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 第16节

见陈丰见礼,李世民直接扶着陈丰的手将其扶起,引着陈丰在主位右下的椅子上坐下,才返回主位落座。

“不知殿下匆忙召见,所为何事?”陈丰心中已有猜测,却还是问道。

“先生不知,计划发生变故。”尽管李世民的脸上并没有焦虑的表情,但是能让一个委婉的人开门见山,已经说明了他的焦虑。

“哦?”陈丰佯装不知。

杜如晦开口将变故说与陈丰,其实陈丰早已知晓,如今佯装不知,不过是欲探查李世民心中所想,耳中听着杜如晦的解说,注意力却一直放在李世民的身上。

按照太子李建成的意思,支持庆州都督杨文干造反,同时牺牲杨文干,为的就是能够让秦王李世民披挂上阵,战场上发生什么都可以归功于意外,包括秦王战死。

而李世民也根据李建成的计划做出了相关部署。

然意外并没有发生在战场上,而是发生在此时最大的政治家和阴谋家身上,无论是太子李建成还是秦王李世民,在布局之时都忘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唐王李渊。

秦王此前买通了李建成的属下尔朱焕与桥公山,命他二人在李渊面前告发太子李建成谋反,意图利用帝王的多疑毁掉李建成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却不料,这位帝王在知晓此事之后并无任何反应,却悄无声息的打乱了两个儿子的计划。

从来战事上最受倚重的秦王此次并未能如太子的愿亲赴战场,唐王谕旨亲命,以左武卫将军钱九陇并灵州都督杨师道为帅,率领其所属部下赴庆州平叛。

事实证明,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身边均有李渊安插的细作,这场儿戏一般的造反早在计划之时李渊就已然知晓,然其未动声色,一来自诩泱泱大国不惧个把宵小作乱,二来,李渊深爱窦皇后,并不愿见窦皇后的亲子为权利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随着杜如晦越讲越多,李世民的脸上也终于如了陈丰的愿,出现了烦躁的表情,即便他已经掩饰极好,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果然,李世民这般的人物,不起争夺之心便罢,若是起了争夺之心,便不会善罢甘休。就以杨文干造反一事为例,说来此事如同闹剧一般,面前这位秦王并没有任何损失,太子李建成也只是损失了一个本来就已经决定放弃的属官,唐王李渊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避免了二子反目成仇,可以说三方的损失均可忽略。

但,李渊独独漏算了人心不足,恐怕除了他以外,另外两方对这般结果均是不满。

终于等到杜如晦将情形叙说完毕,李世民的脸上也见了烦躁,没了杜如晦讲话的声音,书房之中的气氛一时冷凝到了极点。

“殿下可是下定决心了?”半晌之后,陈丰开口打破了平静。

闻言,李世民看了陈丰好一会儿,最终重重的点了头,“素问先生聪颖,还请先生教我克敌之策。”

李世民说的是克敌之策,而不是保命之法,也算是暂且安了陈丰的心。

“那便唯有牺牲两位将军了。”陈丰面色淡然,悠悠说道。

钱九陇和杨师道?李世民闭目沉吟片刻,最终睁开双眼之时,眼底一片坚定。

如此神情,才算是下定决心。陈丰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杜如晦,却发现杜如晦也将目光投向了他,如此两相对视,顿时了然于心。

三人一同出了秦王府,李世民的车驾去往皇宫,而杜如晦却拉住陈丰,言说陈丰那蒸酒之法,他很是心动,无论如何也要陈丰不能私藏。

陈丰顿感无奈,再加上秦王也催促他和杜如晦多多交流,拜别了李世民之后,陈丰就随着杜如晦上了杜家的马车。

历史上这件事情发生在武德七年,即两年前,可事实上,如陈丰所见,这件事情并未发生。熟又能料到,两年后,这件大事竟是在陈丰的一手策划之下顺利进行。

第十七章 花亭认亲

文人武将皆是爱酒,文人好品,酒后出好文章,武将爱饮,以酒壮胆结英豪。

但陈丰可不觉得单是这杯中物就能让杜如晦专程将他拉去杜府,毕竟那蒸酒之法杜立也已见过,其中原理并不艰涩,杜如晦若是想要这蒸酒之法,完全可以让杜立去研究,就算无法还原,也可由杜立来寻他,自是不必让他跑一趟杜府。

