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尽管乱哄哄的像是赶集的人潮,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笑出来,十几万人的场面可谓是人山人海,站在城墙上的张峰扬对这支大军,不禁又一次蹙紧了眉头,从第一次看到这支军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犯错了。
马打蓝之所以以会是群岛第一强国,凭借的就是这支乱七八糟的军队,尽管乱哄哄的宛如流寇,可打进京城的正是那些流寇。在过去的百年间马打蓝国的疆域不断扩张,消灭了一个又一个土邦,所凭借的不就是这些土兵吗?
绝对的数量优势,可以压倒一切,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如此。
而张峰扬却轻敌了,一来他认为,有大明的威望在那里罩着,土国绝不敢轻易冒犯他们,二来,他觉得土人的兵卒不足为惧,即便是有数量上的优势,也全无任何意义。
但是,当十几万土兵出现在新衡州城外的时候,张峰扬就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桂国身处番邦,四周尽是蛮夷,居然忘战,自己是何等的愚蠢啊!
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直到今日,方才知道,先秦之时,我华夏先辈是何等之艰难!”
徐孚远看着城外的那黑压压的人潮,不禁感叹道。
过去,对于他来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抚有蛮夷,以属华夏。”不过只是史书中的区区十六个字,但是现在,他却总算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也总算知道了,为何会有数位楚王死于蛮夷之手,知道诸夏皆有国都为蛮夷攻破,大王或是被杀或是为其分食的记载。
华夏扩张的背后是什么?
是血淋淋的牺牲!
是华夏先民用鲜血与生命,才开创了今天的华夏,而不知多少不屑子孙却忘记了华夏先民拓业艰难,甚至忘记了周礼本意,说道着什么“内王外圣”,对华夏子民百般压榨同,对外蛮番夷极尽友好。
如此,百姓焉能不反?
在这一瞬间,徐孚远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陛下命人重新解读周礼,重读儒家经学,而且要“不忌先人讳”。因为书读错了两千年,完全不知“周礼”所实施的环境不同。
对于国人自然是要行以礼,可对于像城外的那些未受教化的蛮夷,又岂能一味行礼?
徐孚远长叹口气,那花白的胡须随风飘荡着,他的眼睛盯着城外的,然后对身边的儿子说道。
“平儿,待此次桂国击败蛮夷之后,为父便长留此地,陛下分封诸夏于南洋,实是为我华夏未来千年之气数,我等身为夏人,又焉能坐困于故地,而全无先祖进取之心?”
徐开平看着父亲,目光中尽是惊骇状,他没有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作为儿子的他,所能选择的只有服从。
“孩儿知道了,待蛮夷退兵之后,孩儿就会书信与妻,令其携子来此,长侍父亲左右。”
徐开平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于徐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数千年前,周王分封诸夏的时候,正是这样一家一支随着诸夏分散于各国各地,最终才形成了今天的华夏。
徐开平的话声刚落,那边立即有人跟着欢喜。
“哈哈,若是大王知道,徐公愿意迁往我桂国,必定甚是欢喜,徐公请放心,今日我等必定尽歼马夷,让徐公能安心于此教化我等”
第160章 骑兵(第一更,求支持)
当马打蓝人的水牛皮鼓的鼓声和牛角号的号声在天地间回响的时候,当十几万马打蓝人手拿着各种简陋的兵器,在那里用土语叫嚷着要攻进新衡州,屠尽城中的汉人时,他们并不知道,在两天前,就有一支援军,从海峡的另一边赶来了。
这支援军的规模不大,不过只有千人,但是这千人的部队,却是封国于苏门达腊岛的周国最精锐的部队。
在诸国之中,周国谈不上强,甚至也谈不上富,周王朱伦圻既不像秦王那样有个好兄长,也不像桂国那样有个好岳父,但是相比于他们,朱伦圻更像是拓业之君,就藩周国后,面对强势的亚齐,他并没有主动进攻,而是千方百计结交对方为他的三个儿子娶纳了亚齐妃子,即便是在亚齐由女苏丹统治,内战频繁,中央政权严重削弱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主动扩张,而是通过联姻的方式,结交亚齐内部的各方,让周国成为他们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而在这一过程中,周国的国土也在不断的扩大那些人为了获得周国的支持,纷纷愿意割让土地予周国,而周国所凭借的就是这支千人的精锐骑兵!
