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王翦从王离面前走过的时候,眼睛一瞪吐出两个字。
王离吓得一缩脖子,看着王翦在中央的大椅上坐下,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爷爷,若是大军裁撤,我……我岂不是变成了名不副实的将领,那我还守着西北几个空空的军营干什么?还不如呆在咸阳享福?”
“西北军营怎么会空?只是人少了而已,裁军乃是清河侯主导,此事容不得你置喙,你急匆匆偷偷跑回来难道还想造反不成?”
王翦虽然身形消瘦带有一丝病容,但气势却非常强大,坐下之后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清河侯?不是大庶长蒋步上的奏书么?”王离呆了一下满脸疑惑的说。
“蒋步,不过一介籍籍无名之莽夫,何来如此聪慧的头脑和勇气!天下间敢如此招摇者,唯有清河侯一人耳!”王翦摇头。
“那……岂不是说阴山侯与狄道侯也都投靠了清河侯?”王离微微一个哆嗦。
“呵呵,眼下整个朝堂想投靠清河侯的王侯公卿不知几许,老夫要不是因为身份问题也想投靠他,仙家弟子,谁不想投靠,皇帝如此器重他,满朝文武又都不是瞎子!”王翦脸皮抽抽了几下,双眼中露出一抹无法描摹的古怪神情。
王离张大嘴巴呆了半天才低着头小声说:“我刚刚立功授爵,还准备大展身手一番,但陛下若是把西北大军裁撤掉,我以后怎么去立功?”
“立功,你还要立什么功?再立功你就只能当皇帝了!”王翦冷哼一声。
“啊!?”王贲王离父子两个几乎同时脸色大变。
“啊个屁!”王翦狠狠的瞪了王贲一眼,然后吐了一口气说,“我们王氏一族如今三代皆是彻候,这份殊荣亘古未有,自从灭楚之后老夫便告老退隐不问军政,贲儿也在灭燕齐两国之后卸甲归田,我们王氏父子功劳太大,满朝文武皆都有猜忌之心,因此只能退隐保命,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当初范蠡辅佐越王勾践灭吴复国,然后急流勇退,但文种却贪恋权势不愿意离开,结果被勾践逼迫引剑自尽,临死才明白范蠡的话,可惜悔之晚矣!陛下虽然雄才大略,也非是越王勾践这种薄心之人,但皇帝随着年岁增大,心思越发难测,谁也保证不了将来的变故,如今西北匈胡皆灭,百十年内再无战事,裁军才是最好的策略,不然空养数十万光吃饭不打仗的兵卒何用?”
“爷爷,这算不算是鸟尽弓藏?”王离小心翼翼的问。
“愚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用打仗了还要那么多将卒何用?”王翦瞪了自己的孙子一眼。
“爷爷,那……那我该怎么办?”
“你赶紧回军营去,陛下既然有裁军意图,必然会再次召集王侯公卿上朝议政商讨后续之策,毕竟三十万大军裁撤下来如何安排也是一件大事,如果安排不好必然生乱,此事你莫要胡乱插手,对了,蒙恬可有什么举动?对裁军之事有何看法?”王翦问。
“大将军似有退隐之心,对于裁军之事与爷爷看法并无二致!”王离赶紧回答。
王翦捋着尺余长银白的胡须默默点头,“蒙恬驻守西北,统领三十万大军的主要目的就是对抗匈胡,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他非是愚蠢之辈,自然也明白该怎么做,偃武修文,归马南山,示天下太平也,蒙恬若退,西北大军必然归于你手,此应是陛下早已筹划之事,往后……往后……唉!”
王翦脸色纠结而疑惑,平日胸有千般谋略,但在这件事上似乎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父亲因何叹气?”王贲很不明白。
“本来此事很简单,但眼下多了一个清河侯夹在其中,老夫怎么都看不透,裁军似乎又并非老夫想象的如此这般简单!”王翦微微摇头。
“爷爷,要不要偷偷去问问清河侯,我们怎么说和他也算是姻亲……”王离犹豫了一下说。
而一提到王青袖,王翦身体微微一哆嗦,猛然咳嗽了几声站起来,脸色也带着一丝伤感说:“我们平日不要和清河侯走的太近,以免引起猜疑和误会,离儿赶紧回军营去吧,裁军之事这几日或许就会明朗……”
就在王翦说话之时,一个侍卫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站在房间外面禀报:“报,侯爷,有谒者前来传旨!”
“贲儿去接旨,如若问起老夫病情,就言说依旧病重无法起榻!”
“是,父亲!”
