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白英武,本是兵部左侍郎,而高冉,原在吏部,虽然占着的是侍郎的官职,但是须知,这侍郎的职位也并非是轻易得来的。
满一年的侍郎官,称之为尚书郎,满三年才能称之为侍郎,而高冉连一年的资历都没有,就已经兄吏部侍郎的位置爬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这本就已经让人心怀不满了。
但高冉是谁?他可是原本京城之中出了名的纨绔,这上上下下的谁没被他欺负过,自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虽说在陈丰和杜立面前,只是跳脱了些,但是在外人面前,只能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并不会打骂下属,但是偶尔恐吓一番,还是常有的。
被一位尚书大人恐吓,已经不是小事了,偏偏这人在陈丰的身边,学的异常圆滑,又让人抓不到字里行间的毛病,就算是有人想要将他带到坑里,让他万劫不复,都没有这个机会。
这人,原本跟着高士廉的时候,还是个小绵羊,如今已经是老狐狸了。当然,大家可并没有将这份把小绵羊带成老狐狸的功劳给高士廉,毕竟高冉身后,真正站着的人,其实是陈丰,大家心知肚明。
若只是高士廉,或许还能得罪,但若是陈丰的话,先前那两位就是前车之鉴,这白英武被高冉这般指使,就算是心里不满,面上也表露出来了,但是最终,还是要按照高冉的指使来办事,自己先前的顶头上司是什么下场,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现如今,那原本是兵部尚书的侯君集也只在高冉的手底下做一个员外郎,瞧着原本自己的得力下属如今被高冉这般指使,面上亦是不怎么好看,但他如今的身份,连白英武都不如,又如何能在高冉面前替白英武出气呢?也只能摆出一副受了气的面孔,让高冉心里窝火。
恰巧,高冉还是那种不看人脸色的人,纨绔惯了嘛,从前大家见着他的时候,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刚巧就练出来了,浑不在意。
他们就算是面色不好,心里再怎么骂他,总归也不能说出来,不是吗?既然如此,他整日里处理那些公务就已经够忙的了,哪里还有心思猜度这些人在心里骂了他什么呢?况且,就算骂出来了又能如何?
他骂人的脏话听得多了,不仅听得多了,自己骂起人来,也绝对比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够味儿,只怕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与自己对骂呢?
终究是书读得多了,纲理伦常,礼义廉耻的学得多了,骂起人来,都不过瘾,时刻拘束着自己。
什么朽木不可雕也,什么卑鄙无耻下流。
高冉说句不自谦的话,他七岁的时候,骂人就不用这些话了,要不怎么说,和他们这些人对骂比较吃亏呢,自己那些学识只怕都要被他们偷师学去了。
若是让这群人知晓高冉内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打算,才不和他们对骂,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不过应当是庆幸的吧,毕竟那些不堪入耳之言,没有人会期待着受用到自己的身上。
瞧见高冉这般做派,连带着周意智的面色都难看了不少。他是礼部侍郎,学的就是礼义廉耻,最是重规矩,高冉这般,不仅是动作,便是如今的仪态,也只能用“不堪入目”四个字来形容。
再转眼瞧瞧自己面前长身玉立,一身雪蓝,通灵剔透的杜立,瞬间便满意了不少,虽说本来他二人亦是同等官职,在豆卢宽下台之后,他二人竞争这尚书的职位,关系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但是毕竟从前还是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多少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再加上杜立的为人,也着实让人难以讨厌起来,因此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倒是要比高冉和白英武之间的关系好上不少。
尤其是高冉和杜立对比的如此明显的情况下,他当真是对杜立越来越满意了。
杜立亦是看出高冉的模样是何故,不过就是为了给他撑腰,瞧着兵部已经被他教训的这般额,便是让礼部的官员稍微懂事一点,可莫要当真惹火了他,到礼部去闹上一闹,总归他和礼部尚书的关系好,不会太过于苛责,最终倒霉的还是他们这群下属。
然而就算是这般,面子上的工程还是要做一番的,因此,杜立负手而立,派头十足,转向高冉,“文正!”只不赞同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起码众人是听出杜立语气之中的不赞同,但在高冉的耳朵里,这分明就是在感谢他,而这份感谢,他已经收到了。既然威吓的作用已经起到了,他也规规矩矩的坐了回来。
笑话,他只是平日里不喜欢理会这些规矩,更不愿意按照旁人定下来的规矩做事,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懂得礼仪。事实上,也只有明白这其中的规则,才能让自己凌驾于规则之上,玩的尽兴。他素来就是以破坏规则为乐的,自然是对规矩的了解,比众人更加透彻。
一个平素里离经叛道的人忽然规矩了起来,还真是让人挑不出来毛病来。
那周意智本还不满意杜立只是不轻不重的唤了一声高冉的名字,意欲再说些什么,但转头一瞧,却发现高冉此人,如今周正得紧,让人没有办法继续吹毛求疵。
“好了,周大人,文正向来如此跳脱,莫要恼火了。”杜立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
陈丰亦是跟着打马虎眼,“对了,方才周大人是对令郎入学的时间,有什么异议吗?”规矩总还是要让这些人明白的,就算是被高冉打断了,他也还是要拉回来的。
第六百九十七章 落了面子
“是啊。”本就是对陈丰这种说法感觉到不可思议,入学时间竟还要等一年,等到明年开学?
