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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函谷关直线距离不到三百里的西南方,还有一座雄关,叫做武关,如果说函谷关是通往中原的要冲,那么武关就是通往楚地的咽喉,同样十余丈的城墙和城楼犹如一道闸门坐落在陡峭的峡谷之中,将武关道闸的死死的,当初大秦两次攻伐楚国,皆都是兵出武关长驱直入楚国腹地,让无险可守的楚国根本就无法阻挡。
一个经常来往于咸阳和楚地的商队在关口验看腰牌之后顺利出关,往前行了数十里之后进入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之中。
山坳之中有一个天然的石洞,一群操着关中各地口音的男人聚集再此,为首一个身体修长的青年,年约三十,黑须白面腰挎长剑有英姿勃勃之相,正是名满关中的豪侠季布,季布身边还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背一张三石硬弓,腰上挂着箭袋,里面的箭矢皆都拇指粗细,浑身气息凌厉看起来如同一尊杀神。
“咸阳境况如何?”看着几个商贾打扮的男子进来,山洞里面的人全都站起来,季布和中年男子冲到几人面前喝问。
“季大哥,钟离公,好消息,清河侯毒创发作,听闻已经奄奄一息!”一个商贾掀开斗笠欣喜无比的说。
“哈哈,好,看来还是钟离兄有先见之明,猜测到清河侯会逃脱伏击,但还是没有逃脱钟离兄的算计,只是可惜陨了二弟,布心痛不已。”季布在大笑之余又脸色伤感的叹息。
“某的毒箭用乌头草的汁液侵泡半年,即便是猛虎犀象中箭都会很快丧命,何况是人,清河侯虽然自称是仙家弟子,梦中得到太乙仙尊梦授天书,但毕竟还是普通凡人之躯,哪怕是被刺破皮肉也会中毒,而且某在箭镞之上还涂抹有采自闽越的相思子毒液,这两种皆是见血封喉的剧毒,特别是相思子普天之下没有任何药剂可以解毒,当日伏击之下虽然被一女子阻挡,某本来还以为失手……”魁梧男子脸色冷峻的说。
“钟离兄臂力盖世,三石硬弓之下十丈之内箭矢可透石半尺,岂是一个柔弱之躯能够阻挡的,既然眼下清河侯中毒之事已经了然,钟离兄还是速速返回吴中通报项氏家主准备起事,嘿嘿,皇帝巡游在外,清河侯中毒将死,朝堂只留冯去疾一人掌控,眼下就是起事的最好时机!”季布兴奋的嘿嘿冷笑。
“好,那就暂且委屈季兄等人在山中再躲避一些时日,某这就返回吴中通禀项公,一旦起事成功夺取吴中,大事可成也!”魁梧男子抱拳说。
“好说,季某对项公敬仰无比,一旦得到项公起事的消息,季某必然也会在关中附近揭旗呼应!”
“得季兄一诺,胜得万千兵马,季兄静待某的好消息,项侄还请帮忙照看仔细,告辞!”魁梧男子大步走出山洞,很快骑马扬鞭而去,眨眼之间就冲出山谷消失不见。
目送魁梧男子离开,季布微微摇头叹息,“项燕将军勇武一生,想不到子孙竟然如此不孝,差点儿就坏了项公大事,你等且把小霸王看好莫要走脱,不然暴露我们藏匿的藏身之所恐有杀身之祸,同时把清河侯重伤不治的消息传播出去!”
