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是圣人庙。我等凡夫俗子岂能造次?”
为首的将军连忙带头翻身下马,那神情显得很是恭敬,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湖广总兵李子渊。如今当江南的百姓为其北伐而欢欣鼓舞的时候,这边一路高歌猛进的他已经领兵二十万直逼洛阳城下。
自从李子渊率领北伐军进入河南之后,可以说是一路高歌猛进,沿途清廷伪官无不是闻风而降,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兵进次北伐中最重要的目标之一洛阳。
尽管洛阳拥有天险,但却依然挡住北伐大军前进的步伐。半个月前,三万前锋军在本地向导的带领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越了熊耳山与伏牛山,从而打开了洛阳的门户。而充当向导的正是隐藏于熊耳山与伏牛山中的义军。而聂夫臣就是伏牛山的义军首领,他本是崇祯年间的举人,闯贼进犯中原时的,他与乡人结寨自保,清虏入关后,他又举义旗,在山野之中坚持抵抗满清十余年,如果不是因为历史的改变,也就是在今年,他就会在河南总督刘清泰,与山中的数千义军一同身死荒野,全发而终。
而现在,他却为北伐军兵进洛阳立下的汗马功劳,多亏他的指引前锋军才能如此顺利的通过龙门。也正因如此,在李子渊随中军火抵达后,立即邀其与他一同来关帝庙。
当然,李子渊之所以请他来这,自然是有他的目的,他抱拳向聂夫臣邀请道。
“聂将军,你我一同去拜祭关老爷吧。”
“好!关老爷是咱的伏魔大帝,就请他老人家保佑咱们早日把鞑子赶出关!”
虽说顺治五年那会就已经封关帝为“武圣”,可是对于不认满洲皇帝的聂夫臣来,自然不会说什么满人封的“武圣”,而只是用万历皇帝给关帝的封号。更何况“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关圣帝君”本就比“武圣”更为尊崇。
说罢拱了拱手,作为河南本地人的聂夫臣便尽着地主之情,引着李子渊一行进入关陵。虽说关林未为兵火洗劫,但是因长年不见维护修葺,却也显得萧瑟且又有些破败。
一行人通过的碑林来到了大殿,在李子渊的带领下众人依次向关帝像进香行礼。在心中虔诚的祷告着北伐功成的一天。之后聂夫臣等人便开始向李子渊介绍起这关陵的由来。
本身就是读书人的李子渊虽说在出兵河南之前,就已经通过地志了解了这一次,但是他还是装出一副认真倾听的状,而且听得是津津有味。
“聂将军,当年李自成就是从龙门攻取洛阳的吧?”
突然的话语,让聂夫臣一愣,他连忙回答道。
“是的,军门,那年在下虽与乡人结寨,但只图自保,却未曾入城助战,实是糊涂的紧,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我等当时皆不是只图自保,全力助以朝廷,烈皇又岂会殉国,满清又岂会入关,杀我黎民亿兆。”
“哎,时局如此,非人力所能为,烈皇高义,可所用大都是碌碌之徒,若是朝廷用人得法,又岂会如此?”
李子渊感慨之余,众人听罢纷纷点头附和起来。在众人的附和声中,他继续说道。
“当年闯贼先取洛阳,继围开封,围城打援,单从军事的角度上来说,李闯虽为贼,可这仗打得确实真不错啊。”
李子渊的话,让聂夫臣不禁抬头看了看他,众所周知,大明可以容得下西贼,如李定国者更可为晋王,但是闯贼旧部是决不会用的,毕竟,即便是抛开闯贼入京,逼死烈皇的大逆之举,就是其入京后极尽烤掠,从而诱使清虏入关,导致亿兆百姓为清虏残杀,就使得天下人不可能原谅闯贼。
也正因如此,聂夫臣虽于山中反清,与又多次与闯贼旧部发生冲突。现在李子渊的这番肯定,自然让他觉得有些诧异。
见李子渊的神情中丝毫没有做作之感,甚至就是连语气中也带着些钦佩之意,于是他便说道。
“当年闯贼攻取洛阳所使的不过只是雕虫小技罢了,没什么值得效仿的地方。”
“聂将军所言诧异!”
