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杜立德,因为渔业属工部负责,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历朝历代,可曾有过这样大逆不道的人,一群普通百姓居然自坐主张,去抢他之地,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为大明开疆拓土”,当真是疯了!他们这么一疯不当紧,把朝廷至于什么何处?
“陛下,臣以为,此事必须严惩,否则,将来但凡是我大明人,只要心有所想,是不是就可以自行掠他国之土?”
杜立德的心里现在甚至冒出一个念头把捕鲸船上的炮都给收缴了。
“还有,为防止类似事件发生,必须严格控制民船上的火炮,至于捕鲸船,臣以为其基本上都是在鲸海,顶多也就是到济州岛与对马之间航行,这一地区自日本锁国之后,便不曾有海盗出没,捕鲸船绝无配备火炮之必须”
看着激动不已的杜立德,朱明忠只是沉默不语,17世纪的捕鲸不同于19世纪,事实大规模的远洋捕鲸是在经度的问题解决之后,才迅速发展起来的,在此之前,都是近海捕鲸,因为在经济问题解决之前,没有船敢离开信风、洋流等固定航线去追寻鲸鱼,那不是冒险,而是去送死。
至于鲸海的捕鲸业发展,完全是因为位于大明、朝鲜以及日本之间的鲸海不仅是天然的渔场,每年都会有大规模的鲸群从那里经过,而且同样也生活着大量的鲸鱼,在19世纪那里就是个能创造丰富价值的捕鲸场。甚至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捕鲸场之一。
也正因如此,在接到方以智的信后,在其信中提到“那里的鲸鱼多到可以踩着鲸背上岸。”建议将其命名为“鲸海”。朱明忠才会授意东北推动鲸海的捕鲸业,不仅仅是因为捕鲸业可以充实东北官府的用度,更重要的是鲸鱼以及其制品是无可替代的,鲸蜡堪称是史上最好的蜡烛。鲸蜡以及从鲸鱼的脂肪中提取的鲸油也用于润滑精密机器零件,从某种意义上讲,鲸鱼可以被视为“游动的油井”,当然与19世纪的捕鲸者们不同,大明的捕鲸船还会将将鲸肉带回港口,然后,数千吨鲸鱼肉会被制成咸肉或者罐头,被运往东北以及大明。这些来自大海上的肉食,丰富的大明百姓的餐桌,让他们可以享用到更多的肉食。
可是,捕鲸手们的举动,却完全超乎他的意料,应该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谁能想到,“温顺的国人”居然会如此果决的操炮提铳去占领别国的领土,而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港口。
有比这更正当的理由吗?
没有!
可有比这更荒诞的理由吗?
当然也没有。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如何保护他们的安全!”
身为首辅的顾炎武,一语道出了其中的关键。
“无论如何,他们总归是大明的百姓,即便是他们杀了日本人,夺了日本的领土,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事实是,我们必须要保护他们的安全,不能让日本人伤害他们丝毫!”
这才是大国应有的气势,也是朱明忠过去一直强调的,保护国民是任何一个政府应尽的责任,那怕就是在外面欺负别人,也要偏袒自己人,至于别国的法律,那是其它国家的事情,与大明无关,大明的官员又不从他们国家拿俸禄,又何需考虑他国的法律?保护和偏袒自己人,才是大明官员的责任,
换句话来说就是“我儿子打你儿子,你活该,你想打我儿子,我就练你!”。身处这个丛林法则的时代,蛮横是生存法则之一,没有这种蛮横的保护,国民又怎么会堂而皇之的走出国门呢?
“海军在釜山驻扎有分舰队,如果陛下同意,可以立即派出舰队,前往箱馆增援,而且海州亦可以派出军舰以及陆战队增援。”
在朝中身为兵部尚书的李定国话从来不多,他虽说贵为晋王,可却总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甚至他之所以让出五军都督府都督一职,就是为了表明自己无意争权夺利。
“以臣看来,至多只需要一个大队的陆战队,就足以确保箱馆于不失了。”
“陛下,若是派兵,只恐怕会成推波助澜之势,令后人纷纷效仿,此后如何收场,臣以为,应该立即电令黑水都督府,令其派人在事态尚可挽回之前,勒令百姓离开箱馆,然后再使节往长崎,沟通此事表示歉意”
表示歉意!
