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马腾我已经月余未曾见过了,听闻郡守府中的人说他回咸阳去了!”高尧似乎对陈旭有些害怕,结结巴巴的说出了马腾的去向。
“回咸阳了?”陈旭愣住了。
“高公子说的不错,我也听闻马公子回了咸阳!”身穿灰衣的中年人此时回过神来,他从高尧的话语这态度上感受到陈旭的身份肯定大有来头,不然高尧也不会表现的这么配合和惊恐,按照往日,如果是毫无来头的人,这家伙早就跳起来用铜爵砸过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
“二十天前!”高尧略有些忐忑的站起来,“那次马腾和咸阳来的一个朋友去了一趟雉县,过了几天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后来他专门请我喝了一顿酒还说了一些话,听说第二天便离开了宛城回了咸阳。”
“他与你说了什么?”陈旭好奇的问。
“他说……他说让我们千万不要惹……惹你!”高尧脸色很扭曲很难看,虽然说出来会丢了面子,但陈旭问起,他又敢不说。
其实高尧和陈旭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有过正面冲突,甚至两人几乎都没有正面碰过面,因此两人根本就不认识,第一次是为了给马腾出一口气,天黑了一群人去找陈旭的晦气,被虞无涯骗到一座荒废的院子揍了个半死,而第二次策划陷害陈旭,高尧也没出面,只是挨不过面子暗中弄了几幅轻驽给赵柘,但就是那件事把他卷了进来。
山匪劫持夏粮税露馅儿之后的很长时间,马腾和高尧这群宛城的纨绔公子都被家里的大人打了个半死,而且禁足一个多月,直到赵高被罢去中车府令之后,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路,风声消减之后这些人也才慢慢出来活动,不过习性收敛了很多,再没有了以往的跋扈和嚣张,毕竟这件事一旦搞不定,他们其中的许多人都会跟着掉脑袋。
而马腾要说他二逼也好,说霉运罩体也好,反正陈旭就是克他,本来禁足之后出来又可以整天花天酒地把妹潇洒,但没想到咸阳又来了一个熟人,蒙毅家的公子蒙云,两人也是旧识,虽然身份差距稍微有些大,但不妨碍两人从小便认识,因此蒙云来之后马腾又做东道主招待蒙云,然后听蒙云说起造纸之术,帮忙打听之后竟然又是在清河镇,又是陈旭的地盘。
于是马腾便丈着蒙云准备去欺负一下陈旭,既可以抱蒙云大腿又可以一口恶气,于是到了清河镇之后打听到造纸坊的位置,直接怂恿蒙云冲入造纸坊逼问造纸的方法,然后护卫失手错杀了牛小四,于是陈旭情绪失控,将马腾和蒙云一起揍的鼻青脸肿。
挨揍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后来陈旭做的那些的事。
先是威胁蒙云写下五十万钱的欠条,又让蒙云写下指证马腾杀死牛小四的证词,彻底一下将马腾的七寸死死捏住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陈旭将蒙云这种大秦最高级别的纨绔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卑鄙无耻的手段,让马腾彻底害怕了,他只不过一个郡守的侄儿而已,大腿还没别人的汗毛粗,返回宛城之后,他担惊受怕了二十天之后决定离陈旭远点儿,临走前还好心的把高尧喊出来喝了一顿酒,并且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下这个相处了好几年的狐朋狗友也离陈旭远点儿之后便黯然伤神的离开了南阳这个伤心的地方,回咸阳老家舔舐他破碎的小心脏去了。
“那知不知道前几天有一个女子来找过马腾?”陈旭脸色古怪的问。
“此事略有耳闻,听说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娘子去郡守大人府上要找马腾,还打伤了几个护卫,但最后听说郡守大人还恭恭敬敬的将其送了出来,再之后的情形就不知道了!”高尧老老实实的回答。
“陈里典,三娘或许是回咸阳了!”王五低声说。
“此事明日我们去城东找老将军留下的暗卫核实一下便知!”王七也低声说。
“嗯!”陈旭点点头,然后对着马腾拱手说,“多谢高公子相告,今日多有打搅,告辞!”