“是,我等这就去办!”几个商旅装扮的人也很快离开山谷。
第926章 李斯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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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八日,历经四个多月巡游的始皇帝终于匆匆返回咸阳,冯去疾带领三省六部的官员和十余位公子以及赵威带领的王族出城三十里迎接,而咸阳百万民众也皆都自发出城,渭河两岸人山人海喧闹无比。
迎接盛况看似热闹无比,但所有人脸上却都并不轻松,而是都带着浓烈的忐忑不安和凝重。
清河侯被匪徒伏击重伤本来听说已经开始好转,但几日后病情却急转直下再次昏迷不醒,而且一群太医和御医皆都束手无策,恐怕接下来还会有更加不好的消息,由此带来的就是整个咸阳一片愁云惨雾,城内城外的公交车还是一如既往的来回奔忙,大街上的报刊书亭也同样一如往日堆满书刊报纸,但所有人却都情绪沉重压抑,再也听不见往日的热闹和喧哗,行人说话都会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而讨论的话题说的最多的就是清河侯三个字。
渭河南岸,这里有一个超级巨大的建筑正在修建,已经挖出来一个巨大无比的基坑,往日有上万的民夫在这里热火朝天的忙碌,来往运送建材的车马也络绎不绝,但这几天,这个巨大的工地已经暂时停了下来,因为不知道还有没继续修建下去的必要,如果没有了清河侯的支持,所有人都茫然不知所措,张苍和陈平等陈旭的一群手下已经急的头发都快掉光了,至于其他商贾更加夜不能寐,一旦失去清河侯,新的商律还能不能继续推行还是未知数,那么刚刚得到的宽松政策和大量投资会不会转眼化作泡影。
皇帝仪仗行至这个巨大的工地前面,看着临行之前还热火朝天的场景对比眼下的情形,还有迎接的官员以及两边跪拜的民众无助而茫然的神情,秦始皇感觉有一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去清河侯府!”接见完冯去疾等文武百官之后,秦始皇吩咐直接去看望陈旭。
文武百官哗然之时却也都心有戚戚,皇帝从新野一路星夜兼程赶回咸阳,路上几乎每日都会接到数道咸阳急报,关于清河侯的任何风吹草动的话题都被少府令赵威通传到行辕,但前天在函谷关接到陈旭突然昏迷的消息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慌乱。
皇帝巡游东南万里,返回咸阳还没来得及回宫便驾临清河侯府,因此悲戚的侯府之中一阵忙乱之后迎接皇帝入府探望。
床榻之上,陈旭脸色灰败惨淡,身上盖着被褥呼吸微弱,秦始皇亲手掀开被子,看着裹在胸口的厚厚绷带还有血水沁出,忍不住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爱卿此次遭受匪徒伏击,是朕照顾不周,不过爱卿放心,朕一定会将所有匪徒一网打尽为爱卿复仇!”
秦始皇握着陈旭冰凉的手许久,轻轻盖上被子之后站起来,“徐太医,去将苗医敬献的药水取来,每日喂服一些,同时召集天下名医,凡是有人能够治好清河侯者,封侯爵,赏良田百顷,同时通传天下郡县,凡是活捉匪首季布者,赏爵十级,斩其首级者赏爵八级……”
皇帝回归咸阳,瞬间整个咸阳鸡飞狗跳。
返回皇宫不久,皇帝便驾临朝议大殿,召集文武百官商讨抓捕匪徒和征召天下名医的谕令和榜文,而这两条谕令也被登载于大秦都市报上,要求在一个月氏内传遍天下郡县乡镇。
谕令传出天下震动,无数能人异士涌入咸阳,有医道方士,有百家门徒,有英雄豪杰,谕令发出的当天,咸阳皇宫禁军四出,手持令旗和谕令通传关中诸地,大量军卒和警卒随之而动,无数平日名声显赫的豪侠和闲汉被捉拿入狱,短短数日便抓捕三千余人,其中凡稍有反抗逃脱者直接就被当场击毙,而关中临近的郡县每日也都有无数奏书雪片一般递入咸阳,各地都在大肆搜捕匪徒,一时之间民间风声鹤唳,大量闲汉和游侠纷纷逃窜躲避。
在这种强势压迫和躁动之中,民间流言四起,暗中流传大秦苛法残暴,皇帝灭周王和诸侯得位不正,如今仙家弟子清河侯因为助纣为虐已经失去太乙仙尊庇佑,天下当恢复诸侯分治,三川河东两郡有好几个郡县出现骚乱,虽然很快就被军警强行镇压下去,一颗颗人头被挂在了郡城县城的墙头上,血淋淋的狰狞场景令人不寒而栗,但流言和骚乱恐慌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
陈旭病情日渐沉珂,数十位太医御医驻扎在清河侯府商讨病情诊治,民间也有无数医道方士应榜而来,商贾大车大车拉来各种药材,侯府的仓库庭院堆积如山,更有全国各地赶来的百姓每日在侯府附近焚香叩拜祈求太乙仙尊保佑清河侯,整个侯府之中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仆从和方士,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化解不开药水味道。
