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炮弹,要是炮弹落下来,肯定有声音,尖的、闷得,总得有声音,我是三年的老兵,虽说在西南,生苗没有大炮,可也能分出来炮弹落下来是什么响声,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就炸了,当时我还正抽着烟。”
默默的点着头,张孝武并没有说什么,所有人说的都一样,没有征兆,突然爆炸。一个人会错,但不会所有人都错了。
肯定不是炮弹了,这一天,无论是杨生这样的幸存者的描述。还是参谋们的推测,都非常肯定,绝不可能是什么炮弹,没有什么炮弹有那样的威力,更何况又没有丝毫征兆。
不是炮弹的话,那肯定就是炸弹,提前埋在战壕里的,这些建奴,可真够卑鄙的!
他们就不担心埋在地下的炸弹被落下去的炮弹引爆吗?显然他们压根儿就不担心。
“你们班里还有几个人?”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后,张孝武又问道。
“四个人。”
杨森如实的回答说。
“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一个重伤,另外两个受了轻伤,张跃应该没什么事,伤口包扎一下,估计等个两天,就能回来了,王栋的腿摔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这几个月是上不了战场了。”
走到杨森的跟前,张孝武的眼睛在杨森的的脸上和全身观察了一下。因为对方的眼神中散发出来的目光,让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杨森,不由地向后移了半步。
也在这个时候,杨森同样也在对方的身上打量了一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官,他是个指挥使,麾下指挥着两个镇,这样的大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
也许今天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大官了。
“暂时别想那么多了,杨森。”
出访安慰着这个从西南来到西域的战士,张孝武笑着说道。
“你是贵州人吧,十几年前,我去过贵州,在那里见过不少和你一样的山民,跟你差不多高,你们瞧着身材瘦弱,可却都是结结实实的?你是山苗?那一年下山的?”
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亲切,就像是在和杨森在那里聊天一样。
长官的问题,让杨森有些紧张的说道。
“报告长官,我,我是山苗,兴乾十年和,和爹娘一起下山的,因为,因为头人催债催的紧所以就下山了。”
感受到长官语气中的亲切,杨森总算是又一次放松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
“很多头人都是这样,对寨子里的百姓是百般压榨,可是官府能做的不多,逼紧了,他们就会作乱,很多不明事理的百姓也会跟着作乱,所以官府只能敞开大门,只要你们愿意下山,就给你们土地、农具,教你们种地,给你们提供保护,头人是不敢下山抓人的!”
曾经去过贵州的张孝武对那里的情况很了解,当然也知道当地的许多土司头人,是如何压榨那些百姓的,那些百姓又是如何离开大山,寻求官府的庇护。
大明现在的西南之所以平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大明在那里实施的铁腕。重要的是大明的铁腕得到了许多当地普通老百姓的支持。
“是,是的,都是官府的恩德,即便是在寨子里头,大、大家都说,要不是有官府,头人也不会对大家越来越好。”
杨森连连点头赞同道。他们家同样也受益于此,受益于官府的保护。
“对,现在许多头人,不再视百姓为奴隶,不是因为他们变好了,而是因为有官府在,你们只要下了山,就是自由民,有地有房,能吃饱穿暖,人谁不想过好日子?越来越多的山苗从山里逃出来,为的是什么?是不堪头人的压迫,许多寨子都逃空了,头人成了光杆,想继续过好日子的头人,就不得不改变对待寨子里百姓的态度,所以,现在寨子里的生活,也比过去好了。”
对于将军的话,作为亲历者的杨森,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头人变好,不是因为头人是好人,而是官府逼着他们变好,他们不变好,寨子里的百姓就会全逃下山,没有了百姓,头人就会饿死。
所以现在即便是在大山之中,百姓的生活也在发生着改变。
“都是大明皇帝和朝廷的恩德。他们之所以对老百姓好了。是因为老百姓在他们之外可以得到更好的对待,得到官府的保护。”
又一次,杨森感激道。
“这次出征,爹曾对我说,让我报效朝廷,不能丢了山民的人,朝廷的恩德一定要尽力报答,皇上对我们的恩泽,哪怕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起。”
“你爹虽是山民,可确实是我大明的忠义之士,对了,你们家是什么地方的?我给你爹写封信,告诉他,你在这里如何奋勇,如何为皇帝陛下尽忠效力!”
直到离开指挥使的屋子时,杨森仍然是浑浑噩噩的,不知如何反应。
指挥使要给爹写信?
写信报功?
指挥使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要是爹收到他老人家的信,那还不高兴的睡不着,这可是将军大人写的信啊!
杨家从来没有这么光彩过。甚至可以说他所知道的人中,重来没有任何人这样风光过。
当杨森整个人都沉浸于这个好消息中的时候,在已经停战的战场上,两面白旗在战场的中间飘扬着,一名明军军官面对着穿着马褂的清军,两人的神情肃穆。
“我们希望能够暂时停火,让我们双方有机会收敛阵亡战士的尸体。”
沈明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马褂的清军,他个头不高,身材矮胖。头上戴着红顶子,身上穿着马褂官袍。
“没问题、没问题。”
打量眼前的明军军官,张林德试探着问道。
“这位将军家乡何处?听将军的口音,似乎像湖广人。”
张林德的话中,也带着湖广口音,
“在下祖籍武昌东湖”
“东湖张家?”
沈明新冷冰冰的反问道。
“你听说过?家父是顺治六年进士”
张林德的语气显得很是激动,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同乡。
“现在武昌如何?在下自幼随父亲离开故土,二十余载不曾返乡,却不曾想与这此能见到同乡。”
看着沈明新时,张林德显得分外的亲近,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动两步,亲近道。
“仁兄家乡莫非是西湖沈家庄?兄弟少时曾去过贵庄,那沈老太爷身体可曾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