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此事宛城数千人看见,就连陛下都亲自祭拜,就是不知道陛下和陈旭在那剧院之中单独相处说了些什么?”
“赵太仆,陈旭此子我们还不要招惹比较好!今日饮宴已经尽兴,某就先告辞回府了!”治粟内史高腾站起来说。
“嗯,多谢赵太仆今日宴请,我等也告辞,他日回请太仆去府上饮宴!”另外几个官员也都陆陆续续站起来告辞。
赵高安排仆从把高腾等人送走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匠作少府令敖平和左中候商涂两人。
“商中候,上次我让你安排的事办的如何了?”此时的赵高和方才说话的口气有了很大的变化。
“太仆放心,已经办妥!”商涂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就好,陈旭害我子赵柘,又安排人当街刺杀我,害我丢掉官职,这连番仇恨我赵高必不能忍,如今刚入咸阳就得到陛下如此恩宠,他日必然成为我等的心腹大患,我暗中可是听人说,前几日他向陛下进言意图改制朝堂,听说陛下也颇为意动,一旦改制,将再无三公九卿……”
“什么?”敖平和商涂同时惊呼着站了起来。
“赵太仆,你可是没听错?再无三公九卿,我等又该是何职位?”敖平急切的问。
“某也不知,这只是宫人断续听见的只言片语,如今陈旭三天两头往内宫跑,这两日又与大皇子和郑妃搅和在一起,如若任凭他蛊惑陛下,长此下去朝堂和后宫必然生变,两位都知道,陛下一直不曾立后,非是不愿,而是内心还在斟酌权衡,但所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如若陛下立郑妃为皇后,扶苏公子必水涨船高,将来必然继承大统登基称帝,到那时,陈旭凭借这份功劳将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我等将在大秦再无立锥之地!”赵高脸色阴骘的在坐在暖榻上说。
“大皇子扶苏为人仁义,素有贤名,他将来继承大统并无坏处,并且和合乎礼制……”
商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高打断了,“商中候莫非还没看出来,大皇子与儒家学派的人走的近,府中门客大多都是儒家门徒,这些儒家门徒皆都是道貌岸然之辈,满口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上尊下卑,与墨学完全背道而驰,只要扶苏殿下登基,墨家将再次遭受重挫,敖府令,你认为我说的可有道理?”
赵高转头看着默然坐下不语的敖平。
“太仆所言不错,儒墨两家乃是世仇,虽然我等隐瞒身份,但却一日不敢忘却墨翟祖师的治国理念和教诲,我相里氏必为恢复墨家显学的尊荣孜孜不殆,因此必要阻止扶苏殿下登基称帝!”敖平沉默许久之后声音清冷的说。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做?”商涂脸色苍白的说。
“要阻止这一切,必须阻止陈旭不断蛊惑陛下,如今陈旭组建大秦科学院,通过目前的动向来看,他必然是想改良炼铁方法,获取一种新式的铁器以此来打动陛下,而据我所知,那个叫公输胜的工匠便是其中的关键,只要在炼铁炉上动一下手脚,到时候一旦铁石开炼,炼炉却突然垮塌,嘿嘿,我看他拿什么来给陛下,只要我们暗中不断破坏他的计划,一次两次三次,陛下必然对他开始冷淡,等到所谓仙家弟子这层皮被扒光,我看他还有什么能耐,一个整日靠奇技淫巧蛊惑人心的山野村夫,终究只会落得凄惨的下场,到时候是腰斩还是分尸,皆都是我们一言而决!”赵高咬牙切齿的一拳砸在案桌上。
“对了,前几日听说陈旭去蒙毅府上,两人详谈甚欢而且蒙毅还将其留下饮宴,看来上次那件事已经彻底失败,你等最近稍微低调一些,专心对付陈旭,蒙毅恐怕已经对我等起了疑心!”赵高喝了几口茶等心情平息下来之后提醒说。
