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吏部尚书金之俊籍自江南,以臣看来,虽说金尚书不至于弃皇恩于不顾,可还是调离一下为好。”
尽管几年通过对陈名夏等人的打压,已经成功重创南党,但是对于冯铨来说,如金之俊等人,依然是他的眼中刺。
可让冯铨失望的是,他的这个建议刚一提出,便看到太后打了个阿欠,然后便听着太后说道。
“今个身子有些乏了,便就这么着吧!”
身为太后的博尔济吉特自然知道冯铨话中的私心,她不但没有立即同意,反倒是从冯铨的话里,明白了一个意思,这事非得召金之俊等人过来不可。于是在冯铨离开之后,又命人召金之俊。
而本就因为太后诏见冯铨而心情惶惶的金之俊,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拖拉的,便直接进了宫。
“此等毒计不可不谓之恶毒,非但陷我等江南籍官员于忠孝两难之境,更陷朝廷于两难之中,若是朝廷行以国法,令江南籍官员恪守本职,我等官员受皇恩已及,又焉会弃官返乡?可如此一来,其家人势必为贼所劫,到时候,江南籍官员必心忠孝难全,而无心处置公事,从而有损国事”
作为江南人的金之俊知道,现在就是他说出个花来,也无法改变不知多少江南籍官员会弃官逃跑的现实,心知自己绝对逃不掉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可能的保住眼前的一切。
“所以,依臣之见,不妨先好言宽慰京中以及地方上的江南籍官员,可由吏部对其给予嘉奖,与此同时,朝廷再慢慢地处置此事,当今务必宽以人心,而非行以厉法,徒令人心变乱。”
“金之俊所言极是,这人心乱了,其它的也就跟着都乱了”
博尔济吉特轻轻颔首表示赞同之时,又问道。
“这下旨嘉奖倒是没什么,便是嘉奖其家人亦无不可,可这事终究还是没有解决不是,自古忠孝两难全,若是到时候有人择以孝,弃官潜逃又该如何?”
“回太后,便罢其官,贬其为民。”
唯恐太后误会自己的意思,金之俊又急忙解释道。
“若是行以厉法,只恐人心尽失,罢其官,贬其为民,人心可定”
“我听说,这直隶、山东、山西、陕西等地,地方官吏大都出自江南,而且这京官之中,籍自江南的更是数不胜数,若是如此这般只是贬其为民,到时候,他们纷纷南逃了,又该如何?”
博尔济吉特浅浅地笑了笑说:
“金之俊,本宫知道你是江南人,可你总归是我大清的臣子。”
太后的话让金之俊心里吃一惊,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太后所言甚是,臣自然是大清的臣子,自然事事以大清为重,只是臣以为,。这当务之急,是要稳定人心,而不是为朱贼之毒计所蛊惑,这朱贼之所以献出此计,就在于变乱我大清之人心,若是朝廷因此,厉令严斥江南官员,只恐会若人心纷乱,到时候,朱贼毒计自然也就成了,所以,臣才会说,安慰人心,不过这只是其一,若想解决此事,还得辅之他法。”
“辅之他法?金之俊,把你的法子说出来听听。”
博尔济吉特看着金之俊有些不解的问道,想着先前冯铨的办法,再联系着金之俊这会一味偏坦,心里暗自想到,果然是汉人,便是这个时候,也是勾心斗角。不过如此,也正好为我大清所用!
太后这么一问,让金之俊的心里一阵轻松。他在心里寻思着:该向太后谈及此事了,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件事给处置了。
“太后,现在之所以朝廷与朝中官员之所以陷入两难之境,究其原因正在于,朱贼此计之恶毒,正在于其非但将官员之家人尽数掠为人质,而且将其迁于台湾,台湾位于外海,远离大陆,我大清之大兵,长于陆战,而不擅水战,如此一来,即便是他日皇上平定江南,江南官吏之家人仍陷于贼手,为贼人所凌。而郑贼、朱贼本就是海贼出身,便是丢了江南,其往江南一撤,我等又岂能奈何得了他们?”