杜立德的话朱明忠的眉头一挑,向日本人表示歉意,你吃错药了吗?整个人顿时变得不快了。
“向倭人表示歉意,那倭寇犯我大明扰我百姓时,他们可曾表示一丝歉意。今天不过就是我们的人去夺了他们一点化外之地罢了,况且,那是不是他们的,还尚属两可,不能说,他们说那里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
尽管先前还有些犹豫,但杜立德的话,却让朱明忠极为反感,也立即做出了决定北海道不是日本的!既然不是日本的,那就是大明的。
“至于什么表示歉意,此话休要再提,要表示歉意也应该是日本对我大明表示歉意。不过”
在否定了杜立德建议的同时,朱明忠又说道。
“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此事虽然于我大明无害,若是将来他人纷纷效仿,必定会引起诸多问题,所以,嗯,现在电告黑水都督府,让他们联系上箱馆的那些人,告诉他们,朝廷理解他们的举动,但是现在朝廷不能直接表示支持,但是,可以通过其它的方式给予支持,让东北那边,自己想办法,民兵、火炮,都可给他们!但是现在不能纳土,等到时期合适的时候,再献土归国。”
这完全是借鉴另一个时空中,美国扩张的经验,美国吞并得克萨斯,不就是一群美国移民搞的事,几年后所谓的“共和国”并入了美国。这样成功的经验,自然应该加以借鉴。
“至于日本嘛”
提到日本的时候,朱明忠的眉头一皱,相比于其它,他更担心日本的反应,毕竟,对于朱明忠来说,在日本的问题上,他并不准备直接吞并,至少现在不会,相比于敲开日本的国门,他更愿意日本关上自己的国门,然后就此沉沦,几十年后,甚至百年之后,两国会形成天地悬殊,到那时,甚至不需要皇帝主动要求,在资本扩张,在对市场的渴望下,大明就会主动的占领日本,然后把日本变成殖民地,至于眼下,越海吞并日本并不现实,日本早就已经统一不说,而且两国相隔重洋,运输的压力使得大明或许能击败他,但是想要吞并却并不容易。
先吃肉、后啃骨头,才是符合发展的策略。
但是现在,那群捕鲸手突然闯入了日本,朱明忠反倒有些担心,担心他们的举动会不会打乱自己的计划,会不会变成另一次“黑船来袭”,万一要是刺激了日本人,他们会不会提高醒悟过来?
如果这样的话,那计划是不是也应该加以修改?
片刻的沉默之后,朱明忠的眉头猛然一锁。
日本,将会做出什么反应?
第191章 长崎(第一更,求支持)
对于日本,大明并不陌生,不陌生的原因是因为倭寇,曾几何时,倭寇曾经劫掠东南沿海,为患长达三百年之久。后来尽管倭寇被戚继光等明朝将领平息,加之日本战国时代的结束,由于丰臣秀吉发布八幡船禁止令,也就是海盗行为禁止的影响,倭寇才在大明的土地上消失。
而与此同时,大明与日本之间的贸易并没有停止,“往东一船丝返程一船银”的暴利贸易,成就了东南海商富豪,同样也成就了郑家,甚至就是江北,也曾依赖对日本贸易的巨额利润。即便是现在,大明同样严重依赖来自日本的铜。
不过,对日本的贸易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尤其在过去的三十余年间德川幕府共颁布了5道“锁国令”,大致内容是:禁止天主教在日本传播,禁止日本人出国,在国外的日本人也不准回国,除荷兰、大明外其它国家的人和商船一律不准来日本,荷兰、大明商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长崎一地。
长崎是外界进入日本的唯一渠道,但是在过去的几年间,曾经不断有荷兰商船驶来的长崎港,再也见不到荷兰人的身影,只有明船的驶来。
又一次,当一艘商船驶入长崎港的时候,站在窗边的青山忠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然后长叹道。
“又是明国船,已经三年了不见兰船了!”
身为丹波龟山藩藩主的青山忠雄,是轮值的长崎闻番役,自从他担任这一职务以来,就不曾见过荷兰商船。
宽永18年,随着幕府颁布锁国令日本完全锁国。幕府又规定:来日通商的巾,荷船只,在长崎入港时必须向幕府提交有关海外世界情况的报告书,并设立专门落构“风说定役”专门负责收集,整理这些报告书。这种情报,信息的书而呈递书,“风说书”,所谓的“风说”也就是传闻,传言,谣传之意,风说书的内容
是由“风说定役”这一专门机构负责统一收集,翻译,整理并交由长崎奉行转呈江户幕府的,风说役的最高长官即风说闻役,又称长崎闻番役,也就是长崎在番或者长崎在役,这一职务由幕府的关西十四藩轮流担任,并接受长崎奉行的领导,而长崎奉行则由关西四大藩即福冈,佐贺,熊本与长崎地方轮流担当。
身为现在现任的“长崎闻番役”青山忠雄,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是因为他已经从不见兰船的异常中,发现了日本之外的世界或许正在飞速变化着。
“是啊,兰船不来的,在过去简单不敢想像,当年为了垄断对日本的贸易,荷兰人可以积极响应我们,在将军决定锁国时,向幕府做出了保证,绝不在日本传教,也不支持任何传教活动,为取得幕府的信任,荷兰商人还对幕府镇压教徒起义的行动提供支持。可是,现在,在这里却已经看不到他们的商船了,就连荷兰商馆,也荒废了。”
吉雄太郎恭敬的站在青山忠雄的身后,轻声说道。
“以在下看来,荷兰人之所以不再驶往长崎,极有可能是明国人所为,几年前,他们就已经将荷兰人赶出了台湾,现在他们甚至有可能已经占领了巴达维亚,把荷兰人赶出了巴达维亚。”
与另一个时空中的鸦片战争前,满清的皇帝会问出“英吉利至回疆各部有无旱路可通”这样愚蠢的问题,官员会认为英人“浑身裹缠,腰腿僵硬,一仆不能复起”,因而无法下跪不同。
尽管日本锁国的严厉程度远甚于另一个时空的满清,可是他们却通过“风说役”编写的“风说书”对世界有着基本的了解,而风说役中就是“通词”旧称,人数因时而异,通词是作为世袭职业而存在的,大的通词家放有40多个,其中吉雄,小西,马田,本木四家人才辈出,被誉为四大名门,而吉雄太郎正是出身于吉雄家。
“可是每一次我们与明人接触的时候,都无法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丁点信息,吉雄,我觉得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