“上次的事情的确有些仓促,而且我们也小瞧了陈旭,此子虽然年轻,但却心性奸猾,不仅没有和蒙毅翻脸,反而让他们搅和在一起,以后千万不要被蒙毅拿住把柄才行!”敖平神色严肃的点点头。
“嗯,一切小心行事,只要搬倒陈旭,到时候一旦陛下殡天,我等只要辅佐一位听话的公子为帝,恢复我墨家尊荣也只是举手之劳,今日就如此说罢,回去之后切莫丝毫声张!”赵高摆摆手说。
“好,赵太仆告辞!”敖平和商涂站起来告辞离开。
赵高将两人送出府外,回到方才饮宴的客厅之时,突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
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上身短袄,下身粗麻裤子,脚下草鞋,头上挽着道髻,插着一根木簪,脸型清瘦,腰间还挂着一把大剑,正面无表情的跪坐在暖榻上。
一个二十左右长相英俊的年轻人站在旁边。
赵高眼神一紧,站在门口微微迟疑便跨进房间转身把房门关好,低声喝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早就来了!”中年人依旧面无表情。
“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赵高神情略有些愤怒。
“呵呵,赵太仆何必如此,你我互相帮助,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如果不是我,你怎会知道敖平和商涂乃是墨家门徒?如果不是我们暗中帮忙,你又怎么会重新得到陛下的重用,如果不是我墨子门徒保护,你上次就已经被陈旭的随从杀死了,所以你不必提防我,我也不会害你,相里氏不尊墨规,靠祖师传下的技艺辅佐秦国,已非我墨家门徒,只要你掌控得当,将来必然是你的极大助力,至于成功之后是杀是剐都随便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按你所想,破坏始皇帝安排下的继承人!”中年人说。
“此事勿用你说我自会去做,但眼下却出了一个陈旭,朝堂之上的事情你可能也听说了,此子刚来咸阳陛下就亲自迎出城外,还差点儿封为太师和国相,最近更是天天被皇帝招入内宫,而一旦陛下立郑妃为后,恐怕再想操作此事就异常困难了!”赵高坐到暖炕上脸色难看的说。
“朝堂和皇宫之事我们不会插手,你好自为之,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父亲已经拿到钜子令,真正成为了天下墨者的首领,如今正在暗中召集门徒,只要你策划成功,加上我们的支持,你将来想封侯拜相也只是轻而易举之事……”
赵高霍然站了起来,双眼之中冒出一股火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之后脸色又变得异常阴沉,转头死死的盯着中年人说:“你们这么做到底为何?”
“秦王奢制墨家之事天下皆知,使得我墨家作为和儒学并称的显学一蹶不振如今几乎销声匿迹,秦法苛刻,秦政暴虐,役使天下百姓如猪狗牲畜,修直道驰道皇陵长城耗费数百万民力,天下百姓疾苦不堪,我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推翻苛法暴政,让天下百姓能够过上衣足饭饱的生活,不再忍受这种强迫和奴役,我们之所以帮助你,也是希望赵太仆投桃报李,将来掌权之后能够废弃恶法,同时助我墨家恢复名望,等我墨家重新位列显学之首,有我们相助,赵太仆……嗯,是赵国相必将权倾朝野,甚至如同当年之吕不韦,掌控帝王做一个幕后皇帝也并非难事,到时候就能把李斯蒙毅还有这陈旭等满朝文武踩在脚下。”
中年人声音平静无波,但最后几句如同惊雷一般将赵高震的浑身颤抖,脸色时而激动时而狰狞,双手紧紧握住手背青筋都冒了出来。
什么推翻苛法暴政,什么让百姓过上衣足饭饱的生活,这些对于赵高来说就从来没有半分的想法,但权倾朝野做第二个吕不韦,能够把满朝文武公卿踩在脚下,甚至……
