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在夏季的雨季到来之前把房子修好免得一家人没有地方睡觉。
而在陈旭加紧速度修房子的同时,在二十里外的清河镇也有一个铁匠在加快速度打造一件东西。
铁匠铺里面炉火通红,矮壮的中年铁匠轮着小锤,两个徒弟轮着大锤在不停的敲打一把通红的青铜制品,而且已经有了很清晰的形状,就是一把近一米长的青铜手锯。
自从前几天见到陈旭做过一下小小的改动之后的青铜锯的效果,铁匠仿佛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样,于是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打造一种崭新的铜锯,眼下这经过几天的研究之后,这把手锯已经快成功了。
叮叮当当之中,红色的火星如同烟花一般四周乱飞。
这把手锯比以往的手锯都要长接近三十公分,而且背脊更加薄一些,刃口的锯齿也更加细密,所用的青铜也是韧性最好最结实的品种,以往都是用来打造最锋利的兵刃,但为了这把手锯,铁匠也下了血本用了自己最好的一块铜锭,而这块铜锭来自于百里之外南阳郡城,当初买回来花了一大笔钱。
“嗤~”
随着锤声停止,暗红色的铜锯被放入冷盐水中淬火,一股浓浓的水雾腾空而起,铜锯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除开参差错落的锯齿还很钝之外已经是一把完好的青铜手锯。
铁匠拿着手锯眯着眼睛看了一遍往两边微微错开的两排锯齿,用手还在上面每个锯齿挨着摸了一遍,这才满意的吩咐,“拿我的砺刀过来!”
砺刀,一种三棱形的铸铁工具,因为是直接把烧融的铸铁倒入一个长条形的棱形砺石槽中冷却而成的,表面和砺石一样粗糙,虽然铸铁易碎,但胜在刚硬,比青铜合金要硬太多了,用这种铸铁砺刀来给兵刃开锋是最好的选择,特别是锯子这种齿多而密集的工具,一般的砺石根本就无法打磨。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在中年铁匠亲手一个齿一个齿的打磨下,青铜长锯的每个齿都变的锋利无比,然后安装上早已做好的硬木手柄,挨着缠上细细的麻绳,一把完整的手锯便算成功完成了。
“抬一根粗些的木头来!”中年铁匠满意的点点头吩咐。
不一会儿两个年轻的徒弟吭哧吭哧抬过来一根直径足有两尺的粗木放在一个木头架子上,铁匠手持铜锯亲自站到木头前面,放下锯子深吸一口气然后拉动锯子。
“扑哧扑哧~”
伴随着手锯的来回移动,细碎的木屑如同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木头上很快就锯锯下去几寸深一道整齐的豁口,又几分钟过去,随着咔嚓一声,粗大的木头被锯成两段滚落下来。
“哈哈~哈哈哈~”中年铁匠兴奋的仰天大笑,提着锯子出门去了。
他之所以这么兴奋,来源于大秦对于工匠创新的奖励。
大秦以农业立国,不仅奖励耕作,而且奖励对于耕作和生产有重大帮助的发明创造。
一旦这种锯子被官方认定拥有巨大的使用和创新价值,不仅会记录在匠人名录上上报郡守,更有可能通传全国,最后成为国家标准。
如今的秦朝一切都是有标准的,对于他们铁匠来说,没有特殊要求哪怕一把柴刀都不能胡乱打造,必须严格按照官方的尺寸制作,而且每一把上面还要物勒工名,也就是在打造的物品上铭刻自己的名字甚至是产地,比如他所加工的刀具物品上必须打上“清河镇古山”的铭文,清河镇就是地名,古山是他的人字,一旦刀具质量不好被投诉到官府,那么最后官府就会找他麻烦,轻则赔偿,重则取消工匠资格,如果导致的后果非常严重被剥夺户籍充作官奴也有可能。
而如果一旦发明一种新的有用的工具得到官方的认可,那么不仅会光宗耀祖传世下去,更直接的利益就是可以免除很多的税赋和徭役,而且社会地位也会提高很多,成为县城甚至郡府的知名工匠,以后打造的物品就能铭刻上雉县古山甚至是南阳古山。
士农工商,在古代的四种阶层当中,工匠的地位仅次于农民,要比不事生产的商人地位高多了,至少在清河镇,卖盐的吕彪看见他,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大匠,这就是身份和地位。
铁匠提着锯子很快走进清河镇中央一栋看起来比较宽敞的木头房子里面,但没过多长时间便悻悻而出,脸色变的非常难看。
“师傅,您怎会如此闷闷不乐?”看见铁匠黑着脸回来,一个徒弟忍不住问。
中年铁匠叹口气一屁股坐在木桩上说:“别提了,我把铜锯拿去给里典观看,他竟然说我这是胡乱修改器具样式,说我打造的锯子不符合匠作规制!”
“怎么会这样?”三个徒弟都很不理解,其中一个说,“这种改良的锯子如此锋利,锯木比普通的锯子快了数倍不止,应该奖赏才对吧?”