“陈里典慢走!”高尧也松了一口气赶紧拱手。
看着陈旭带着两个护卫和一个少女转身下楼,已经彻底听不见脚步声了之后高尧才长吐一口气,浑身虚脱般的一屁股坐到榻上。
对于陈旭,实际上高尧以前并没有看在眼里,虽然挨了虞无涯一顿打,但还不至于害怕,上次山匪劫粮之事也只能算是一个失误,是赵柘装逼失误,然后引起整个宛城差点儿就沦陷了,不过还好,事件最后解决了,但马腾离开南阳时候和他说的那一番话,还有马腾脸上身上那遍体鳞伤的淤青和伤疤,更有透露出来的蒙云的身份之后,高尧彻底就把陈旭化为了不能接近的凶兽一类,远观都不行,只能躲着。
但他没想到即便是自己不去陈旭,陈旭竟然还找到这个地方来了,万一他找不到马腾拿我撒气怎么办?
高尧很忐忑,他现在不能和任何人起冲突,更别说是和陈旭,一旦被郡尉老爹知道,估计腿会被打折。
“公子,奴伺候您饮酒!”还是刚才那个衣衫不整妖娆妩媚的女子依偎到他怀里,双手捧着一爵酒凑上来。
“滚~”高尧一巴掌抽在女人的脸上,青铜爵也飞出去当啷一声砸在墙壁上跌落到地面,酒水溅了一大片,旁边几个少女顿时吓的脸色苍白。
“都出去!”中年男子一挥手,一群衣衫单薄的少女全都惶恐的退走,房间里转瞬就只剩下了四个男人。
“高公子,这陈旭……”中年人刚一开口,高尧便打断他的话说,“冉颡,与你无干的事不要打听,今日就这样吧,你的事我会和父亲大人说起,但如今你购买的奴隶越来越多,数量需求甚大已经引起了我父亲的怀疑,你一个铜铁作坊焉何需要如此多的工奴,莫非你想蓄奴造反?”
“哐当~”中年男子手中的酒爵掉到地上,脸色煞白的赶紧摇头说:“马公子勿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此话一旦传出去,我冉某一家定然难逃一死也!”
“都说商贾胆小,果然如此,此乃戏言耳,何必如此惊骇!”高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冠之后招呼也不打就拂袖而去。
第249章 英布和陈平
房间里剩下的中年男子和两个年轻人互相看了几眼,然后一起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其中一个低声说:“冉公,看来我们的动作的确太大了,以后要收敛一些!”
“不错,冉公切莫太心急,此事先暂且缓一缓!”另一个青年跟着附和。
高壮的中年男子沉默半响之后微微点头,微微的叹口气:“我先祖叔山冉,与传说中能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养由基同为楚王审的帐下勇士,乃是大力士,能力负千斤,一辆精铜打造的战车都能舞动,曾经数次为楚王化解凶险,被封为大夫,虽然如今我冉氏早已归隐乡野或为民夫或为商贾,但我冉氏也始终不曾忘记先祖的功勋和荣耀,秦国当初不顾礼仪廉耻拘禁怀王,胁迫怀王割地,但怀王宁死不屈,三年之后客死秦国,当初怀王灵柩还楚之时,万民伏拜悲恸,哭声震于九天,我冉氏曾祖就留下家训,冉氏后世子孙,必以灭秦为训,殚精竭虑不可懈怠,但如今转眼七十余年过去,我大楚不仅未曾复仇,更是遭遇灭国之恨!某对不起先祖也!”
两个年轻人也都脸色凄然,其中一个拱手说:“冉公无需介怀,如今到处隐有传言大秦将倒,六国王孙贵族也都暗中厉兵秣马以备变故也,我遍游中国,就是联络忠勇豪侠义士,积蓄力量,待时机一到就揭竿而起,必将暴秦碾成粉碎,冉公之恨,我大楚数百万子民的灭国之仇,皆都可以报矣!”
