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如此,付安计通等人也如此,天下读书识字的百家门徒也是如此,都想通过自己的学问谋求更大的利益和权力,而要稳固自己的权利,就必须把其他的门派都踩下去。
这就是法家门徒李斯昨天想干的事,而且他也一直都在干这件事。
昨日的变故,就是言论自由和思想统一这两个互相对立的集团在激烈交锋,继而出现的就是压迫和被压迫之间的抵抗和战争。
而这两个敌对势力一直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不断交手,只不过随着人类文明的逐渐交流和融合,这种博弈的范围也变越来越大,从诸侯到诸国,然后扩大到整个地球人类,最后形成东西方两个泾渭分明的敌对势力,这其中既有文明的差异,也有哲学和思想层面的对立,其实更多的是文化的互相不认同,就和眼前诸子百家和一家独大的法家势力之间的较量,双方或者多方互相不认同对方的理念,必然会发生剧烈的冲突和较量。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后世毛大爷曾经说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而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而来的搅屎棍,陈旭的内心是矛盾的。
如果法家势力获胜,中国历史必然再一次演绎同样的过程,华夏将在大秦的统治下出现一次文明大崩溃,百家先贤遗留下来的文化瑰宝将被付之一炬,造成后世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文明阵痛。
而如果百家势力获胜,各家言论互相攻击打压,必然造成国家的混乱,大秦帝国也必然无法长久,最后有可能分崩离析再次形成诸侯割据的状态,华夏也再次陷入无休无止的内战之中。
因此在处置法家和诸子百家这场史无前例斗争中,陈旭其实是懵逼的。
受后世各种言论的影响,似乎中华应该是有百家争鸣的气象才对,那才显的出盛世繁华,而春秋时期也屡屡被无数历史学家和思想家拿出来大书特书,深刻的挖掘这个百家繁盛的时代到底是怎样出现的,怎样会突然爆发出如此灿烂辉煌的思想和哲学的文明,怎么会突然诞生老子孔子这些几乎被尊为圣贤的人物。
但春秋至战国直至眼下的大秦,百家数百年的较量下来,也只有法家能够最终完成华夏一统的局面,无论是儒家也好墨家也好甚至是黄老学派也好,这些门徒云集的学派都无法完成这个任务,如果没有法家,可以说如今的中国仍旧是一盘散沙,依旧处于诸侯征战的局面。
而如果大秦任凭李斯这种纯粹的法家门徒继续操控,大一统的局面也并不能长久维持下去,这就像一盘菜,葱姜蒜芥油酱醋各种调料都被丢弃了,只放盐,而且要放一罐子盐,时间长了最后的结局就是吃菜的人要被齁死。
因此要在不破坏百家理论的基础上建立一个繁荣强大的国家,要平息法家和百家之间这种你死我活的剧烈斗争,必须另辟蹊径,找到一条兼容百家和法家的理论方法,才能让华夏灿烂的文明能够继续辉煌延续下去。
但这个方法陈旭还是近乎于两眼一抹黑,虽然以前也有过各种各样看似很简单很直接的想法,但真的踏足咸阳,踏足朝堂,真的要面对处置的时候,一切又感觉到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首先面对的就是李斯这个千古历史名人,如今李斯大权在握,在治国方面皇帝对他的信任可以说比对陈旭要高的多。
陈旭的身份神秘,秦始皇更多的是尊重,甚至说还有一些害怕。
但李斯不一样,李斯自从当上廷尉开始,秉行法家理念,每一条奏书都深得秦始皇这位也喜欢法律的帝王喜欢,何况秦国还有延续百年的法家治国的传统,已经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法术思维的习惯。
其中李斯当初建议废除分封制而实现全国的郡县制度,就完全符合秦始皇的想法,因此才力排众议推行郡县制。
要知道当初李斯提出郡县制的时候,几乎满朝文武百官都持反对意见,时至今日,这种反对仍旧没有消除,从民间到朝堂都仍在不停的反对,而其中反对最厉害的就是尊古守礼的儒家门徒。
如果陈旭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让焚书坑儒这种历史重演,就必须在法家和诸子百家的理论中找到一条新的路线,既要让秦始皇满意,又要让诸子百家的门徒满意,而且还要达成一种普遍的共识。
