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经略欲求自保,就非得出郑门图以自立不可!”
自立!
这正是朱之瑜的建议,但是如何自立?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经略若能于江北自立,必可不再受江南掣肘,若能自立自然更好,只是冒然出府自立,只恐会引大将军不满,亦会为天下所指!若经略欲自主,非得三思而行!”
尽管是父亲提出的意见,但是朱大咸仍然出言表示了谨慎的反对。
“正是,经略今日所任江淮经略为延平所委,纵是经略为其所逼迫,不得不自立,可与天下人看来,经略若是自行出府自立,只恐会遭天下所指,毕竟叛主自立,只会有损经略之名!”
别说是朱大咸,就是钱磊也是持以反对意见,尽管他们都知道经略于郑成功门下倍受掣肘,但是出于郑门的事实,却让他们不得不谨慎应对,非但是经略,就是他们这些人所有的官身,皆是由郑成功差遣委托,换句话来说,他们也是郑成功的部属,或许郑成功并不是他们的主公,但是作为其部下,背主自立,本就为世人所耻,他们自然会谨慎应对。
在钱磊、朱大咸两人表示了他们的反对之后,石磊看着经略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便沉声说道。
“末将以为,若是经略欲自立,非得将自立之因诏告天下,否则必定有损经略英明,可如此一来,经略与延平之间亦会为天下所共知!况且现在延平亦未针对经略,末将请经略三思”
在四人之中,只有石磊是忠义军将领,其实如果他不是负责情报事务,恐怕朱明忠亦不会让他参与此事,对于朱明忠来说,他一直深信,在这个时候只有实施军政分离,才能避免出现尾大不掉的局面。所以几乎从不曾让忠义军将领插手政事,他们只需要安心训练,专心打仗即可。
“三思,若是不早做打算,他日决裂之时,经略如何自处?”
朱之瑜反问之余,又继续说道。
“刚才炳奇所说“冒然出府自立”,关键就是“冒然”,以老夫之见,我等当下所要解决的便是这“冒然”二字!”
看着他们三人目中似有不解,朱之瑜继续解释道。
“经略出于郑氏,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可大家别忘了,郑成功亦是我大明之臣,在郑成功之上,尚有今上!”
一声“尚有今上”,让原本主张谨慎的三人,无不是眼前一亮,是啊!除了郑成功还有皇上!
“夫子所言极是,经略虽是郑氏部将,可却也是大明之臣,当年许今上许其开幕,是因为与其相隔遥远,方才特准郑成功设置六官及察言、承宣、审理等官方便施政,同时允许他委任官职,武官可达一品,职可达六部主事。经略之职,不过只是其代今上而授!”
在朱之瑜一语点醒梦中人之后,钱磊、朱大咸以及石磊三人,立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起来。
之前,他们只看到经略是郑氏部将,可却忽视了一点经略同样也是大明之臣!他们也是大明之臣,至于郑成功亦也是大明之臣,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平起平座的!
“今时经略为国屡立奇功,想来其名早已经到达廷中,如若经略能得今上封赏,到时候,谁人会再言经略所为是背主自立?”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对于朱之瑜意味着什么,或许别人不清楚,但是身为他儿子的朱大咸却很清楚,意味着从此之后,他的父亲不再是鲁殿之人,而是一心专为师弟了。过去父亲还会考虑鲁王之利,但现在,他所关心者只有师弟了,也正因如此,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夫子的意思,派人往西南联络今上?”
试探着问了一声,钱磊又皱眉说道。
“可自从年初清虏陷以昆明之后,今上行踪便是下落不明,即便是郑延平亦与朝廷失去联系,我等又如何与朝廷联络?”
在说出这番话时,钱磊不由自主的看着石磊,他很清楚最后这件差事极有可能落在此人的身上。
“再则此去西南数千里,其间风险未偿可知”
“这不是问题!”
一直沉默不语的石磊立即开口说道。
“只要能探得朝廷所在,末将便会派遣得力人选,多路同时前往西南,纵是多路皆失,只要有一路能与朝廷联络上,即可功成!”
关键在于知道朝廷所在,在石磊的话声落下时,朱明忠摇头说道。
“在从军之前,朱某亦曾游历西南,昆明陷落之后,今上已经不在西南,而在缅甸,若是想要联络朝廷,非得派人往缅甸不可!”
了解这一段历史的朱明忠自然知道,现在永历皇上身在何处,在昆明陷落之后,朝廷便已经匆匆撤往缅甸,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缅甸王不过只是狼子野心之辈,从此大明朝廷便受人掣肘。
“今上在缅甸!”
因为朱之瑜曾为安南国王扣押的关系,自然知道缅甸位于何处,当然也知道,那里并非是中国之地,而是蛮邦所在,对于经历过为安南王扣留的他来说,自然能够联系到其中的危险,于是几乎立即失声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今上身于蛮邦,若是为其所乘,我大明岂不危殆?”
突然,朱之瑜的话声猛然一顿,先是沉思片刻,而后那目光中闪动一道异样的神采,随后看着朱明忠说道。
“成仁,既然今上身陷蛮邦,为何成仁不能遣员迎回圣驾!”
第116章 迎驾(第一更,求月票)
迎回圣驾!
这四字于花厅中响起的时候,只使得花厅内的众人皆是一惊,无不是惊讶的看着朱之瑜。
朱明忠同样也是惊讶的看着老师,在此之前,两人商量的不过只是借朝廷大义进而自立。完全未曾提到迎回圣驾。
而朱之瑜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自然是有他的考虑,如果不是因为朱明忠提到今上在缅甸,恐怕他也不会想到这样的建议。
“成仁,今上身陷蛮邦,虽缅甸为我之藩属,可值此神州板荡之时,若是缅人行恶,只恐今上危殆!到时候我大明必重陷纷乱!”
直视着面前的学生,朱之瑜直接指出了朝廷所面临危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父亲所言极是,经略,既然经略已经决定自立,不妨迎回圣驾,一来可凭迎驾之功得以自立,至于这二嘛,若今上返回南京,郑延平等人自不可能再像现在这般有持无恐”
“放肆!”
不等儿子把话说完,朱之瑜便沉声斥道。
“延平为我朝之中流砥柱,焉是你能非议!”
父亲的训斥让朱大咸,这才意识他的失言之处,或许现在他可以指责钱谦益、吴伟业等官员祸乱南京,但绝不能指责延平王,因为他们皆是延平王的部属。既便是经略也未曾对非议延平,更何况是他?
“下官失言,请经略责罚!”
“师兄出言为公,下次注意即可!”
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对于部下非议延平,朱明忠自然不会介意,但必须注意场合,那怕是现在,也需要注意。
“迎回圣驾固然是好,可若是我等平空派人前往缅甸迎回圣驾,今上以及朝中诸臣,又岂会信任我等?”
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谈论下去的朱明忠,自然知道迎回圣驾的可能带来的诸多好处,且不说迎驾之功,便是有永历坐镇南京,到时候矛盾的重心就会从自己的身上转让到朝廷与延平王之间,到时候,是永历享有大义之名,至于郑成功,到时候只恐他会陷入自己这般困境,其又岂还有精力顾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