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近两千名原本还不服的军官,无不是陷入了沉默中,他们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曾经战死的弟兄,浮现出那些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弟兄们,想着他们临死时决然,一个个无不是热泪盈眶。
置身于场外的陈永华,看着这场气氛的变化,听着王得柱的讲述,他的心里有些发酸,从通济门到宿迁,忠义军一场场以弱胜强的血战背后,像这样的忠勇之士又何止千百人,忠义军能有今日之威名,靠得不正是这些人吗?
看着神情黯然、目中带泪的王得柱,朱明忠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道。
“得柱,别哭,我们忠义军的将士,流血不流泪。”
然后转过脸对全体军官说道:
“本经略赠送此刀的目的,是鼓励我军中将士多立战功,多出英雄。得柱说的好,若不是像武安贞他们不惜与敌同归于尽的弟兄,我忠义军又焉能有今天,这刀他该得,不但他该得此刀,每一个我忠义军牺牲的官兵,皆应该得此“成仁之刀”!王得柱,你是武安贞的战友,可愿为其代领此刀!”
“标下愿意!”
在替阵亡的弟兄领过佩刀之后,激动不已的王得柱,猛的一下抽出那刀,斜指着天空大声喝道。
“成仁取义、精忠报国!”
“成仁取义、精忠报国!”
“成仁取义、精忠报国!”
一时间,整个场上那喊声宛如雷鸣一般,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回响着,而此时的气氛也达到了顶点,在这股热烈的气氛之中,附近的百姓同样也被感染了,他们同样喝吼着。
在那一声声“成仁取义”之中,朱明忠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在这一瞬间,看着台下的两千余名官佐,他知道,作为军队灵魂的军官队伍今天终于成形了,在某种程度上,今天的忠义军,才真正的成军!
或许这些军官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并不是合格的军官,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他们的身上,已经生出了属于军官的一种特殊的荣誉感,而这种荣誉感在未来会驱使着他们,在战场上努力杀敌,驱使着他们为之付出,他们为之战斗。
成仁取义
不过在这一声声吼喊中,看着那些神情激荡的军官们,朱明忠突然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字“成仁”,这会不会有些冒犯他的名讳?
之前,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看着他们,他却忍不住去考虑这个问题,毕竟总是让人这么喊着,确实有那么些不好吧
“成仁取义似乎有些不吉啊!”
罢了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取义嘛!
杀身成仁,取义成仁!
这些都是好词,能用这个词作字,有什么不好的,不需要改,也不必改!
注视着场中那些或是举着刚刚发下的佩刀,或是举着拳手表示决心的军官,听着这一声声宛如雷鸣般的喊声,同样显得有些激动的朱明忠,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他们是忠义军的第一代军官,或许在军事素质上不一定合格,但是今天,他们已经完成了那种军人的升华,一切还好他们已经打下了基础,只待后来人一代代的继承下去
第214章 讲武堂(第二更,求月票)
冬去春来,进了四月之后,即使是这北方大地也慢慢的开始转暖,那日夜不断黄河凌冻的轰鸣声,早就消失了,至于那河上残留的威胁船只浮冰,这会也已经完全消融的时候。
这意味着河运的全面恢复,而随着河运的恢复,这清河城码头便再一次云集着各地的商船,南北东西的商船与此洪着,尽管到了冬天,这河面封冻之后,这清河码头会陷入了萧条,但得益于特殊的位置,其总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此时的清河不仅仅只是作为江北的治所所在,这里同样也是忠义军的心脏,在城外的军营之中,非但驻扎着多达二十营的军队,而且如讲武堂等机构也是设立于此。
在黄河大坝下方,数队穿着红衣的官兵正进行操练,不过正在进行操练的并不是寻常的士兵,而是清河讲武堂学生,在新年前的十月,讲武堂第一期开学,而今天则是他们的毕业日。
“庆历三年五月,宋廷置武学于武成王庙,并以阮逸为武学教授,虽然宋之武学只存在了90 余天,既为其所废,但却由此开启我汉人武学之传承之先河”
置身于讲武堂校场中,兼任总办的朱明忠穿着一身笔挺的红呢军服,台下的286名毕业生,同样也是身着洋呢军服,与普通兵卒所穿的棉袄截然不同。
这用于缝制军装的洋呢完全是因缘际会所得是汤玛士船上运来的毛呢,那批毛呢制成的军装而成为了高级军官的专享,除此之外,只有讲武堂的这些毕业学员,才能得到一套毛呢制服。
而与过去忠义军官佐将军衔识别佩带左袖不同,他们身上的军装式样借鉴了十九世纪晚期的军装式样,这也使得他们的制服上得已增加领章以及肩章。与后世国人所熟悉的那套军衔标识不同,其肩膀类似于后世普鲁士式的花式绕线,通过金色、银色以及绣边加上四角棱星所形成了独特的军衔。
当这种军装和军衔第一次出现在朱明忠的眼前时,他甚至找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因为他们的身上的军装和那军衔,甚至让他产生一种错觉,时代的错觉。
不过,现在这种错觉已经变成了适应,尽管讲武堂的学员是第一批穿上新式军装的学员,但是随着两个月前,毛呢厂的投入生产从南京过来的意大利传教士将毛呢生产技术带到了江北,当然是在朱明忠的要求下。
不过尽管西方的毛呢生产技术传入了江北,但是因为江北并没有绵羊,所以羊毛却需要从华北以及蒙古采购,而这是与马匹的采购是同时进行的,作为马价的补充,毕竟羊毛在蒙古除了制毡之外,往往是丢弃无用的废物。而要购马将其驮至清河,这些不值一钱的羊毛就可以被制成毛呢制成军装,从而降低购马的成本。毕竟,现在忠义军的军马完全依赖从北方“走私”。
而且在这个气温较低的小冰川期时代,以毛呢毡料作为军装原料,有着其自身的优势,相比于棉布它防皱挺括,且保暖性强,也正因为这些优点,才使得毛呢成为了忠义军的军装,当然,之所以选择毛呢作为军装原料,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它会在未来慢慢的显现出来,毕竟,现在,即便是朱明忠自己,也不过仅仅只是一个推测罢了。
“大家看一下彼此肩章!”
