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 第28节

显然李世民这一番动作也让封德彝大为开怀,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之中也有了三分和蔼,“秦王殿下自谦了。”

“殿下,封大人,莫要站着说话了,还请入座。”一边陈丰见两人站在亭中互相恭维,待那本来面色平淡的封德彝封大人脸色已渐渐平缓并有了笑意之后才开口说话。

将封德彝请到主座左下手的位置之后,秦王才返回了主座,将两大人物均已落座,陈丰才在秦王的右下席位坐下,正对着封德彝。

“小子陈丰,久闻封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陈丰端起酒杯,赔笑道。

“某乃是阴持之人,何来名不虚传之处。”见此人就是陈丰,想到信中所说,封德彝瞬间便气不打一处来,自然不可能给陈丰老脸色。

而李世民在听到“阴持之人”四字,也看向了陈丰,一脸的诧异,显然他也没有想到,陈丰竟然胆大到在封德彝的头顶作祟,虽然此人算不得是老虎,但是多少也算的一只狐狸了,还是老虎身边的狐狸,若是惹恼了他,让他在皇上面前稍加提上那么一句,陈丰纵算有十条命都不够送的。

“今日为请封大人过府一叙,信中多有冒犯,还望封大人见谅,小子先干为敬。”对于封德彝所说,陈丰自觉理亏,只能陪着笑脸将慢慢一杯酒水灌入口中。

“既是冒犯,先生道歉的诚意未免太过于泛泛。”封德彝本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但今日,陈丰那封信,确实惹恼了他。

“某之所以道歉,不过是因为仰慕大人,方才觉得冒犯,并非自认做错了,事急从权,不过权宜之计而已。”若是重来他依旧会这般,包括信中的威胁,一字不漏一如今日。

“先生的权宜之计,到是一个好理由。”

“封大人觉得是理由也好,借口亦可,某无话可说,但今日某出府置办宴饮所需之物之时,曾和贩夫走卒聊起封大人。”陈丰似乎并未感受到封德彝的怒火一般,自顾说着,“均说封大人高风亮节,通明犷达,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官,听闻在下宴请封大人,那酒馆的老板还多赠了半斤竹叶青呢,说来还是占了封大人的光。”

听到陈丰的话,封德彝才是当真变了脸色,若说之前的怒火多为佯装,但此时的惊恐却是属实,这人竟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陈丰的话看似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好似在说一件寻常笑话,又好似真的在为自己因为宴请封德彝多得了半斤竹叶青而沾沾自喜,但如此种种,听在封德彝的耳中,却是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陈丰是在告诉封德彝,尽管你换了私服,乔装前来,但我已传信出去,你封德彝今日前来秦王府赴宴,早已不是秘密,若是他常态而来倒也无妨,偏偏乔装一番,更是让人怀疑,若是无事,何须乔装,分明是做贼心虚。如此看来,他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封德彝跪坐在垫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陈丰,陈丰丝毫不惧,凌然回视封德彝,半晌之后,终是端起了桌上的就被,一饮而尽“先生到是好胆色。”

见封德彝端起了酒杯,陈丰就已然笑的一脸狐狸相,又听闻封德彝话中嘲讽,陈丰自是当做没听见,不作回应。

“殿下方才是好胆色。”陈丰不动声色的替李世民解释了一下,他在这老东西心里留下点不好的印象到是无关紧要,若是让他对秦王起了嫌隙,便不是他所愿了。

“哦?”果然封德彝对此产生了兴趣。

“殿下今日还与某闹了别扭,认为某与封大人有私交。”陈丰笑着解释,“只因某与封大人的信未曾给殿下过目。”

“你若是给殿下过目了,某今日怕是亦不能坐在这里与先生畅饮了。”封德彝所说属实,若是秦王知晓他是阴持之人,在秦王和太子之间左右逢源,只怕今日亦不会召他前来,只因不会信任。

不过这位年纪轻轻的先生竟能的秦王如此信任,连信中内容都不曾看过竟敢直接命人送给他,不知是该赞这位秦王殿下胆识过人,还是该称赞陈丰手段了得。

几番交锋之下,均是落得下风,纵算是在当今陛下手中,他亦不曾受过这诸多委屈,只能说这位得秦王信任的先生亦是难得,真真是天纵之才。

本已有宇文化及、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今又多了这么一位堪比鬼才的先生,虽说手段并不光明,但也正如他方才所说,事急从权。储位相争,夺嫡之事,本就需得不择手段。太子已然开始不择手段欲要除掉秦王,若是秦王这边没有丝毫表示,他亦不是没有办法向太子殿下证明自己的心意,索性这位秦王的表现并无让他不满之处。

从谋臣武将上来看,似乎秦王真的比太子殿下更占优势,但无奈,那位更倾向于太子殿下,从本质上将,那位就是天子,那位之意便是天意,天意如此,难道秦王殿下当真能够逆天而为吗?

“今日请封大人前来,确有要事,还望封大人不吝赐教。”陈丰笑着和封德彝打着哈哈之后,看着封德彝的脸色引出了今晚的正题。

“但说无妨。”封德彝干净利落的说,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亦是杀伐果断之辈。

“今日太子和齐王可是入宫面圣了?”得到封德彝的回应之后,陈丰开口,“不知所为何事?”

