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请。”陈丰做了延请的动作,将两位大夫带进了大堂之中。
“这是重物击打造成的骨折。”那年长的崔大夫在高冉的腿上摸了两下便已经寻到了病因,“受伤时间应该是昨天下午到晚上。”
说话间,已经将高冉的衣服撕开,又将包裹着伤口的绢布打开,“并未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伤口已经开始溃烂。”
那断腿之处血肉模糊,再加上大夫所说的话,陈丰不假思索,便已然知道真相,却只一句无法言说的“狠辣无情”想要送给高士廉二人,此二人竟为了自己能够活命不惜将自家子孙如此重惩之后推出来给他赔罪。
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他家里的下人不过随意寻找,便能寻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却为何他高府高门大户却找不到大夫来为高冉医治了?分明就是觉得高冉得罪了自己,间接便是得罪了当今圣上,高家分明就是已经做好了放弃高冉准备。
陈丰甚至猜测,今日就算是他说要杀了高冉,这二位亦会点头同意。
此前他只听闻名门望族之中,说说道道的比较多,常能害人于无形之中,却在今天,第一次真切的见识到,豪门无真情。
“二位大夫可有医治之法?”陈丰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看向仍在为高冉诊治的两位大夫。
“难。”年少的齐大夫面露难色,那年长的崔大夫亦是为难的摇头。
“不过是骨折,二位怎么会无医治之法?”
“这位公子伤口已经溃烂,且骨茬之中已有多处吻合,若是治疗,便先要将将伤口上的溃烂之处用刀刮除,再将已经吻合的骨茬再一次打断,正骨之后,以透气的麻布包裹,如此之后,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病人不能行动,尤其是双腿。”
听闻这般的治疗方法,陈丰沉吟一番之后,开口说道,“可否用木板之类将双腿固定,如此是否可以避免病人因乱动而造成骨头再一次错位?”
那两位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夫,陈丰话音一落,两人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陈丰便知此计可行。又继续问道,“若是将伤口破损之处用细线缝起来,是否可以加快伤口愈合?”
陈丰尽量装作自己并不懂其中的道理,完全一副外行人异想天开的模样,毕竟这里是古代,现在人尽皆知的治疗方法在这里便如同天方夜谭,若是遇到开明的大夫,或许会一试,但若是遇到不开明的大夫,还不晓得要怎么非议与他。
“先生妙计啊!”果然这两位便是开明的大夫,如此,便是愿意一试了,陈丰亦是松了一口气,骨折在现代虽说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毛病,但如今可是医术并不发达的初唐,死亡率可是极高的,能活到寿终正寝,只十之五六。
“只是尚且需要一副汤药,我开个方子请先生派人前去抓药。”那崔大夫说道。
“便请大夫开方,我命人前去抓药,也好尽快为病人诊治。”对此,陈丰自然是乐意之至,至于那另一张纸上写满的需要准备的东西,包括细麻绳、麻布、刀剪和柳枝之类,陈丰只看了一眼便让人准备。
所谓的汤药,不过是一副麻沸散。
在命人熬汤药之际,陈丰亦命人寻了一间从未住过人的房屋打扫干净,在屋内燃烧青蒿消毒,又令人打了热水过来,让两位大夫净手。本来陈丰还欲给两位大夫找一些干净的衣物,却想到未经消毒,应该也并无太大的效果,便将这样的想法消掉了。
全程高士廉和高仲景均愣住一般,不解的眼神看着陈丰。
“二位大人稍等,我晚些时候在来和大人解释。”陈丰朝着两人拱了拱手,便着人将高冉抬进了已经消过毒的房间,之后便让人退了出去,自己倒是留在其中与两位大夫打个下手。
见那二人先是喂高冉喝下了麻沸散,之后用烛火将那刀剪灼烧消毒之后,方才在高冉的伤口处下刀,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的将其伤口上的腐肉割掉,之后在高冉的断腿之处揉捏不断,陈丰料想应该是在正骨。
果然此后,二人便取了针线将那伤口缝合,最后用柳枝在高冉的腿周绕了一圈,并以麻布缠绕,之所以选用麻布而不是绢布,是因为麻布比绢布更透气,可以减轻伤口溃烂的程度。
