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在起航和靠岸停航的时候最容易出事故,海事学院光是在训练之中就先后有七八艘船受损,其中更有两艘在登岛训练的时候触礁沉没。
商船上的舰长经验丰富,是海事学院培养出来的优秀学员,因此对于行船非常严格认真,也讲的非常仔细,而船上观察员、导航员、舵手以及主要岗位的工作人员都是从海师学院聘请而来的专业水手,这些人都系统的学习航海理论和驾乘这种大海船的经验,因此这艘商船在东南沿海航行了六七个月还未出现过任何事故,这也奠定了姑苏商行在所有货商眼中的牢固地位。
眼下虽然来往闽中广东的商船不止这一艘,但许多货商都点名要求走这趟商船,以保证自己货物的安全。
这个时代还没有物流保险这一说,华夏保险公司也只是针对货船和船上的工作人员进行投保,保费不便宜,许多船主根本就舍不得花钱,因此只要不是租赁公司强制要求货船保险,许多商行和商人根本就懒得投保,翻船触礁、人挂了、货没了都只能自认倒霉,告到官府也没什么人管,这是一个听天由命的操蛋时代。
参观完甲板上的设施,始皇帝还饶有兴趣的下船舱去看看货仓和船工水手起居生活的地方,但下去不到一刻钟便捂着鼻子脸色发白的出来了,然后也不说话直接下船,吩咐禁军对商船和远处不断汇聚而来的货车马车放行。
一群公子和一群卿侯自然也同样脸色不好看,一个个下船之后脸皮还在抽抽,有捂鼻子的,有捂嘴巴的,还有捏喉咙和捶胸捶肺的。
这商船外面看着挺新挺干净,高大上的一逼,但船舱里面简直乱七八糟,各种货物混杂的味道令人作呕,而船员和水手居住的舱室更是气味难闻,加上正是盛夏酷暑,太阳一晒,海水一蒸,那味道完全不摆了。
陈旭则云淡风轻的捏着一枚紫光灿灿的太极通宝最后下船,因为他根本就没下去,站在甲板上和舰长唠了五十钱的嗑。
陈旭打赌始皇帝下去坚持不了一刻钟。
而舰长认为陈旭肯定猜错了。
当然,结局令陈旭满意,舰长输了他五十钱,始皇帝下去果然不到一刻时间就上来了,而且几乎是捂着鼻子冲出来的。
始皇帝带着一大票手下走了,驻守码头的数千禁军也旌旗招展逐渐远去,安宁严肃的码头很快也恢复了平日的热闹,数十辆马车争先恐后而来,一群皮肤黝黑赤胳膊的民工也如同潮水般涌来,很快便把商船包围的水泄不通。
“没啥味道啊,哪里臭了?”
商船上,毛管事和制服笔挺的舰长从船舱出来,二人脸上皆都露出不解的神色,看着始皇帝旌旗招展离去的方向嘀咕。
“是有那么点儿味道,但也不至于说臭吧,只不过三五……七八天没洗澡而已,难道贵人的鼻子和我们这些粗人不同……”舰长也很郁闷的开口。
而在离去的巡游队伍当中,蒙毅还在使劲儿对着陈旭翻白眼儿,鄙视这个鸡贼的女婿方才没有提醒自己不要下船舱去。
他从未想过外面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船舱里面竟然是那种味道。
当打开舱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咸骚甚至还有体臭屎尿的浓郁味道扑面而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用袖子捂住了口鼻,而正在说笑的蒙毅直接差点儿被冲了一个跟斗。
而这一口恶气到现在还没顺过来,还感觉肺腑之中还有一股臭气萦绕不绝。
第1535章 祸从口出
……
依旧还是在距离舟山群岛最近的句章海岸边的那个海湾之中,临时搭建的木质码头上停靠着十艘巨大的崭新海船。
这些船都是始皇帝出发之后谕令海事学院调集过来的海师舰队的训练舰,其中大部分都是清河租赁公司的船,根据舷号来看,要比去年陈旭乘坐的那批船要新的多,舷号最小的都是五十多号。
其中最大的旗舰长达四十丈,舷号01,船名泰山号,是目前琅琊造船厂新造的最大的海船,大小七面主副巨帆,加上侧帆,还有密密麻麻的桅杆,整艘船看起来狰狞霸气极具视觉冲击力,旁边停靠的几艘二十丈大小的海船此时看起来就像野猪与大象的区别。
这里距离琅琊海港有七八里远,又是隐藏在海湾之中,因此只有走近了才看得见。
而等始皇帝和一群还没顺过气来的公子卿侯看到这十艘海事学院的大船的时候,瞬间再次激动起来。
“老天,这才是真正的大船!”
“啧啧,老夫总算开眼界了,没想到我大秦竟然还能造出如此大的海船来!”
“原以为方才那艘商船已经很大了,眼下一比较,有若孩童与壮汉一般……”
“如此巨舰,怕是造价不菲?”