封德彝思虑片刻,便将此事尽数相告。

第三十五章 殿前进谗

“请父皇为天下安危考虑,下旨诛杀秦王李世民!”面圣请求之人是齐王李元吉,至于太子,在下朝之后,本就应当在御书房随同中书省的几位大人一同批阅奏折。

中书省的几位大人闻言迅速低头,唯有将自己当成聋哑之人,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半生的人,总是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秦王平定天下有功,且并无过错,如何下旨诛杀功臣,岂不是让百万将士心寒?”李渊想也未想,便开口拒绝。因着对窦皇后的深情,他希望出自窦皇后的几个孩子均能活着,可偏偏他们并未痛其他妃子的孩子争斗,反而自己先斗了起来。

“父皇,秦王平定突厥之时,以私人关系结交突厥突利可汗,命张亮在洛阳纠集豪强组建军队,这种种,不是图谋造反又是什么?遂父皇若欲诛杀秦王,何需担心没有理由?”

听他提起张亮纠集豪强之事,李渊便记起当初张亮入狱之后,李世民在自己面前痛哭。

“父皇,太子哥哥欲要杀我,我不过为求自保啊!难道父皇真的想要儿臣死在兄长的手下吗?父皇若是想要儿臣死,儿臣自然二话不说,引颈就戮,可偏生父皇尚且舍不得儿臣。”

“父皇,儿臣已然同意坐镇洛阳,那天子旌旗,儿臣要与不要有何区别?难不成儿臣当真会在自己的领地立天子旌旗公然反对哥哥吗?”

李敏敏的话,真切的打动了李渊,他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死,无论是李建成还是李世民。且他说自己已经同意坐镇洛阳,他本来便已经同意秦王自立天子旌旗,那此时不过是纠集豪强自保,难道还能真的让太子将最终证据找出来,将这个儿子置之死地吗?

若是当真有一个儿子必须要死,大唐的天下才能安生的话,李渊到是更愿意保下这个二儿子,毕竟这天下是他率领众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一点一点打下来的,纵算是还给他又能如何?如今他不过是求自保,自己如何能够不应呢?遂下敕令放了尚在大理寺牢狱之中的张亮。

当日行事之时,确实并未给太子知会儿,却不想齐王竟到如今还拿着张亮一事作为说辞。

“既如此,太子便来说说,张亮一事,可有最终证据?”李渊也不说他因何故放了张亮,只问坐在封德彝旁边低眉顺手批阅奏折的太子李建成。

太子本不想出面,免得留下不容亲弟的罪名,但是此时皇上已经亲口点了他,他若是再不能站出来,便是对皇威不敬了,虽说私下里,他们亦可同陛下以父子身份相交,所行所往并无过多拘束,但此时御书房之中尚且还有中书省的官员,他断然不敢放肆,遂站起身子恭敬行礼之后拱手答曰,“回禀父皇,虽其他涉事人员已供认不讳,但那张亮死咬不放,遂儿臣并未得到最终证据。”

李建成的意思是,只有张亮一人尚未画押,其他人均已供认,此时一人之言难道能重的过几十人的口供?但偏偏,李渊欲保李世民,李建成纵是已经暗示清楚,但李渊兀自当做听不懂,“既无万全证据,如何能说我儿谋反?”

“再说结义之事,乃是突厥突利可汗亲口所提,为的便是能与我大唐建交,同秦王结义不过是因为敬仰秦王的文治武功,你又是觊觎个什么劲儿?”李渊这话虽说是问向李元吉,但本质上还是说与李建成听。

“况且你兄弟几人若是齐心协力,那突利可汗与谁结拜又有什么关系?”此话本质上来讲确实无错,李世民与突利可汗结义,便意味着大唐和突厥结义,自此便是兄弟城邦,彼此呼应,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建成,亦或是李元吉,到了那突厥之地,均能受到不低的待遇。

但是目前的情况,他兄弟几人并不齐心啊,甚至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他们断然不相信,睿智的父皇会看不出来,不过是不愿意看到他几人自相残杀罢了。

“父皇如若当真不肯下令斩杀秦王,便请您下令驱除秦王府中一众奸党,剪除秦王羽翼,以消除秦王夺嫡之心,方能保证我大唐天下长治久安。”李元吉退而求其次,诛杀的命令,他与太子心中清楚,李渊不会同意,遂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亦并非除掉李世民,而是要废掉李世民身边的能人异世,既然拉拢不来,便只能减少他们在李世民身边所能发挥的作用。

李渊沉吟良久,李建成和李元吉便也等候良久。

最终李渊终于开口问道,“奸党何人?”

李建成和李元吉闻言对视一眼,心中大喜,“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龄及秦王府属杜如晦。”

“圣上同意了?”听闻至此,陈丰也难以继续维持淡定自若的风范,略有慌张,身体微微前倾看向坐在对面的封德彝,坐在首座的李世民亦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左下方位置的封德彝。

被两人目光如此逼视,纵是天子面前行走的封德彝亦略微有些不自在,努力将这股不自在压下去,之后方才点了点头,“若不出意外,此时天子敕令应该已经到了房府和杜府。”

事实却如封德彝所说,此时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已然收到了天子敕令,命房玄龄、杜如晦不得再近秦王府半步,如有违抗,立斩不赦。

收到这个消息,房杜二人的惊慌程度并不亚于此时的李世民,这不异于一道晴天霹雳,秦王府上下皆随之战栗。

送走了封德彝之后,李世民方才携着陈丰回到了书房,“先生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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