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是在为难我二人了,我二人虽然熟读兵法,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深知绝非我等纸上谈兵之能便敢指手画脚,且如今前线的情况我二人所知并不多,当真不敢妄下决断。”陈丰看出杜立的为难,且杜立的为难与他一般无二,遂开口说道。
“能折损东西突厥共二十万大军,这可并非纸上谈兵能做到的,二位还是莫要太过于谦虚了。”话虽然这么说,但李靖也知晓,他二人之前的计谋确实有取巧之嫌,不过亦如同陈丰所说,战场上瞬息万变,即便是取巧,他二人一兵未损便能够折损了敌军二十万大军,也绝非寻常人能够做到。
不说折损敌军二十万大军,便是他二人潜伏于敌营之中,在其中行翻云覆雨之能,惹得两方起了争端,也好让大唐军士趁虚而入,这方才是谁都不干夸出海口的本事。
“那不过是情势所逼,并非我二人之能啊!”杜立脸上带着些许的为难。
“那横渡额尔齐斯河也并非你二人之能吗?”额尔齐斯河,便是大唐境内也偶有流传,水势湍急,从未有人能够横渡成功,但偏偏陈丰和杜立两人就生生将此事做到了,若仅是他二人做到便也罢了,他们还生生运过去四万突厥士兵。
那渡桥被烧毁之后,“到了现在,颉利可汗依旧没能够找到横渡额尔齐斯河的方法,甚至连自己如何落败还不曾得知。”
听得这话,陈丰和杜立均是一惊,看着李靖的眼神之中满是惊恐,“将军的意思是颉利可汗派人进入了多坦岭?”陈丰说话时的声音很是急促,好似有天塌下来那般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冷静一下
听着陈丰的语气,李靖不禁将眼神从沙盘上挪了回来,见陈丰和杜立的眼神均满是惊恐,当即也不敢有所怠慢,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如实相告,“不只是派人进入了多坦岭,听说他还带着五千步兵进入其中,便是为了寻找横渡额尔齐斯河的方法。”
五千步兵!
这个数量让陈丰和杜立两人脚下一软,若非反应及时,只怕两人要瘫倒在地上了。
“有什么事情吗?”两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得李靖亦是好一番惊诧,他是从来没见过陈丰也有这般慌乱的时候。
“将军可曾听闻颉利可汗从多坦岭之中带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陈丰慌乱之中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李靖的身前,一把抓住了李靖的衣袖,眼神急切的问道。
“这……”李靖思量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并未听闻。”
听到这话,陈丰的心也并没有放下来,毕竟李靖不曾听闻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况且为君王者,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旁人背叛了自己,他们的行为就是背叛了颉利可汗无疑,所以,若是高冉和李贞儿在多坦岭之中被颉利可汗给撞上了,只怕横死当场也未必不可能。
看着陈丰和杜立均是紧皱的眉头,李靖心下好奇,问道,“不知这一男一女是何等身份?”
“那男子是高士廉高大人的孙子,高冉。”杜立脸色惨淡的解释了一句,“那女子是丰城城主李信的女儿,李贞儿。”
听闻这两人的身份,李靖也是一惊,他昨日里确实忽略了高冉,高冉本是同他一同进入突厥的,后来随同徐庶等人去寻了杜立。而昨日,他并未见到高冉,便也忘记了高冉此人,如今听他二人所说,方才明白,高冉现下极有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若是让高冉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回京之后也不好和高大人交代啊!相较之下那女子的身份,到是并无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早就已经了解到,为了勾结西突厥以求自保,李信先后将自己的两个女儿送到了西突厥,与那已经年过半百的颉利可汗做了一个滕妾。
而现在,丰城城主李信一家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并无大患,那李贞儿就算是死在多坦岭倒也无妨,只高冉若是死在其中,这麻烦着实不小!
“冷静一下!”陈丰轻声厉喝一声,随后整个人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待他再一次睁开眼睛之时,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慌乱,脸上一番平静,“劳烦将军去李勣将军那边打探一下,查探高冉和李贞儿可有到了李勣将军的帐下。”
“好,我这便命人去打探。”李靖见着陈丰这一番操作,顿觉惊奇,不过也知晓此事并非深究此事的时机,便只应下陈丰的请求,转身出了营帐唤人来安排下去了。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便是杜立也觉得甚是惊奇,见着李靖已经安排下去了,心下也是稍安,结果到底如何,他们现在急不来,遂伴随着陈丰一句“冷静一下”,他也迅速的冷静下来。
陈丰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有多久不曾用过这样的手段强制自己平静下来了,想不到时隔多年,他竟然又一次使出了这样的手段,也不知是该说自己现在至情至性还是说自己越活越后退了。不过他还是能够理解自己如今的心情的,毕竟那生死不明的人,如今是自己的兄弟。
见着陈丰的眼神,杜立也不再多问,每个人都有不同寻常的过往,况且他很清楚陈丰的过往有多让人崩溃,杜立很多时候都觉得,陈丰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正常且茁壮的长到如今,也是不易。
或许经历比较变态的人,都能够获得更加强大的成长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军营之中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你们二位就委屈一下吧。”李靖又一次回到营帐之中,陈丰和杜立已经坐在桌边安静的等着了,这摆明了就是要留在这里蹭饭的节奏,不过李靖到是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毕竟这两个还算是孩子,说起来和自家的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且他也是真的喜欢陈丰和杜立这两个少年。