“自然,上次听宰工部提过一嘴,这种四十丈大船用料超过万石,一次可以运载粮食十万石,满载人员可达一千五百人,乃是我大秦最大的舰船,造价超过三百万钱……”
“嘶~~”
正站在船下仰望船头甲板讨论赞叹的一群公子卿侯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那岂不是相当于六艘普通三桅海船的造价,如此高昂的代价实在不划算!”
“谁说不划算!”陈旭笑着转头看着质疑的一个卿侯,“船越大,抵抗风浪的能力就越强,在大海上行驶就越平稳,数年前诸位有许多都陪同陛下巡视东南,听闻被颠吐的不少,而这艘巨舰即便是有丈余高的风浪,也能如履平地一般,几乎感觉不到太过明显的颠簸,这是本侯特意为陛下此次巡游打造的,仅此一艘,后面没有需要暂时不会再进行建造,但这种巨舰的好处不仅限于此,而是在其强大的货运能力,只需要普通海船两倍的人手,便能运送普通货船至少五倍的货物,这些二十丈大小的海船看似巨大,实则只能用于近海航行,不适合远洋航行,一旦遇到大些的风浪便很危险,尤其是夏季风高浪急,更是容易倾覆……”
“清河侯言之有理,船体越大越平稳,而且航行所需的人力物力并不会增加很多,从货运和掌控来说,大船的优势非常明显!”一个懂行的工部官员赶紧顶帖。
“如此说来还是造这种大舰划算,但为何不多造一些?”一群公子当中来有人质疑,陈旭一瞅正是胡亥这货,明显又在其中挑拨离间想搞事。
“对啊对啊,既然造大舰更划算,为何不把钱省下来全部造这种大舰,既安全又划算,一艘顶五艘……”有几位公子和一些随行的卿侯开始附和胡亥。
“大船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一是工艺复杂,二是对木料要求非常高,光是为了寻找打造这艘大船的龙骨,造船厂便先后寻访无数名川大山,费时年余才找到,砍伐运送到琅琊又耗时足足半年,先后动用人手数万,因此建造这种巨舰花钱还在其次,而是代价太大,有些得不偿失……”
“还有就是船越大,操控起来也就越发困难,一旦发生事故,造成的损失也会被放大数倍,一艘小船倾覆,累及不过数十上百人,但这样一艘大船倾覆,可能瞬间上千人便葬身大海,而这种大船一旦损毁,代价更是承受不起,所以并非好处多便可以多造,而是要看需求,眼下需要的是更多近海航行的海船,二十丈的也已经勉强够用……”
“原来如此,我等受教了!”一群公子和随行的卿侯一起拱手。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并非如此,而是钱……”陈旭笑着指着这艘巍峨如山一般漂浮在海湾之中的巨舰,“因为是第一艘四十丈巨舰,从设计到新建船坞再到建造成功,泰山号前后总耗时两年有余,共耗资三百八十余万钱,而海事学院今年一年的预算也才三百万钱,若是全部打造这种大船,怕是一艘都弄不出来,各种训练也都只能全部停止,而朝廷这些年虽然税收年年增长迅速,但需要开销的地方也如同流水一般出去,不知道又从哪里能够挤出来钱来多打造几艘这样的巨舰!”
“左相说的是,如今财政署的确挤不出来多余的钱款建造巨舰,工部和海事学院呈报的新造舰计划冯相也只同意了三艘二十丈训练舰,这种耗资巨大的巨舰莫说冯相不会同意,即便同意怕是其他署衙都会上奏阻止……”财政署随行的一个官员站出来为陈旭的说法站台。
“难道不可以让中央钱庄多发行一些债券和兑票么?”一个很有想法的公子弱弱的说。
“嘁~~”
虽然没有人站出来反驳,但人群的集体反应表示了对这个说法的不屑和反击。
“公子,发债债券朝廷需要支付大额利息,坦途计划的五亿债券眼下每年都要多付近千万的利息,负担不小,兑票也不是说发就能发,需要有等同价值的金银铜钱作抵押才行,钱庄有多少钱财才能发多少兑票,发多了兑票就不值钱了!”有对金融比较了解的官员小声解释。
“不会啊,我们平日有兑票不都是按数字兑取的吗,怎么会不值钱呢,是一万就能取一万,是十万就能取十万……”
“哼,朕给你一张十亿的兑票,你去给朕取出来!”
面对自己这个金融白痴的儿子,一直没有说话的始皇帝终于忍不住冷哼。
这个公子还准备开口,但瞬间似乎想通了一点儿什么,额头上的虚汗滚滚而落,赶紧低着头满脸通红的拱手:“儿臣思虑不周,说错了!”
“知之为知之自,不知为不知,眼下如此多的卿侯重臣,还有太师当面,不懂便问,怎能胡言乱语,此次回去之后到京师大学好好学习,若是毕业答辩不能合格,就留在京师吧!”始皇帝拂袖往大船的跳板走去。
“陛下息怒,不知者不罪,九公子也不过是心有疑惑罢了!”陈旭和一群大臣赶紧都跟上去劝说。
一群公子有的紧张,有的后怕,有的怜悯,还有的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闹哄哄一起尾随而去,只留下脸红耳赤的九公子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