摇摇头,李子渊想起朱明忠曾经与他说过的那番话。
“当年,李某于淮王账下时,曾与淮王一同点评我朝自万历朝起,历次内外用兵之得失,闯贼虽为贼,但观其入中原之后所行之战法,皆有可圈可点之处,淮王曾言,这为将帅者,最大的忌讳便是轻敌。纵是敌寇,若其有所长,亦可从中吸取,以为已用,而不是因其出身,产生轻视之心”
很多时候,李子渊总是会想起了当初于朱明忠帐下时,与其挑灯论战一幕,相比于其它将帅,无论是朱明忠子也好,李子渊也罢,他们既没有长期领兵作战的经验,也没家学的渊源,同样也没读过几本兵书。但是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来自后世的朱明忠更注重对战例的分析,尽管史书上大多数战例因为人夸大,所以大都没有借鉴的意义,但是自崇祯朝起,战火纷纷,朝廷、流寇以及满清都有大量的战例近在眼前,通过对这些战例进行分析,可以使忠义军从各方的成败中借鉴其经验教训。
虽说在朱明忠帐下时间不长,但是作为其副手,直到背叛朱明忠后,于是参考借鉴战例从中汲取经验的习惯,同样也被李子渊一直延用到现在,如此自然也知道洛阳之战时闯贼用兵的长处。
“将军所言甚是,那闯贼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尽管赞同,但是聂夫臣的语气中还是有些勉强,毕竟与闯贼旧部撕杀多年,很多积怨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化解的。
“当然,这只是就事论事来说,古往今来的战事,我等身为将领琢磨一二,自然可以受益非浅,无论或胜或负其用兵策略都值得我们好好借鉴。”
李子渊意味深长的说道。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名将,也正因如此,才会在学习他人时没有任何负担,尽管在很多时候,他都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却深知,无论是在用兵或者军制上,朱明忠对他的影响可以说早就在他的身上烙下了不可磨没的烙印。
当然,他也乐得继续沿用这些经验,毕竟这些经验经过证明,是非常有效的办法,甚至他在武昌的时候,也学着朱明忠设立了讲武堂,以便官佐们在其中学习分析古往今来的战术得失。
可以说,其麾下之所能够屡战屡胜,和李子渊一直沿用着在忠义军中向朱明忠学习的练兵、用兵方法,有着很大的关系。只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现在的忠义军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了。
当然,现在李子渊并没有想到这些,他所想的是忠义军现在同样也已经挥师北伐,尽管清河那边的秘使告诉他,他们北伐的目的是为了减轻洛阳方面的压力,但是却依然让李子渊颇为不快,毕竟,对于原本已经把河南全境视为自己地盘的他来说,这等到从他的碗里捞食吃。
可是,对方这种“下山摘桃子”的行为,反倒让他轻松了一些,至少这表明,他朱明忠绝不会在这场北伐中置身事外,况且,忠义军的动作,同样也有助于他李子渊北伐京师。
不过眼下的目标就是那隐约可见洛阳城,只要拿下了洛阳,他就可以挥师过河,直取太原,然后出太行、入京师。
到那时,天下谁人不知道他李子渊?
就像在过去,李子渊会避讳曾在朱明忠帐下,是因为他自己亦不耻当初的背叛,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他会主动提及此事,因为他知道,对于世人来说,已经不会再有人在乎他的过往了,人们只会记住他的北伐义举!
待他打下京师的时候,这北伐之功就尽归他李子渊,到那时谁还会记得当年旧事?
“洛阳城里有什么消息?”
将思绪从遥远的将来收了回来,李子渊向聂夫臣问道。
“回军门,自军门领兵北伐之后,这洛阳城的日城门便日夜禁闭。目前清军在城外的设有一寨,与洛阳城互为犄角之势”
一边解释着,聂夫臣一边在地上摆了几个石子,然后详细的介绍道。
“知道洛阳守将是谁吗?驻守有多少八旗人马?”
相比于绿营兵,李子渊更在意的是八旗兵,毕竟与绿营兵交了这么长时间的手,他知道,绿营兵打仗讲究一个“风势”,换句话说他们只会打顺风仗,可八旗兵却不一样。
“现在洛阳城中守将乃是镶黄旗统领刘泽洪,其曾是我朝副将,随其伯父祖大寿一同降清。不过其麾下不过只有两千清军。真正主事的是绿营参将魏胜远,这次军门挥师北上,刘清泰领其驰援洛阳,现在应该是以其麾下的绿营为主,约万余人。”
作为本地人的聂夫臣想了一下,一一回答道。这些情报都是他从旧时友人、同窗那里得知。
听着城中主力是绿营,李子渊的眼前就是一亮,或许能策反也不一定。于是便开口问道。
“哦?魏胜远?这个人又是什么来路啊?怎会投了鞑子?”
军门的问题让聂夫臣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军门,这魏家也是我河南本地显绅,他本是前朝举子,说来惭愧,末将与他本是同年,且又有交往,当年闯贼进犯时,他亦曾起兵助剿,后来清虏南下,右侍郎王鳌永将其招揽于,随后他便遣散麾下兵将,当起了顺民,后来刘清泰于河南操练绿营兵时,邀请其入幕,助其练兵,其目下为洛阳总兵。”
居然会这么巧?
诧异看了眼聂夫臣,李子渊的心底立即拿定了主意。
“聂将军,不知将军于洛阳城中可有相熟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