一翻动作说来简单,但是时间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有余。两位大夫的衣裳已被汗水浸湿,纵是陈丰,在高度的精神紧张的情况下,此时松懈下来,亦是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若非那齐大夫扶了他一把,只怕他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多谢二位大夫。”陈丰稳住了身体之后,方才对着两位大夫拱手道谢,在崔大夫说此时不应过多打扰病人之下,命人好生照看高冉,陈丰才跟着大夫走出了房间,又重新回到了大堂。
此时,高士廉和高仲景正在大堂之中来回走,陈丰猜不到这两人到底是为何如此慌乱,若是为那房中仍没有醒过来的高冉,陈丰或许心中还会有几分宽慰。
“先生,我儿如何了?”高仲景见陈丰和两位大夫回来,直接冲上去拉着陈丰焦急问道。
“此时,还需要问两位大夫。”陈丰此时脸色还略显苍白,哪里还顾得上礼数,直接在最靠近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缓神。
第六十一章 任凭处置
“病人此时不宜移动,另外要注意伤口不要沾水,不要吃太过于油腻的食物,不要吃甜食,可以用些鸡蛋牛奶一类,鱼肉适量,注意多喝水,另外水果也可以适量用一些。”
“某记下了,请问还有其他吗?”认真听完那崔大夫的交代之后,陈丰方才继续问道。
“阳光充足之时,可以开门窗,换换气流。”
陈丰点头。
“如此便没有了,若是有突发情况,先生亦可派人去百草堂寻我。”崔大夫朝着陈丰说道。
命管家取了诊金于两位大夫,并将两位送回百草堂之后,陈丰才算是回过神来继续招待高士廉和高仲景。
方才,他们刚出来之时,高士廉和高仲景眼神之中的焦急以及他们第一时间冲上来询问高冉的情况,便让陈丰心中的火气散了大半。
“如今高兄尚不能移动,还请两位大人应允陈丰将高兄留在府中修养一段时间,待情况允许,某亲自护送高兄回府,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先生不计前嫌,我二人自是并无他意,便依先生的安排吧。”高士廉和高仲景对视一眼,之后才说道。
之后,大堂之中的三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高士廉和高仲景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陈丰,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精神亦不大好,见两人均不说话,他倒还乐得自在。
“先生,老朽还有一事不明,请先生解惑。”最终还是高士廉打破了沉默。
“大人可是想问圣上对此事的意思?”陈丰端起手边的茶水痛饮了一口,缓了缓精神之后,方才开口问道。
“正是此事。”
“大人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陈丰叹了口气。
“愿闻其详。”若是旁人当着他的面说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就算是不大发脾气,亦会动些肝火,而面前这人是陈丰,却由不得他放肆。
“大人心中可是怨恨陈丰,将此事闹到了圣上面前?”陈丰却不曾直接替他解惑,而是开口问道,见高士廉面露尴尬神色,陈丰便已经了然,“那大人可知道此事圣上为何私下与你说,而不是在朝堂之上公然为难?”
果然,一句话下来,高士廉的脸色变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某,还是陛下,均是在给大人留下颜面啊!”陈丰殷切说道,“陈丰若是当真想要大人为难,自可直接一纸状词将高兄告上官府,届时大人的面子就算是能过得去,那御史台又岂能放过这等好机会?”
陈丰所说的好机会,自然是指搬倒高士廉的机会,朝堂之上,互相倾轧并不少见,便是陈丰不曾涉足其中,也在史书上看了不少。
“陛下亦避过了百官单独与大人谈论此事,亦是不愿看到大人面上难堪,奈何大人却并未了解陛下的心思啊!”
“这……”高士廉已然心知肚明,此事确实是他算错了圣意。
再听陈丰提起御史台,便也明白了,无论是陈丰还是陛下,此举不过是提醒自己约束族中子孙,莫要让他们被御史台抓住了把柄,反倒让自己脸上蒙羞。
“此前,我已经与高兄提起,高大人廉洁奉公,忠君爱民,莫要让他坏了高大人的名头,奈何高兄似是并未将我所言放在心上,陈丰亦是无奈方才出此下策。”
“自然,此次陈丰亦有私心,着实是秦府的素善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陈丰实是不忍那姑娘与人为妾,自此贬身为奴,处处低人一等。若有冒犯之处,但凭高大人处罚,陈丰绝无二话。”说着,陈丰已经对着高士廉弯下了腰。
见陈丰言辞恳切,高士廉心中的怨愤也渐渐消失,看向陈丰的眼神之中尚有愧疚,“先生不必如此,此事本就是我高家对不住先生,落得如此下场,亦是我等罪有应得,先生不介怀,我等便已心满意足,哪里还敢怪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