台上传来的声音,让李秋白看着同学肩上的肩章,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些不解。
“你们看到肩上的四棱星了吗?无论是将军校尉四棱星皆是白色,其喻意无它,只是清清白白!”
置身于台上的朱明忠看着台下的学员,这些学员之中虽然从崇贤馆考入的,但更多的是却是荣立军功的普通士卒,他们的胸前无一例外的都佩带有忠勇勋章,尽管在颁发勋章时受到了阻力,但朱明忠最终还是将勋章授发了下去,当然持勋章者的特权有一定的减少。
不过这一切是暂时的,小步快跑,什么事情都要一步步的来,想要重建一座山岭,远比推倒一座大山更为艰难,绝不会是朝夕之功。
不过这并不是朱明忠用白话演讲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早在江阴时,他就直接将花团锦簇的言从军队的语言中赶了出去,因为对于军人来说,他们不需要用花团锦簇的语言极尽夸张的讲述兵法战术,而应该用最简练的准确字以及数字去表述这些一切,只有如此才不至于混淆视听。
看着那银白色的,由白铜制成的方正四角棱,李秋白的脸上尽是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为何是方正四棱之星!”
凝视着台下的学员,尽管明知道任何一所军校,其一期生往往都不可能有什么名词,但并不妨碍朱明忠对他们寄予厚望,毕竟,他们是第一次“科班”生,尽管现在包括教学,包括战术等学术上的问题,都在摸索之中,但是在过去的五个月中,他们至少从教官的口中窥见了些许军事指挥的门道。
“喻意为军官者,行事必须处之方正之道!同时这方正棱星同样也象征着“礼义廉耻”的“国之四维”,如把国家比做是一座“屋宇”,“国之四维”就是支撑这座屋宇永不垮塌的四堵巨大墙壁。而军队正是屋宇四壁的基础和根本”
“哄”的一声,尽管台下的那些学员都被严格的纪律约束着,可是当他们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仍然被惊呆了,因为他们从不曾想到,军人会是国家的根本,尽管经略并没有直接这么说,但是言语的比喻却正是如此。
对于这些曾经被人轻蔑的称之为“粗鄙武夫”的人来说,他们从不曾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得到这样的赞誉,置身于场中的雷坚瞠目结舌的看着台上的经略,如果不是因为家人被清虏残杀,已经考取秀才功名的他,绝不可能投身军伍,毕竟从古至今从未轻视武人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怎么,大家是不是绝得朱某言语有些夸张?”
见台下的这些学员们一个个那副瞠目结舌的模样,朱明忠立即说道,
“我汉人本就是尚武传统,春秋时国人从军,自战国后耕战之法更成为我汉人之传统,自此上马为兵,下马为农的耕战三军制度,至汉时又有“非有军功不封侯,非封侯不拜相”之说法,若是军夫粗鄙又岂有这一说辞?取军功的粗鄙武夫又岂能为相?”
尽管这天气尚寒,虽然那黄河上的凌讯来时轰鸣声不断的从河上传来,但是对于这286名讲武堂的学员来说,今天他们所听到的一切,无异于当头的一道惊雷,以至于直到最后,当朱明忠用李贺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作为结尾,与他们同贺的时候,他们的脑海中所萦绕着的,仍然是那几句看似简单的话语。那几句话完全覆盖了他们对于军人的认知,甚至一种无形的想法在他们的很多人脑海中升腾起来,这种想法就是誓死报效经略。因为只有经略才会如此“高抬”他们,而在接过那刀身上铭刻着“取义成仁”唐样佩刀时,所有人无不是紧握着这佩刀,那目光中带着与往日不同的坚定。
当然,他们的佩刀与之前授给那些官佐的佩刀不同,少了“精忠报国”四字,这甚至就连同词的顺序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取义成仁”,而非“成仁取义”,如果说那些军官得到的赏赐是“仪刀”,那么现在,这些学员得到的仅仅只是“佩刀”,只是表明其军官身份的一种象征。不过尽管如此,这些手持佩刀的学员们,仍然一个个暗暗于心中立誓,绝不负此四字。
其实别说是这些人,即便是身为朱明忠心腹的张金生,在离开讲武堂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浑浑噩噩的。
“经略,这,这会不会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