铁匠摸着下巴脸色犹豫了一下说:“里典老迈迂腐,看来我必须直接去一趟雉县县城,听说新来的县令是从都城咸阳来的,见识和见地与我们这里的山村野夫不可同日耳语,就这样决定,你们两个赶快备马,带好防身武器跟我去一趟!”
“是,师傅!”被叫到的两个徒弟赶紧一起答应。
……
第28章 征调民夫
清河镇往南,有一座大山叫伏牛山。
伏牛山下有一条河叫白河。
伏牛山是秦岭支脉,是淮河和汉江的分水岭,而白河就是汉江中游的一条支流。
雉县县城就坐落在清澈荡漾的白河之滨。
雉县可能后世人不太清楚,因为在唐朝被改成了向城,到了明朝又被改成了南召县,然后一直沿用到新中国。
雉县是南阳郡北方之门户,素有北扼汝洛,南控荆襄之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南阳地处中原腹地,三面环山,只余南方一马平川直通襄阳,地势平坦农业发达,所出产的粮食几乎能够养活大半个秦国,即便到了两千年之后,仍旧是中国最主要的粮食主产区。
雉县县城并不算大,方圆不过十里,与同时代其他城池一样,四周环绕高约两丈的城墙,城墙由夯土构建,上面有箭塔和城楼,但无论是城墙还是塔楼看起来都破破烂烂,许多地方甚至已经倒塌。
城内的状况也并不是很好,除开纵横交错直通四座城门的两条主干道之外,里面所有的民房建筑都是以茅屋为主,但其中也有不少木屋和石头修建的房子,当然屋顶上盖的还是茅草,这些房子密密麻麻的构成了纵横交错的许多小街,数量不下三千户,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牵牛的,骑马的,推车的,挑担的,熙熙攘攘大声喧哗,比之清河镇又要繁华百倍不止。
城中心的位置有一栋青石建筑,外表虽然粗糙,但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正对着南方的城门,看起来非常醒目,大门上方悬着一块高三尺阔五尺的大匾,上面黑漆写着四个篆书大字,看起来充满了厚重威严的气息。
这座房子就是雉县县衙。
县令、县丞和县尉都在县衙内办公,而在秦朝的官员制度中,县令就是一县之长,掌管全县的政务,由中央统一认命,丞尉都是其下属,由郡守认命,至于其他的差役和乡亭三老等职,都由县令认命,因此在这个一亩三分地上,县令的权限非常大,在县城内绝对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此时县衙的大堂上,一个中年文士正跪坐在低矮的案牍前看着一卷刚刚送来的竹简,县尉和县丞此时都静静的站在旁边。
如果陈旭在的话,一定能够认出这个中年文士就是前几天在清河镇买了他那条大蛇的人。
中年文士名叫江北亭,正是铁匠古山嘴里所说的那个新来的县令,刚刚到雉县当上县令才不过三四天的时间。
但他屁股还没坐稳,县里的情形都还没有弄清楚,就被一封从南阳郡府送来的紧急公文弄的愁眉苦脸。
“刘县丞和房县尉都来看看,这件事我们该如何处理!”江北亭看完后把手里的竹简递给旁边的县丞。
县丞四十多岁,黑面长须,头戴黑色的竹冠,看起来颇为老成持重,他接过寥寥不过十多片竹简书写的公文看完之后递给县尉,等县尉也看完还给县令之后才捋着胡须说:“江大人,修筑咸阳直通南郡、长沙诸地的驰道属下早已耳闻,但听说一直还未出商洛,怎么突然就要修我南阳至南郡江陵之道,如今马上就是夏麦收割之际,一旦大规模强征民夫役卒,恐怕会耽误夏粮收割,后果不堪设想……”
县尉也赶紧点头说:“江大人,刘县丞所说不错,如今正值收获之时,万不可大规模役使民夫修路,一旦错过收割夏粮,我雉县数万百姓将忍饥挨饿,老幼孱弱之人绝对度不过今年的寒冬,所以还请大人三思!”
江北亭拿着竹简,眉头慢慢凝聚成一个川字。
修筑咸阳直通东南的秦楚大道,这件事他几年前就已经在咸阳听说了。
四年前他还是咸阳内史府中一个小吏,当初大秦刚刚灭掉楚国,就有消息从朝堂传出,丞相李斯提议修建秦楚道,除开能够让秦王巡游东南之外,还能加强咸阳和旧楚各地的联系,保持政令畅通,不至于有人造反还蒙在鼓里。
李斯的提议自然正中秦始皇的下怀,而在灭掉大楚之后秦国的实力和秦王的信心都已经爆棚,剩下的燕齐两国几乎已经成为他囊中之物,于是秦始皇下令修建咸阳至商洛、南阳、襄阳、江陵、临湘的秦楚驰道。
秦始皇打算虽好,但却太过急促,楚国虽灭,但楚人未亡,大量楚国人不愿事秦,加上秦律苛刻,于是楚国境内出现了大量的饥民和流兵聚成了盗匪,占山为王打家劫舍,而秦国的大军又被调去攻击燕国和齐国,一在南一在北,秦军虽然强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导致规划的秦楚大道从咸阳修建到商洛之后就几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