金之俊的话声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要斟酌着,唯恐惹太后不快。
“朱贼之计之所以恶毒,正在于此,其釜底抽薪之毒计,令我江南籍官员无不陷入忠孝两难之境,如此毒计之下,人心焉能不惶惶,纵是臣受之以皇恩,敏线念及家人亦因此而心情惶惶”
金之俊的话听在博尔济吉特的耳中,让她略微点点头,心知其说的是实话的她便开口安慰道。
“金之俊,大清国断不会亏待忠臣的,你的忠心,本宫和皇上自然是知道的。你说说,既然朱贼的毒计如此恶毒,那又该怎么个破法?”
这个问题虽然重大,但金之俊早就是胸中早有成竹,或者说,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
面对太后的询问,金之俊一脸端谨地说道。
“回禀太后,臣以为,既然那朱贼可行这等釜底抽薪之毒计,试图将我江南官民之家人悉数迁往台湾,那么我大清自然也可以行釜底抽薪之计!破其毒计!”
“哦?怎么个釜底抽薪?”
博尔济吉特看着金之俊,急忙反问道。
“台湾!”
迎着太后的目光,金之俊连忙回答道。
“这朱贼所持者,无非就是将官员家人流于台湾,若是我大清能把台湾夺过来,到时候,朱贼又有何依持?到时候他这毒计自然也就是不破而破了!如此人心自可大定!”
第168章 主与奴(第二更,求月票)
虽然已经进了春,可这天气不见丝毫的转暖,一场场冬雪、一场场倒寒,只使得华北大地尽是一片厚厚的积雪,得亏这华北的百姓们冬时大都不种小麦,往往都是闲上几个月,养养地之后,待开春的时候再种上一季高粱。若不然,就是这天气,便是种了小麦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收成。
而在济南城外这冬闲养地的田野上,一座连续的土垒大营,这会几乎都被积雪所掩盖,那七尺高的土垒瞧着倒像是雪原上的一块突起,而在土垒间,一个个半埋在地里似坟头般的窝棚角那土筑的烟筒更是不住的冒着烟,除非是得了令,否则这窝棚里的兵丁是断不会出来的。
曾几何时,这营地中尽是一片帐篷,可现如今这么冷的天,那单薄的油布帐篷自然也就不顶用了,于是兵丁们便直接在地上挖出了窝棚,然后躲在窝棚里猫着冬,至少这里头总比油布帐篷暖和一些,再加上那小小的炉膛中升起来的火,自然远胜过油布帐篷。
而在那一片窝棚中央,几帐巨大的帐篷耸立着,与寻常的帐篷不同,这帐篷却是是厚实的棉帐,那棉帐倒是能挡得住这酷寒。
“哎,这冬天比之往年似乎更长些了”
走出帐篷的范程瞧着天上落下的雪花,自言自语着。
“现如今这关内的冬天都这么长,若是关外,估计便是开春种下了高梁,入冬前也不一定能收得了。”
此时一身熊皮大裘的范程,置身于这雪地间,脸上尽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得亏入了关,若不然啊这满洲可就难熬了!哎,也多亏大清国下入了关,若不然就中原这人愁地满的,可不得年年饿死人,现在这样,人少地多,不正是盛世嘛!”
在道出这番话的时候,范程的面上略带些许得意,似乎这一切,都是他参于缔造的。对于他来说,那清兵入关后残杀的数以千万计的百姓,更是不值一提的,甚至也是必须的。
“哎,这么冷的天,回头得劝劝皇上住进济南城里头!”
往皇上的大帐走去的时候,范程在心里头这么寻思着,他之所以想劝皇上进城,是因为他这岁数着实也受不了这帐篷中的寒气。
“若是皇上觉得济南城的阴气重,那便换个地方”
皇上之所以一直不愿意住进济南城,表面上是要与八旗兵卒同甘共苦,但实际上,却是因为这济南城的阴气太重,二十几年前,太宗皇帝领兵入关的时候,沿着运河一路杀到了山东,沿途杀死明人岂只数百万,这济南城内外近百万人悉数杀尽不说,临走时更是一把火把济南城给烧了,便是过了二十几年,这当年运河边的繁华府城,仍不见昨日的繁华,现如今这济南不过只有三两万人,就是那湖中井里时不时的还能捞着骨头。
也正因如此,皇上才觉得济南城阴气太重,所以才会加以避讳。
到底还不是太宗啊!
心里这么叹着,范程便进了那棉帐之中,这架高离地两尺的棉帐不见丝毫阴寒,而凭着几个火塘里的炭火,只让这帐中显得很是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