而这个难度对于一个曾经的外卖小哥来说太难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只能说说而已,一旦佐料撒错了或者火候掌握不好,这条鱼就会被做成毒药。
陈旭眼下能做的,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先用报纸这个平台来吸引百家门徒的注意力,然后有选择的发表一些引导性的策论,比如荀子的礼法治国的理论,然后也发布一些支持这些理论的百家名士的文章,而后吸引更多名士参与到争论之中,在理论上不断的博弈和妥协,最后形成一股新的势力,继而形成一种新理论的潮流,融汇主流学派的理论,融合法家治国的思想,最后被全国的士族接受,被文武百官接受,被秦始皇接受。
这就所谓的舆论引导。
陈旭凭借后世的历史积累跳跃两千年时空来俯视这个时代,有秦始皇的支持,加上报纸这个能够掌控舆论的前沿阵地,如果还不能改变这种状况,那就……嗯,回伏牛山养老,娶水轻柔,嫁妹子,陪着老妈,耕田种地,钓鱼玩耍,养一群鸡鸭鹅狗,一定要带上两头滚滚,然后愉快的终老。
第434章 搅动咸阳
……
“卖报~卖报~,大秦都市报,时政要闻,奇闻趣事,百家言论,美食制作……一份十钱,卖报卖报~”
似乎突然之间,咸阳城中突然之间冒出一大群身穿印制着大秦都市报马甲的小孩子,背着挎包满大街开始吆喝。
这些小孩子并不识字,半个月前还是乞童,不过被报馆招收之后经过半个月的统一训练,吆喝卖报有模有样。
“大秦都市报,何物?”街上的民众都互相打听。
“什么,大秦都市报?”两个无所事事逛街的文士装扮的人惊讶不已,其中一个疾步走到报童面前。
“老爷要不要买一份,十钱!”小报童虽然略有些拘谨和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把一份报纸塞进中年文士的手中。
中年文士展开只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呼:“不错,这就是昨日朝堂之上清河侯所制作的大秦都市报,没想到今日就开始售卖了,好好,我买一份……”
中年人边说便掏出钱袋,结果打开看了一下脸皮忍不住抖了几下,将钱袋全部倒出来也不过七枚铜钱,于是讪笑着说:“小童,某这里只有七钱,卖我一份可否?”
“不行!”报童伸手要将报纸收回去。
中年文士手紧紧的抓住报纸不撒手,本想用强,但看着报童胸口挂着的科学院的铭牌,顿时一下就怂了,赶紧转头对旁边的同伴说:“付兄暂借我三钱明日还你!”
“某看看!”同伴也抽出钱袋打开一看,然后脸皮同样抖了一下说:“某只有五钱,还是今日的饭食钱……”
“莫啰嗦,莫非你不知道大秦都市报,快买一份,不然一会儿恐怕就要抢破头了!”在中年文士的激动催促之下,同伴无奈的只好借了三钱,而中年人也来不及啰嗦,将钱塞给报童之后拿着报纸转身就走。
“大秦都市报,快快,与我一份!”此时又有几个宽袖大袍文士装扮男子从街边的茶舍之中冲了出来。
“与我一份……”
“两份……”
“哪位兄台借我八钱……”
“嘁,没钱就让让,别挡道……”
几乎就在两个买报的文士前脚刚刚离开,一群人瞬间就把报童围在当中,手中的钱袋子抖的叮叮当当,不断争相抢购报童手里的报纸。
而这个情形在附近的几个人流量大的街口几乎同时发生,而除开此处之外,咸阳的东南西北中都在同时上演,许多买到报纸的方家术士迫不及待的就随便找个地方蹲在街边开始观看,甚至还有人摇头晃脑的开始大声朗读,瞬间引来无数民众聚在四周听故事看热闹。
而更多的读书人从大街小巷的民宅楼馆跑出来,有的还在系腰带整理衣服和头冠,明显刚从床上爬起来,眼角还挂着眼屎。
此时还是寅时,天色刚亮不久,对于无所事事习惯高卧床榻睡懒觉的文士来说这么早爬起来要多消耗不少体力,浪费一顿朝食的钱,颇为不值当,但睡在床上却听见外面喧哗吵闹,讨论大秦都市报的声音越来越响,因此也都忍不住爬起来,一打听之下就慌神了,赶紧翻箱倒柜的找钱。
报馆一夜赶印,也不过一千来份的报纸。
但咸阳方家术士足有数万,这还不包括公卿贵族以及大小官吏,而且售卖的范围还是整个咸阳东南西北中,因此这点儿报纸就犹如毛毛雨一般完全不够卖,几乎不到二十分钟,所有的报纸便销售一空。
但就是这一阵毛毛雨,一下将平日宁静安详的咸阳从凌晨的寂静中唤醒了。
等到寅时中,整个咸阳的方家术士几乎都被惊动,全部都从四面八方涌向售卖报纸的几个地点,但除开能够看到人头涌动挤在一起的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卖完了……”从堵在外面的人口中得知消息之后,无数人捶胸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