骑兵!
有谁能想到,立国于南洋的周国,居然会以骑兵为主力,而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南洋各国皆无骑兵,在很多时候这支骑兵都可以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在与亚齐女素丹大军的战斗中,更是多次重创亚齐军,进一步削弱了亚齐的力量,扩大了周国。
而现在,这只骑兵却出现在桂国,十天前,当桂国的使者出现在周国的宫廷后,周王朱伦圻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派兵的决定,当然,这兵并不白派的,作为回报,在未来的几年内,桂国每年要向周国提供五万石米。
“五万石”
想着父王的出价,作为骑兵营统领的朱敷铫唇角一挑,然后冷笑道。
“真亏父王能想出来,周国再穷,也不差这么点米。”
“世子,五万石米,十年就是五十万石,有这五十万石米,我大周在未来十年,就能安置十万户移民,有十万户移民,我大周便能成为诸夏之大国”
穿着一身盔甲的赵明复,浑身已看不到丝毫书生的弱,两年前在周王的邀请下,他与许多北直隶的士子一样,来到了周国,尽管他是书生,可是面对周围尽是虎视眈眈野人的现实,他不得不拿起剑,然后又穿起了盔甲。
人总是会变,周国的环境改变了他,让他变成了一个武人,尽管,他仍然以人自居,可是为了自己的封地,赵明复并不介意,用刀剑去镇蛮抚夷,去宣讲教化。
“十万户”
朱敷铫的目光微微一敛,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情绪,从去年17岁第一次上阵,第一次杀敌之后,他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十万户!
这是父王与朝臣制定的目标。
十万户,每年可生子十万,五十年后,大周将是户丁百万的大国,到那时,大周就可一统苏岛,将苏岛蛮夷尽数教化为汉。
“到那时,也许,就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每每亲自领兵了!”
朱敷铫的心里这么想着,想到刚出世的儿子时,他的唇角一扬,暗自想着,也许,等到他长大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像他一样领兵出征了。
“报统领,马夷开始集结了!”
在斥侯的报告之后,一直藏身于树林里的骑兵,开始缓缓的移动了,周国骑兵骑乘的马匹,是平南府用缅甸马与阿拉伯马杂交的品种,相比于蒙古马,更适合南洋多雨的环境。
终于,他们来到了雨林的边缘,朱敷铫冷眼看着马打蓝乱哄哄的在新衡州城外的聚集着,看着那十几头战象,他只是冷冷一笑,完全不看在眼里,对付战象,他们有自己的办法。
在雨林的边,还躺着几具土兵的尸体。这是土人的哨兵,或许土人看似野蛮,可并不意味着他们是白痴,他们也知道在侧翼放置哨兵。只不过,在与亚齐人的战斗中,周国军队已经学会了如何对付土人,在这支骑兵中,还有几十个归化土夷,他们是世代生活在雨林中,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雨林中悄无声息的接近敌人,然后刺杀对方的哨兵,从而为骑兵的进攻铺平道。
也正因如此,马打蓝人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盯着那些完全没有防备的马打蓝人,相比于朱敷铫的冷笑,骑兵营中的那些骑兵无不是变得心情激动起来,与南洋诸夏不同的是,周国的骑兵大都来自塞北,他们往往都是最为低贱的蒙古牧奴,周王在就国前,通过商人买来了六百个牧奴,正是这些成就于马背上的蒙古人,造就了周国的骑兵。
眼前的毫无防备的敌人激起这些人血管中嗜杀的一面,尽管他们说着并不甚流利的汉语,而且也起了汉名,可是他们的血管里仍然流淌着蛮夷的血。感觉到身后气息的变化,朱敷铫回转马身,环顾身后的千余骑兵,这些老骑兵都已经手持弓箭,相比于火铳,他们更喜欢弓箭,安静地等待厮杀。他们胯下的战马也发出些许不耐烦地轻声嘶气。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在马打蓝人开始攻城的时候,在战场上的炮声、铳声不断鸣响,在新衡州城外荷兰式的棱堡再一次为硝烟笼罩的时候,朱敷铫对身边的号兵比个冲锋的手势。
号兵点点头,立即吹起冲锋号!
铜号的号声与牛角号截然不同,当刺耳的铜号在雨林边缘响起的时候,瞬间就传到了里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