他肯让自家儿子来陈丰的书院读书,便已经是给足了陈丰面子了,没有理由陈丰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在这里刁难他。
在他心中,就已经认定了,陈丰就是故意在刁难他。
事实上,陈丰也确实就是刁难他,但是也并不仅仅只是在刁难他一个人,说白了就是小小的报复一下,让这些先前不信任他的人,略微着急一段时间,怎么也要让他们忍到明年的第二次招生才行。
心焦的感觉不好受啊,陈丰也就是断定了他们定然会心中焦躁不安,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主意。
周意智尚且还能忍受,一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也不算太迟,但是他们家中的女人,在见到其他比自家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已经能够在朝堂之上,为陛下效命了,已经入了高官的眼,她们如何能够不焦急?
陈丰就是算准了这些,抓着这些原本不信任陈丰的高官们的心尖尖,让他们在煎熬之中过一年。
不是早就有传言说,京城之中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陈丰吗?如今陈丰就要将这个传闻落实。反正早就有人将他传成这样子了,若是他不让这些人认知到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岂不是有失他的身份?
所以,在周意智皱着眉头说书院刚刚开业,怎么就有诸多规矩的时候,陈丰虽然面上是笑着的,但是眼神之中却很是严肃,当然心底里也是笑着的,“大人有所不知,未来咱们书院的孩子定然是有大出息的,跑不了有些朝廷命官或者是方知的街坊四邻来求我将家中的孩子安排在书院里。”
这话,陈丰到是也没有夸大,众人听了陈丰的话,虽然心中并没有特别认同,但是却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口舌之争上让陈丰心里不快,因此,不管陈丰怎么说,是认真的还是夸大了,他们都只管点头同意便可。
至于这件事情最终究竟能否如同陈丰所说,那还需要事实和时间去验证,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让陈丰面上过不去,但若是日后事情的真相让陈丰的面上过不去了,那可就怪不得他们了。
陈丰自然知晓这些人心中所想,此时不拆穿,也只是因为同这些人的想法一般无二。他们等着看陈丰的笑话,陈丰也等着他们求上门来的那一天。
这会儿,见大家点头,他便将话题继续下去,“那众位大人说,日后若是有人求到我的身边,我是帮忙还是不帮忙?”
“这若是帮了一个,其他的是不是也要帮忙?”
“若是我帮了周大人,却不帮旁人,就说日后若是白大人也求我办这件事情,我若是不帮忙,是否就要得罪人了?”
陈丰的话,虽然说起来并不好听,但是道理却是这个道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反而还因为陈丰的坦诚而觉得有些亲近。
“诸位大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不是?”陈丰问道,顺带用眼角的余光顺带扫过周意智,不曾在他的身上停留,“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这先河就算是周大人现如今问及,我也绝对不能给您开了,不然日后可还有规矩了吗?若是人人都要效仿周大人,咱们书院可要如何管理呀!”
陈丰这一番话,说白了,就是不管怎么样,我就是不给你面子了,不仅不给你面子,我的话已经放在这里了,不管是谁来了,都没有用。
想来,陈丰这话既然已经当众说出来了,日后定然就有人帮着自己传扬出去,不管是谁,就算是要说自己狂妄自大,还是怎的,陈丰都不介意。
这一点他和高冉还是很像的,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按照我记得风格做事,就算是你心中再怎么不满意,不是也不能在我面前当着我的面骂我吗?既然如此,你心中犯什么嘀咕,对我有什么影响呢?
不可忽略的是,周意智的面色确实并不怎么好看,虽然陈丰话里话外,都表示了并非是针对自己一个人,但是就算如此,他说出来的话,也还是直白的在众人面前拒绝了自己,终究还是让自己下不来台了。
虽然众人也并没有心思将思绪放在他的身上,但是他依旧觉得众人如今心里想着自己的都是鄙夷,觉得自己不自量力。
若是陈丰知晓他心中所想,只怕也只会暗道一句“他这人怕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大家都这么忙,谁有心思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旁的不想管的人身上呢?至少陈丰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高冉这会儿到是闲着,不过他闲下来的时间,宁愿逗弄黑鹦鹉,也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那满嘴仁义道德,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开始絮絮叨叨的周意智的身上。
脸色阴沉了好一会儿,杜立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一个朝廷命官,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怎的连这点隐忍和心机都没有,这样的人啊,可是他的下属,日后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跌左膀右臂,可不能让他继续这般半点城府都没有了。
这人不管怎么说,对自己也不算坏,只是脑子里的规矩比较多,束缚着他。这会儿陈丰落了他面子,只怕心里也不爽了,好不容易才打破了给自己设置的桎梏,却发现自己设置的防卫,在陈丰的面前,一文不值,这让他这个极好面子的人,如何能够忍受。
不过,现在若是丢脸了,那可是丢的他礼部的脸,毕竟他这个礼部尚书还在这里坐着呢,虽然在场高官都是自己人,但是难保下面的人不会有对方的人。因此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