和老狐狸相处,陈丰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也算是给自己留后路。

却没料到,这老狐狸竟全然不提其他,只命人准备了上下釜和酒瓮,将这蒸酒的名头做的有模有样,若不是杜如晦看向他的眼神总带着讳莫如深,恐怕他压根就不会怀疑这老头另有所图。

终于在第一瓮酒蒸出之后,杜如晦命人将酒送去花亭,待屏退旁人之后才拉着陈丰坐在石凳上。

“杜大人是有事?”在长者面前,总要做出点年轻人的样子来,才不会被当成怪胎,遂看出杜如晦的意图之后,陈丰开口问道。

“诶……”

闻言,杜如晦一脸不满,“你同我家子言交好,不若随着子言叫我一声叔父,这总是杜大人陈先生的叫着,未免有些生分了。”

男子二十及冠及字,杜立今年刚满二十岁,子言正是杜立的字。

陈丰看了杜如晦一眼,古人讲究天地君亲师,他二人此时共事一主,完全可以同辈而交,但杜如晦偏偏越过了君,而以亲论处,从侧面来讲,怕他也并没有完全获得这位未来贤相的认可吧。

杜如晦尚且如此,其他人亦可推知,那秦王几次对自己礼遇有加,怕也是因为自己稍微提了两次有建树性的意见吧。

思及此,陈丰倒也不觉其他,若是轻易获得了秦王及天策府属臣的信任,他亦要质疑其用意了,这般不断试探,确也不怪。

“叔父此次叫侄儿前来,可是有事相商?”陈丰虽说前世是搞学问的,但并不迂腐,相反还要比大多数人开明不少,甚会审时度势。

“诶哟,这声叔父叫的老夫是身轻体健啊!”杜如晦夸张的笑了一下。

陈丰自然不会将这随口一言当真,更何况此话言语之中本就玩笑意味浓厚。

“感情我这叫了二十年的叔父,您老听着心情都不畅快呗!”两人正笑着,杜立已然摇着折扇绕过转角朝花亭这边过来。

看着杜立一本正经的摇着折扇,陈丰数次差点忍不住将他的折扇扔掉。若是三伏天便也罢了,可如今积雪尚存,就连这花亭之外,也只有梅花尚在娇艳,着实不是扇扇子的季节。

更何况这杜立给陈丰的第一印象就是满身铜臭的商人,两人相交的身份亦是商人。

商人嘛,把玩个算盘之类的摆件方才应景,整日里一把折扇装作文人墨客风流雅士,谈吐之间却不见半点风花雪月,实在是不堪入目。

陈丰几次提醒,均被杜立反驳,私人爱好陈丰还真是不方便过分插手,不过今日杜如晦在场,或许会有不同也说不定。

“叔父,如今天气尚未回暖,应多添衣物才是。”

“嗯?”忽闻陈丰之言,杜如晦略有不解,何至于说到此处,结果发现陈丰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向了杜立手中的折扇。

水墨山水扇面在杜立轻轻晃动之下,勾起阵阵清风,惹来丝丝凉意。若此时是炎炎夏日,自是美妙之至,偏生此时严寒透骨,杜立手中的折扇确实不大应景。

“子言,可冷?”杜如晦却也并未多说,只四个字,杜立瞬间将手中折扇收拢,背在身后,还不忘剜陈丰一眼。

陈丰耸了耸肩,心中所想尽数摆在脸上,“报复你,又能如何?”没错,陈丰就是在报复杜立将他醉酒之言告知于秦王,即便当日醉酒之言本就是他算计之内,包括杜立的反应亦在他意料之中。

但若此事就此作罢,怕是难以让面前这位老狐狸相信,唯有如此,方能逐渐打消杜如晦的疑虑。

唯有让杜如晦信以为真,方能在秦王身边得到真正的信任。

至于现在,游离在权势边缘,方能保证他的安全。

收到陈丰眼神之中传递的信息,杜立本气势汹汹,瞬间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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