赵高越想越激动,双眼渐有赤红之色。
而等他从这种欲望和狂热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中年人和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房间里空寥寥的似乎什么人都没来过一样,而刚才中年人说的一番话,就仿佛在梦中出现过一样。
第340章 炼铁炉倒塌
寒冷的大街上,一辆破旧不堪的马车离开赵府,颠簸着往城外而去。
赶车的是一个颇为英俊的青年,马车上坐着一个中年人。
“师尊,您说赵高此人心胸狭窄权欲极重,即便是他将来得势,恐怕也不会达到您期望的目标,何不换一个人扶持!”青年人一边赶车一边问。
“呵呵,我扶持他干什么,我只是刺激他的欲望而已,这种人不值得扶持!”中年人笑了一下说。
“那如果没有我们的扶持,他万一不成功师尊数年的一番策划岂不是落空了?”青年人不解的回头。
“他成不成功都无所谓,我们的目的只是让大秦乱起来而已,秦王重用李斯励精图治,如今一统华夏诸国,这是前所未有之局面,说是开天辟地的功劳完全不为过,但无论赵政也好,还是满朝文武也好,却还在试图用当初治理秦国的方式,用苛法来强行治理偌大一个国家,赵政空有抱负,妄图将大秦治理成为万世传承的铜铁江山,但他却根本就不懂治国之道,满朝文武其实也不懂,都在遵循着赵政的想法继续推行苛法,这就像一个人妄图推动一个巨大的雪球上山,这个大雪球越推越大,反噬之力必然越来越大,稍一疏忽雪球必然滚落下来将人压死,如果这个人足够强大,这个雪球可能就会被推的很高,但山顶究竟在何处谁都无法看到尽头,而人力也终有穷尽之时,赵高的存在就仿佛这个人身上的一个隐疾,只要这个隐疾爆发,也就是雪球滚落之时,大秦垮塌之时,也是赵高身死之时,他想成为第二个吕不韦,但自身却连吕不韦一分都比不上,他爬的越高,终究只会死的越惨。”
“那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如果赵高不成功,那我们墨家想要重新恢复往日的荣耀岂不是也无法成功?”青年更加不解。
中年人摇摇头,“我们已经不需要往日的荣耀了,钜子如今拿到钜子令,已经召集数百墨徒聚集东海,只等大船造好便出海,中原之国非是我墨家久留之地!”
“啊?!”年轻人满脸痴呆,手中的马鞭都差点儿随着马车的颠簸掉到地上。
“有赵高这种人祸乱其中,大秦想传承万世只是一个梦幻而已,我墨家体恤天下苍生和百姓,但面对大秦这头恶兽却无可奈何,只有帮助赵高这种人加速这个祸乱的速度,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大秦一旦垮塌,中国必然大乱,因此钜子想带领我墨家弟子出海寻找一个世外之地避过这场大祸,慢慢积蓄力量,等时机成熟再返回中原!”
马车颠簸一路驶出城门,一轮金红的太阳挂在天幕,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一望无际的渭河平原和绵延起伏的崇山峻岭如巨龙匍匐在华夏大地上。
“好好看看这华夏江山吧!”中年人望着眼前如诗如画的万里江山,眼神中尽皆都是不舍。
“师尊,我们能够不走吗?大秦纵然万般不好,但一旦离开,我们就从此成为无根之萍。”青年人犹豫了许久声音沙哑的说。
“放心,我们会回来的,十年百年千年,这里终究是我们的家乡!”
……
未时末,陈旭从皇宫内院之中出来,这次只有两个宫人陪送。
因为大皇子走不开,正在郑妃的寝宫里面陪着秦始皇和郑妃打麻将。
通过今日进宫之后的情形开来,昨日陈旭的一番话还是很奏效,秦始皇不光在郑妃寝宫留宿,而且估计昨晚还趁着酒兴干了点儿别的,加上下雪天寒地冻,今天起床比较晚,然后也没离开郑妃的寝宫,两口子很恩爱的一起吃了早饭,大皇子扶苏也拿着麻将去献宝,没想到秦始皇也非常有兴趣跟着一起玩,但因为扶苏昨天才学不久,只好又把陈旭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