“季布兄所言不错,如今之大秦看似稳固,但其实如同腐木,早已危机重重耳,修直道驰道动辄数十万民夫,修骊山陵寝强迫七十万刑徒,修燕赵长城鞭笞六国百万降卒,行苛法,重赋税,民怨早已极大,今日之大秦,犹如干柴火油,只需一点火星顷刻间便会熊熊而起,平乃魏人,亦有复国之心,路上遇到季布兄,相谈之下一见如故,因此便一起顺道来南阳郡,也是想见见冉公这种忠勇侠义之士,他日如若起兵,平自当在大梁遥相呼应也!”另一个青年脸色凝重的拱手说。
“陈平兄在魏地素有贤名,有兄在魏都运筹,他日起兵必然一帆风顺,复魏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到时候必然重复大魏武卒之风采,将秦都咸阳踏足马下也!”那个叫英布的青年神情谦恭的说。
“踏平咸阳,吾之所愿也!来,为他日灭秦饮一爵!”陈平举杯,满脸豪气。
“为大楚大魏复国,同饮!”中年人和季布两人同时举起手中的酒爵。
三人一杯饮罢,陈平放下酒杯略有些遗憾的说:“某前些日子在大梁,听闻南阳郡出了一种堪称仙酿的美酒,叫做清河佳酿,如今在咸阳万金难求一瓶,即便是盛酒的陶瓶售价都逾千钱,可惜平无缘得尝,甚为遗憾!冉公在南阳郡多年,可曾听闻过此事?”
“此事布在路途中也曾听说,说者皆都煞有其事,形容的妙不可言,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美酒乎?”英布脸色疑惑的问。
“呵呵,此事冉某的确听说过,与那数月前传说的紫云仙茶一般,来历神秘莫测,只听说在雉县境内伏牛山中,估计又是那传说中的仙家弟子所为,这清河佳酿我没品尝过,但那紫云仙茶我却在宛城花重金向当初品仙茶会上的名士求得二两,味道的确令人无法忘怀,所言茶中三味感悟的淋漓尽致也,如今虽然宛城之中也有制茶坊制售所谓的仙茶,但味道差别太甚,无法与之比较,仙凡之别在茶中一览无余,可惜可惜,那卖茶的列子门徒一去不回,再也没有在宛城出现过!”魁梧的中年男子很是遗憾的摇头。
“此一说,爵中之酒淡然无味耳!”陈平叹口气放下酒爵。
“陈郎君抱歉,冉某虽为商贾不缺钱粮,但四处打听也不曾弄到一瓶清河佳酿,怠慢怠慢!”中年男子赶紧道歉。
“非是冉公之错也,是平无口福耳,其实我这次来宛城,就是想去伏牛山中打探一下那位仙家弟子,如若有缘遇上能够得到其指点一二,说不定大魏复国之事易如反掌耳。”陈平说。
“如若陈兄要去,布也陪同前行!”季布笑着说。
“甚好,那就如此说定,平先回去休息,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去吧!”陈平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趣站起来。
“陈郎君勿忙走,天色已晚,冉某安排两个美娘回去侍寝!”魁梧的中年人也站起来。
陈平愣了一下低声问:“冉公,这莲园的女子不会把我们方才所谈之事传出去吧?”
“呵呵,放心!此莲园本就是冉某开设,专门用来招待宛城之中的这些官吏和公子的,以色为饵,诱其前来娱乐玩耍,同时也可以打探一些消息,陈郎君乃是贵客,自然要服侍周全,勿用多虑也!”
“那就好,平多谢冉公!”陈平再次施礼,中年男子唤来两个身姿娇媚的少女陪着陈平下楼。
魁梧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口,目送陈平搂着两个少女出了莲园,这才收回目光走到榻上坐下。
“冉公,您是想把这陈平也笼络到麾下?”剩下那个叫英布的青年也陪坐下来低声问。
“非也,这陈平我观之心性稳重,非是反复无常之人,要笼络下来为大楚效力颇为不易,但可以为助力,值得冉某亲近一二,我所感兴趣者,是方才把高尧吓走的那个叫陈旭的少年!”中年男子拈着胡须思索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