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品亚的言语中,朱明忠能听出来他对灶丁的同情。
“成安,似乎你对这些灶丁之苦到是颇为了解。”
通过这几日的了解,朱明忠发现,这吴品亚也算是颇有才学之人,别的不说,单就是他对百业的精通与了解,就不是自己身边那些人可以相比,顶多也就是钱磊能与其相比。而且他不像钱磊那样做起事来可以不择手段。
“回安抚使,当年下官被迫从寇时,身边之人便有逃亡灶丁,这灶丁之苦,实为百业之首,”
随后看着那与草棚中,在这盛夏里在炉膛前不断塞着芦草灶丁,感叹着灶丁生活苦楚,吴品亚看着安抚使说道。
“目下,这河南、湖广等地仍为清虏所据,这两淮盐自然无法运销,既然如此,安抚使不妨招募灶民为兵,只需许其军功出籍,两淮灶民必定甘愿为军门驱使!”
转眼看着朱明忠,吴品亚的双眼中充满了期待。
军功出籍!
这正是吴品亚的建议,在他看来,相比于现在强行推行“甲兵制”,远不如招募这些盐民更为妥当,毕竟,这些灶民一直渴望着出籍成民,而不是困于灶前日夜煎盐。
也正因如此,对于他们来说“军功出籍”才会充满着诱惑,如此,才能够吸引他们主动投军。
“军功出籍”
念叨着这四个字,朱明忠只曾听过“军功赏爵”,但是“军功出籍”却是历史上所不曾有过的,这需要多么绝望,这些灶民才会甘愿冒着上战场的风险离开这里。
不过这样也好,只有当他们如此绝望的时候,他们才会有动力。不仅仅是有从军的动力,同样也有在战场上战斗的动力。
对于自由的渴望会驱使着他们不断的战斗下去,并取得胜利。
“军门,你别看这些灶丁,看似不怎么起眼,可其日夜操劳,其体力皆是上乘,便是灶户中的女子,百斤的盐包,也能一人扛上两包,男子体力更数倍于女子”
也许是证明他的话似的,恰在这时候,只见一个女子扛着两个不下两百斤的盐包,直接将其从炉前扛到车上,那轻构模样就像是扔下一包棉花似的。
这下朱明忠算是相信他的话了,便开口说道。
“成安,关键是”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喊声,那喊声中还带着锣响,只听那敲锣的人说道。
“各炉各户都听好了,大老爷有命,各灶熄火,都到场前,”
那敲锣的巡盐,一边走一边吆喝着,
“走,咱们也到场前去看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朱明忠对吴品亚说到,在朝着前走去的时候,他偶尔的会看着那些灶丁,或许他们看起来衣衫褴褛,甚至有些疲惫不堪,但是他们的身体看起来都颇为强壮,身材普遍比江南的百姓更为高大,当然也更为强壮。这是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北方人,所以在身高以及力量上有着一定的优势。
也许他们将会是忠义军的最后一批募兵。尽管明知道“甲兵制”的不足,但是征兵制取代募兵制,是这个时代的必然。
对于募兵制的优劣,有着领先于时代近三个半世纪以上见识的朱明忠非常清楚。
募兵制在确实可以带来精兵,他可以用军饷去吸引素质足够优秀的兵源,但是这个精兵的数量却是有限的,因为一个国家的财力是有限的。
在工商业经济并不发达的这个时代,在中国这个庞大的国家全面推行募兵制,对于国家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财力上的巨大压力会透支整个社会的财富。政府不得不将有限的财力,完全用于养兵。
如宋朝,如清末,如民国,每年支付的巨额军饷,不断地透支着国家的财力。最终让国家不堪重负。
即便是在21世纪,仅仅只有少数一些国家全面实施募兵制。而且其军队规模相对有限。
而一旦大规模战争爆发的话,毫无例外的选择征兵制,而不是募兵制。
在21世纪,如中国等军队规模庞大的国家都是以征兵制为主,募兵制为辅,大量动员兵配以少数志愿兵也就是职业士官,这才是军队的发展方向。
从身体素质上看,这些灶丁完全具备招募的条件,再加上他们特殊的身份,以及因此所产生的对自由的渴望,使得他们比较适合充当军中的骨干。
或许以江北的财力,现在无法支撑10万人每年最少300万两的军饷开支,但如果只是五六万人的话,军饷开支也就是可以接受的。未来在“甲兵制”推行之后,这些老兵可以作为士官,成为军中的骨干。
“关键还是体制啊。”
心底这般寻思着的时候,朱明忠很清楚,这一切最后还是要看,这些灶丁愿不愿意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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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杀人(第三更,求月票)
数以千计的灶民聚集于丰利场场前,所谓的场前,过去是专管灶户的盐场衙门,而在清虏入关后,则将盐场发包予垣商,沿海垣商多以晋人为主,他们代替了旧时的衙门官差管理盐场,而未了获得利润,他们对盐民更是极尽压榨,但正是这种压榨,才使得清虏可以用更低的成本获得充足的盐货,从而可以获得更多的盐利。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垣商对于盐民的盘剥上,尽管没有了衙门,可是这垣商的盘剥更远甚于过去,有垣商的盘剥,自然也就有不堪盘剥出逃的盐民,就像此时被捆于场中的几人,便是刚刚抓回来的盐民。
场前半丈高的台上,纪得顺眯着眼睛吸着水烟袋,虽说他的身上穿的是汉家衣裳,头上戴的是员外帽,可是那辫子却被他小心翼翼的收藏于头顶,按照他的说法就是“朝廷大军来了,有了这辫子,就是良民的证明”。
抬头看了眼天,快到晌午了!
“人到齐了!”
懒洋洋的冲着一旁的管事问着话,待得管事回话后,纪得顺才说道。
“那便开始吧!”
得了老爷的吩咐,管事便向前一步,冲着场前黑压压的数千人说道。
“诸位!”
盯着场下的盐民,那管事大声嚷道。
“诸位皆是世袭之灶民,何为灶民,打从开天地以来,这天下之民就成“士农工灶”,而等正是灶民,何谓灶民,就是煎丁著籍,就是煮海为生,可今个却有人潜逃,大家伙难逃忘了,这灶户皆是十户连保,一户逃,十户受罚,古往今来,朝廷法如此,今个王得柱携家潜逃,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不能不罚”
在管事说着对潜逃者的处罚时,吴品亚对朱明忠说道。
“安抚使,这盐场灶丁一年辛劳,身心疲惫且又不得温饱,不堪忍受常有逃亡者,可若是被抓回自是“皮鞭高举痕露骨”,常有鞭笞致死者”
就在两人说话时,只见一身绸衣的纪得顺起身说道。
“纪某奉朝廷之命,包以盐场,替朝廷行以法度,虽说按律当斩,可纪某又岂忍心杀人?可朝廷自有律法在,嗯,便改为处百鞭吧!至于其它九家主丁,”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被捆着的壮年汉子挣扎着站起来,怒视着台上的纪得顺嚷道。
“姓纪的,别他么的在那猫哭耗子了,你那假菩萨心肠这丰利场里谁人不知?不就是砍头嘛,砍,你使直接砍了老子,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要是眨下眼,都随你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