但即便是在如此境况下,陈旭的病情并没有丝毫好转,昏昏沉沉不见任何起色。
陈旭的病情每日都会数次禀报皇帝,而得到的消息让皇帝越发焦虑和愤怒,因此每次太医呈报病情之后,紫宸殿中总会传来皇帝的愤怒咆哮,每天都有大量摔碎的瓷器玻璃和玉盏器皿被宫人清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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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一道军报从陇西军营而来。
据军报载,七月初,大将军蒙恬采用都尉英布计策,兵出陇西和朔方两座大营突袭月氏王庭成功,俘获月氏大王子和左平王等,斩杀月氏王庭精锐五千余人,斩月氏部族首领十余,部众两万余人,眼下已经安排狄道侯李信镇守月氏王庭,阴山侯江琥正押解月氏王族和俘获的诸部首领回归咸阳,一切都静待陛下做主,臣蒙恬擅作主张出兵讨伐月氏,有欺君之罪,还请陛下责罚云云。
责罚肯定是不会有的,这是一个不亚于征服匈奴和东胡的灭国之战,是大秦皇帝登基之后又一场威名赫赫震慑四方的胜利,但皇帝此时却没有丝毫的心情来处置这件事,将军报丢给李斯去和冯去疾商讨如何安排月氏相关的一切事宜。
自从见到了陈旭的世界地图之后,皇帝的心思早已不在西域这个狭窄的边荒之地,征服月氏只是开路之举,征服西方诸国把大秦龙旗插遍大地才是皇帝真正的心思,但若是没有了陈旭的指引,他成就帝王之道的愿望不知道何时才会实现,而若是没有陈旭这个仙家弟子目睹他的成功,皇帝感觉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也兴意阑珊。
李斯拿着军报在府衙办公室独坐犹豫了许久,还是打消了入宫去找皇帝的打算。
他已经暗中听闻皇帝打算在征服月氏之后就会安排一位公子去镇守,效仿周天子分封诸侯,而这个诸侯最好的人选就是大公子扶苏,一旦将扶苏赶离咸阳,那么他将来成功的把握就又大了几分。
可惜清河侯突然遇袭病重,此时去找皇帝打探讨论此事必然会碰一鼻子灰。
何况天威难测,一旦让皇帝起了猜忌之心,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因此在思量许久之后,李斯还是只能拿着军报去尚书省找冯去疾商量,看看如何尽快安置月氏,至于蒙恬等将士的军功赏赐,只能等到皇帝心情好些之后再另行安排。
而对于陈旭的病情,李斯的心情很复杂,有惊喜、兴奋、激动,也有纠结,忐忑和不安。
他执掌大秦中枢数年,本来好好的可以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但突然就跳出来陈旭这个搅屎棍,两三年下来,他便感觉自己在皇帝的心目中已经日益开始边缘化。
如果陈旭死了,那么他又可以重新得到皇帝的恩隆继续执掌中枢,但是李斯又隐隐有些期盼和遗憾,他很想知道如果大秦继续按照陈旭的改革走下去,到底会成为一种什么样子,毕竟陈旭也并非要废除法术,两人的争斗说不上你死我活,只是法术理念不一样而已,而且陈旭修订的新商律也让他感觉如同推开了一扇神秘的窗户,让他一下看到了许多不同的风景。
因此陈旭的死活在李斯心中,充满了矛盾。
第927章 挖坑埋了
清河侯府之中安静了许多。
因为无数应榜而来的医道方士对陈旭的病情束手无策慢慢散去,太医和宫中的御医每日轮流前来诊治探望,也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而在每天听闻御医太医的呈报之后,皇帝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不断召集大臣入宫商讨开始安排陈旭的后事。
侯府的库房和院子照样堆满了各种药材,浓浓的味道如同一个巨大的制药厂,来往的家仆和管事侍卫皆都脸色沉痛,一些侍女和仆娘一边干活儿还一边哭泣,有人哭着哭着甚至会昏厥过去。
相对前院,侯府后院却安静不少,陈旭平日居住的房间内整日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这段时间水轻柔、嬴诗嫚、蒙婉和范采盈四人轮番日夜陪同,四个往日看起来千娇百媚的女子皆都发丝凌乱憔悴不堪,不过此时房间里只有虞无涯和水轻柔两人。
“恩公,你还是起来吧,不然明天皇帝就会安排人挖坑把你埋了!”虞无涯坐在茶几旁边把玩着一把手铳说。
“咳咳咳咳……”外界传说已经快病入膏肓重伤不治的陈旭突然咳嗽几下,清灰的脸上一双眼睛慢慢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