“总应该比山里的野果子要好吃不少吧。”陈丰自是自嘲了一句,“前几日在山里的时候,我们可是接连吃了五天的野果子,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当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们矫情,一旦生火就有可能暴露己方的位置,届时追兵合围追捕,莫说是热水了,就是冷水也只能去黄泉路上找阎王爷去讨要了。
和性命相比,生活的调调都可以暂时舍弃。
而真正过了苦日子的人,不论是多么难以下咽的饭菜都能够入口,这是真的,不需陈丰两人强调,李靖已经知晓他们前些日子过得什么生活了。说实话,这样的日子,他们行军途中也常有,但是需得知晓,陈丰和杜立并非战士,他们能够熬得过来,且还能苦中作乐,当真让人觉得惊奇。
行军途中,确实没有什么好吃的,这一点李靖到是没有说谎,就算是他有心想要让人去山上打些野味回来,此时也是做不到,毕竟山上可还有着大队的东突厥士兵在搜寻着陈丰等人,此时可还不能确定是否退却,若是因此折损了自己手下的兵丁,他也是心疼的,遂只能命人买了几头牛养回来宰了犒赏三军。
当然,主要犒赏的还是陈丰、杜立以及从第一战场上侥幸归来的一千将士。他们的功勋公布出来之后,自然不会有人对此表示不满,不过他们也并未吃独食,好东西当然是大家同享方才能够体现其中的价值。
中午这一顿确实如同李靖所言,粗茶淡饭,但是也让陈丰和杜立廖感慰藉。
傍晚时分,李靖邀请了陈丰和杜立前去校场,原来晚上竟然搞了篝火,众将士一圈圈的围坐在一起,侃天侃地无所顾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接骨缝针
第二日大军整顿,陈丰和杜立选择了留在军营之中,毕竟他二人也没有操练过,能够留在军营之中不去给李靖将军添麻烦,陈丰认为这已经是他们所能表达出来的最大的善意了。
虽然对于他这样的善意,李靖表示满心的不愿意接受,但是面对陈丰与之签订的种种“丧权辱国”的条约之下,他还是决定接受了陈丰的善意,毕竟陈丰说他活着,远远比他死在战场上所能起到的作用要大得多,面对一脸胆怯的说出这么义正言辞的话的陈丰,李靖也只能感慨,这人确实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
虽然这三寸不烂之舌早在朝堂之上他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但是当初这并非是放在自己的身上,如今将这样的事情放在自己的身上,他才算是真切的体验到当初被陈丰针对的人的心情,简直是想死都不行啊!
当然,陈丰说的话他是认同的,这两人上了战场也未必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最终也可能只是徒增两条亡魂,但是他们两人活着,所能贡献的计谋,却是比他们死在战场上要有价值得多,因此李靖最终选择了相信他们,相信他们能够带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陈丰和杜立在大军刚刚出发就已经带领这百来人上了金禄山,砍了不少树木带下来,一路上当真是小心翼翼,因为他并不知晓金禄山上的东突厥士兵是否已经撤退,索性一日之间,来往数次,最终也没有发现东突厥的士兵。
战场距离大营并不远,陈丰等人甚至能够听得见前面的号角声和战场上传来的杀伐声,心下揪紧,但也知晓于前面的战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在后方,陈丰还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山上砍回来的木头,陈丰叫着人帮忙,将木头破成薄厚均匀的木板,战场上,难免有伤损,断手断腿也是寻常,陈丰不大懂医术,但也知晓,手脚断掉用这样的方法是没错的。
独立虽然没有过断手断脚的经历,但他的兄弟经历过呀,当初高冉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他不知道多少次无情的嘲笑过呢,可如今再想起当年的时光,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李靖的人接连派出去,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打探到高冉和李贞儿的下落,而去碎玉轩的人,也已经派出去了,却还没有回来,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等”字。
但等之一字,说来轻巧,却足以让人心下焦急难耐,唯有加快手中的动作,让自己忙碌起来,方才能够稍微麻痹一下自己慌乱的心吧。
一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东西突厥的战斗几乎是同时发生,李靖对这东突厥的士兵发出进攻的时候,李勣也对西突厥发动了进攻,所图便是双方均没有余力去支援对方。
而战斗的号角一经吹响,便是生死之间,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陈丰处在营地之中,不愿去过多思虑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亦不愿意去想高冉和李贞儿如今的状况,唯有将手头的事情做好,方才能够让他的心安,而如今,他能做的,也唯有如此。
傍晚时分,鸣金收兵的号角终于吹响,陈丰和杜立并排站在营地的门口,等待着得胜归来的有功之臣,也迎接着在这片地狱里魂归黄泉的勇士,眼底一片肃穆,见着李靖领军回来,陈丰忙上前去迎接,虽然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但却没有伤,脸上溅了血滴的李靖,像是幽冥归来的索命鬼,但却并未让陈丰觉得心惊,只一阵阵的仰慕。
军医也早已经在陈丰两人的身后等着了,具体操作的方法,陈丰也已经教给他们,不过并未操作过,所以陈丰和杜立两人也并未离开,便是李靖也是满身血污的等在边上,听着耳边一声声哀嚎,他以为自己的铁石心肠终究还是渐渐溃散。
“学会了吗?”陈丰拉着两个军医,焦急的问道。
“学会了。”那两个军医见着陈丰脸上的神情,也不敢怠慢,当即回道。
“那学下一个,这个交给别人。”说完便将正准备给伤患接骨的军医拉走了,到了一边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血的伤员身边,“止血,之后用麻线将他的伤口缝上。”陈丰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有点冷酷,至少在军医的眼里看来,有点冷酷。
那军医不由得转身看了一眼跟在陈丰身边转悠的李靖,李靖听得陈丰这话亦是楞了一下,那是人,并非衣服,残破了还能用线缝起来?但是见陈丰的表情不像是玩笑,也便朝着等着他答复的军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