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355节

当然真正受益其中的还是寻常百姓,这种司法上的独立,充分保护了百姓的利益,即使是那些百姓也没有意识到对于他们益处。不过对于百姓来说,于审判厅中看热闹,更是他们打发闲散时间的好法子,毕竟于这审判厅上,几乎每天都是新鲜事。

就像现在,这清河地方审判厅中,正在审理的却是一位大官前扬州盐运使,这可是天下皆知的肥差,这样的一位地位显赫官员就这么于审判厅中光明正大的审判,别说是寻常百姓闻所未闻,即便是陈永华,也是见所未见,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和其它人一样,挤进了审判厅,因为厅中的座位有限,他只得站在二楼走廊处旁听这场即将开始的审理,他之所以会来这里,不仅仅是对审理的好奇,同样也是对江北的好奇。

“已经审了三天了,估计今个就应该判刑了”

难不成过去三天,就这么公开审理吗?这与羞辱人又有何异?

陈永华暗自思索着的时候,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审判厅,这审判厅与普通的衙门截然不同,中央有一个桌台,台上有惊堂木,显然,那里应该是主审官的位置,在主审官前方约莫丈远的位置,用栏杆隔开了一排排座位,那里坐的都是旁听的百姓。而在栏杆前方左边一排长桌,右边一排长桌,与主审官相对,

“咦,那十二张椅子是干什么的?”

听着耳边略带些闽南腔调的疑惑声,只感觉颇为亲切的王致利便将手中记事本一合,轻声说道。

“这位兄台应该是第一次来江北吧!”

看着身边的青年,王致利介绍道。

“那十二个椅子是陪审团的位置。”

“陪审团?”

陈永华疑惑的问道。

“这陪审团是经略当初平定江北时,有鉴于当时江北各府县官吏,大都是清虏伪官,因为不知其才,其实,想来兄台也知道,不是不知其才,而不信任他们,毕竟那些清虏伪官为了讨好清虏,对百姓是极尽压榨,早就习惯了压榨百姓,经略自然不容忍他们这么干,所以才会夺其审判权,令其不能再以刑罚压榨百姓,可没有知县参与,又该如何处置刑罚,所以当时,便令各县在审理案件时,应当挑选12名知情人作为陪审人员,他们在向知县宣誓后提供证明,作为判决的依据”

王致利的回答,让陈永华不觉一愣,当时于世子一同留守于厦门的他,自然不知道“陪审团”。

“让百姓参与审案,这从古至今又岂有这种事情?百姓又如何明辨是非?”

“百姓如何不能明辨是非?”

王致利随之反驳道。

“经略所用陪审制,实为复兴周制的“伞刺之法”,“以三刺断庶民狱诉之中,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郑玄注:“刺,杀也,三讯罪定则杀之。讯,言也”。只有如此,才能避免官吏只手遮天!”

先是强调着“陪审制”是周制,随后王致利又轻声说道。

“再者,兄台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一句简单的话,让陈永华的心头一颤。

“而且你看这十二人,又岂随意选择的十二人,这遴选12名本地百姓作为陪审员,是需要由控辩双方共同遴选,别的案子不说,单就是郑侠如的这个案子,在遴选陪审员时,提刑官与郑侠如的状师,前后用了整整两天才数十人中遴选出这些十二名陪审员。”

“提刑官?”

陈永华不解的问道。

“这提刑官又是何官?”

“提刑官,嗯,就是专职提刑,是刑房下设的提刑宪司的官员,在江北各地,刑事案件必须提刑官提起诉讼,这江北之司法之所以缜密,正因为地方典史负责缉拿、取证,然后再交由提刑官,由其视证据提刑,若证据不足,自然不予提刑,提刑诉讼之后,再由审判厅负责审理,如此各司其职,自然也就避免了过去知县只手遮天,言语间便可把黑变成白,白变成黑了!防止把原告打成被告,被告打成原告!”

尽管对于江北互相制约的司法体制,不甚了解,但是陈永华还是从王致利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这种缜密结构下,确实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百姓。

“那既然有这十二人陪审团决定被告是否有罪,那要主审官又有何用?”

反问时,陈永华看着那空出的座位。

“不是主审官,是推事。”

王致利指着首座说道。

“坐在那的是推事,他的职责就是维持审判厅的秩序,让控辩双方不至于争吵,令其不至于歪曲事实,当然,最后这量刑,总归还是要靠推事量刑。”

恰在这时,观台下方的审判厅中响起一名兵卒的喝声。

“肃静!推事到,全体起立!”

那些原本坐着的人,纷纷站起身来。当然,也包括刚刚到达厅中的控辩双方,其中自然也有穿着一身青衫的郑侠如。

“经略曾经说过,于审判厅中,推事既代表大明律,既然是上至天子,也需站立迎接。毕竟他所代表的是大明律的威严。”

在推事进入审判厅中的时候,陈永华看到那位推事身上的官袍并没有补服品极,而只是无补字的黑色公服。

“所以,推事和提刑官一样,一概没有品级,亦无须对任何人以“下官”相称。如此,自然也就避免了其它人以权制其,令其徇私枉法了。”

但愿如此吧!

也许是一时没有找到其中的漏洞,但心知其中必有漏洞可寻的陈永华并没有说话,而只是看着这审判厅,他注意到在推事进入审判厅后,整个厅内的气氛顿时随之一变。几乎是在推事出现的瞬间,这厅中顿时随之一静,尽管人很多,但是这些旁听者并没人敢大声的喧哗,而只是在底下不断的窃窃私语着。

如此,也能看出这推事的威严。

“看到没有,大家没有任何人敢大声言语,若是大声喧哗,被推事制罪,轻则是扰乱厅堂,拘役十日不说,且要罚银数两,重则可能被视为“蔑视国律、扰乱厅堂”流三千里!”

一句流三千里,让陈永华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流三千里?”

“对,没错,就是流放台湾,告诉你,还真有人因为“蔑视国律、扰乱厅堂”被流三千里,而且是不得上诉、无需审判的,这厅堂上,推事就是说一不二的角色。”

“那他这话,岂不就是金口玉言!”

不敢置信的轻言一声,陈永华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声音又压低了不少,仅只能让他们两人听到,

“可不就是金口玉言!”

王致利的言语中略带着些许不满。

“在这厅上,他这话就是金口玉言,虽不能定死,却能让他人生死不得,却能破百姓之家!”

从身边这人的语气中,陈永华能够听出他似乎对江北或者说对这“推事”有些不满,不过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他还是感受推事的权威,至少他的权威在这审判厅上,是毋庸置疑的。

无论是否乐意,在审判厅上推事的权威早已经树立,在案件开始审理的时候,陈永华立即看到了探辩双方唇枪舌箭似的辩论,而让他们诧异的是,本应该权威非常的推事,这个时候,则只是在那里听着他们的辩论,偶尔的出言阻止某一方过激的言论,这审判厅反倒成为了提刑官和讼师的主场,至于推事和陪审员,侧只是倾听。

在退庭休息的时候,眉头紧锁,对于先前于厅上看到的那一幕幕,听着控辩双方的争论,似有所思陈永华突然问道王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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