要供养大量的兵卒,眼下又要供应大量的修建驰道直道和长城的民夫役卒,粮食不够吃,因此加大了粮税的征收力度,但毕竟粮食事关全国农民的死活,征的太多老百姓吃不饱饿死了就会造成粮食减产,但不收也不行,那么多民夫和降卒每天还得供应两顿饭食,这几乎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恶性循环,因此偌大一个大秦帝国,粮食到处捉襟见肘,朝堂之上的三公九卿各个部门都感觉自己缺粮,已经缺的眼睛都绿了。

工程要按时完工,民夫役卒就得吃饱,要鼓励工匠发明创造就得发放奖励,没有钱粮口说无凭就是个屁,加上军卒立下战功,按照勋爵还要免除许多田税,这个法令已经几十年了,但到如今几乎没怎么兑现,立功的军卒空有赏爵而没有直接的好处,导致军卒也怨气很大,如果长此下去就会导致军心不稳,这是个极大的隐患。

反正吵来吵去最后的症结所在就是缺粮食。

而这个脱粒机如果全国推广开来,贫穷农户可能买不起,但那些稍微富裕一些的农户还是买得起,一石粮换来十多天的抢收时间,完全是一笔非常划算的投资,不然遇上灾害天气,辛苦一年的收成都会泡汤,所以在收割粮食的节骨眼上,时间就等同于生命,有粮就活,没粮就饿死,因为朝廷要收的税粮是一粒都不能少,少了就会被抓去服役,然后基本上就一去不回,粮田抛荒一年,即便是活着回来,第二年的税还是交不上,这也是一个恶心循环,实在逼急了,就只有拖家带口跑到山里面当山匪靠打劫过日子。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三个部门吵吵了几天之后,就连郎中令、廷尉和典客三府的主官也忍不住了,跳出来要求分一杯羹,因为这三个部门都属于按照定制拨给钱粮的衙门,但下面张嘴吃饭的太多了,下属的许多官员的官秩根本就发不够,许多已经欠账多年了,怨气更大。

就比如郎中令,下属有一大票各种级别的大夫和郎官、谒者,这些属官大多数都是大秦公卿官僚的后辈,在里面挂一个郎官头衔作为候补官员等待出仕,虽然没有正规的职务,但品级在,因此官秩必须要照常发放,一个都是几百石,而且一个个都来头不小,该发的不能少,发慢了还要闹腾,而且还光吃饭不干活儿,完全就是后世泡一杯茶在衙门混一天的混混公务员一个级别,就比如被虞无涯阉掉的赵柘,此前就是户郎,根本连衙门在哪儿都不知道,整天斗鸡遛狗喝酒赌博玩女人,已经快混成神仙了。

看着朝堂之上吵吵嚷嚷,跪坐在龙塌上的秦始皇气势威严脸色平静,并没有半分的不满和生气。

大秦在他手中一统华夏,如今他要雄心勃勃的把大秦打造成一个万世不朽的铜铁江山,然后遗传万代,如果再能找到长生不老之药,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大秦势必国力强盛,那时兵强马壮足以横扫中国周边蛮族震慑天下,盛世可期也!

作为华夏千古第一帝王,秦始皇算得上是雄才大略。

但在治国之上,他并无太多良策。

最受他器重的法家门徒李斯,贵为左相统御全国官员,总揽政务,推行严苛法令限制农民的经营活动,大力开垦粮田种植粮食,但几年下来,全国的粮食供应并未得到根本的扭转,而且鼓励生育之后吃饭的人口也逐渐增多,加上大修道路、水利和长城,粮食甚至开始捉襟见肘。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朝廷需要囤积更多的粮食才能将各项计划顺利推行下去,而收税几乎是唯一的途径。

但要想在这种已经快到农民承受极限的临界边缘再加上一种税收项目,直接就会导致大量农民破产。

因此朝廷迫切需要增加新的税收来源,从商人手中想办法就是可行之举,反正商人不种粮食不事生产。

眼下脱粒机工坊的税收虽然只有几万石,但这也是一个极好的信号和开端,脱粒机会从那些富裕的农户手中换来税粮,但对穷人并没有太多影响,这是一种平衡,一种朝廷、商人和农民都自然认可的平衡,没有任何的强迫措施,买得起就买,买不起还是用古老的方法继续收割。

第154章 奇怪的话

“咳咳~”吵吵嚷嚷的朝堂上,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斯突然轻轻咳嗽了几下,一帮子官员立刻慢慢安静下来。

“陛下,我建议针对脱粒机的制造和售卖拟定一条新的法令推行下去,除开咸阳内史府之外,各郡县让置田超过二十亩的农户必须购置或制造一台脱粒机,每台征十钱粮税,所收税粮由治粟内史府和各地郡县税仓平分,这样全国又会多出来数十万石粮食!”李斯站起来慢条斯理的说。

作为帝国第一丞相,李斯认为的治国良策就是法律,只要推行严苛的法令,然后各地官员加强监督,只要所有人都依照法令行事,天下就可以繁荣稳定。

但老百姓可并不这么想,任何人都希望自由自在,虽然吃饱穿暖是第一要务,种田种麻的确对国家安定很重要,但严苛的法令带来的却是民间的怨愤,而且这种怨愤不光民间有,朝堂也有,从周朝延续下来的各种流派和理念如今在大秦可以说延续的更加繁荣,方士儒生对法令并不太感冒,他们都有不同的治国方略,只不过胳膊抗不过大腿,暂时被李斯的权势压制住罢了。

而李斯作为千古第一丞相,推行的车同轨和书同文度同制的法令的确对中国的统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那是针对六国当时各种规制和文字的混乱制定的,如今天下大统,混乱情况逐渐消弭,正是修生养民之时,还要大力推行各种严苛的律令,只会适得其反。

“陛下,李丞相所言恕臣不能苟同,如今天下安定,需要轻徭薄赋修生养民增加人口,我大秦才能民心安定,区区十钱粮税看似不多,但对于苦贫者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臣建议此事应缓缓推行,切不可操之过急!”右相冯去疾一如既往的站出来跟李斯唱反调。

“陛下,前几日北地再次传来降卒哗变,因为口粮接济不上,导致数百人饿死,若无粮草,北境不安,若无粮草,军心不稳,若无粮草,匈奴之祸患何日得灭,百姓虽苦,但又何如毁家灭国之苦?”李斯看都懒得看冯去疾一眼,对着秦始皇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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