王贲转身离去,不过半刻时间就手持一卷帛书回转,进门就脸色古怪的说:“爹,果然如您所料,陛下请我明天去参加早朝,听传旨的谒者透露,估计就是西北裁军之事!”
王翦站起来看着王离说:“离儿赶紧回军营,明日朝议之后必然就会有谕令通传西北军营,若是你不在军营之中必然多生事端!”
“还不快滚~”王贲低喝一声扬起巴掌。
“是是,爷爷保重,父亲保重,我这就回军营去!”
王离抱头逃出房间,很快几匹快马冲出侯府往西北方向而去。
“小侯爷不是刚回来么,怎么还没一顿饭功夫就又走了?”美原镇口的牌坊下面,几个侍卫目送几匹快马绝尘而去。
“就你特么多话!”侍卫头领狠狠一脚将说话之人踹在地上。
第737章 特殊朝会
……
寅时,东方巍峨绵延的太乙山脉刚刚现出一抹亮白,整个咸阳城便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大街小巷已经有人开始摆摊售卖早点,公交车也开始运营,和后世一样,许多准备去各处府署衙门上班的低阶官吏都身穿制式官服,在街边的小摊上吃着油条豆浆或者包子馒头,或者干脆用树叶包着春卷煎饼站在公交站台附近,一边吃一边等着准备乘坐公交车去上班。
寅时中,随着天边一抹红红的光彩越来越亮,漫天红霞中,一轮红日从山峦之中跃出,驱散云雾,散发出靓丽的光芒照耀整个大地。
而此时的咸阳城包括渭河两岸,早已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的商队来来往往,还有背筐挑担的平民从四门进出,特别是东门,人流如蚁完全如同一股黑压压的潮水一般通过渭河大桥来往于渭河两岸,而渭河两岸已经形成两个巨大的货物市场,里面货物堆积如山,无数黝黑的民夫在挥汗如雨的搬运货物,而一个挂着华夏钱庄大桥营业部的青石铁门房子门前,无数身穿华服的商贾进进出出正在交割货款,有取款也有存钱,哗哗啦啦叮叮叮当的声音中,一袋一袋的钱变成了兑票或者存单,一张一张的兑票或者存单变成了铜钱。
自从渭河大桥修好之后,这个规划的市场便开始筹备建设,市场归内史府管辖,眼下虽然还没有完全修好,但每天的交易量都在不断的急速增大,鉴于市场巨大的交易量,陈旭让范采盈在市场专门设置了一个钱庄的营业部,以方便来往的商贾进行钱款交易。
虽然这个营业部开张才几天,但每日的交易量便突破了百万钱之巨,而且钱庄如此体贴的做法也获得了来市场交易的所有商贾得交口称赞。
除开大桥两边的市场热闹之外,桥下如今也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码头,大量货船依托桥头市场装货卸货照样热闹非凡,数百条木船停靠在桥下的河岸两边绵延排开数里,大量的民夫赤裸着上身喊着号子肩扛背驮的在搬运货物。
沐浴着浓春的温暖阳光,渭河两岸花香鸟语,整个咸阳就像一个苏醒的巨人一般开始活跃起来。
而在商贾平民的忙碌之中,咸阳城中心的朝议大殿门前的广场上,一辆接一辆的崭新四轮马车陆续而来。
今日除开平日上朝的官员之外,还多了许多平日不曾见到的人物,这些人物虽然并不时常露面,但却都是大名鼎鼎的王侯公卿级别。
再加上一些暗中传说的小道消息。
今日这场朝议,恐怕会是一次大秦有史以来最为特殊的一次朝会,商讨的是裁军问题。
裁军……从未有过。
从春秋至战国,所有的诸侯国都是在拼命的发展军力,不断的扩充军队,不断的制造战车,逐渐都从周天子初期的百乘之国增长到千乘万乘的地步,而随着军力的逐步提高,所有诸侯的野心也越来越大,都开始蠢蠢欲动问鼎之轻重,继而逐鹿中原年年混战。
穷兵黩武就是春秋至战国所有诸侯的共同表现。
因此裁军是不可想象的,哪个谋臣要是敢建议诸侯王裁军,估计直接就会被诸侯王塞进夜壶里面憋死。
没有兵将,夹在四面八方虎视眈眈的诸侯之间,很快就会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这一次,裁军之事竟然如此隆重的提上了朝堂的议事日程,而且从蒋步提前裁军奏书至今,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而且听闻皇帝对于此事也非常慎重。
最近关于裁军之事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不愿意去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