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世民抬头看向了陈丰,“先生何意?”私下里,李世民还是习惯性的称陈丰为“先生”。
“陛下可曾记得,当初方知建议您与突利可汗交好,并提议与突厥联姻之时,所说那一计是何计?”
陈丰见着李世民的眼睛向右上方转了一下,“先生曾说,那计策叫养寇自保。”
“没错。”陈丰点了点头,随后在李世民不解的眼神之中淡然一笑,随后说道,“与此计相对应的还有一计,叫攘外必先安内。”
看着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眼神,陈丰继续说,“若是此时陛下派兵攻打东突厥,突利可汗重病在身,必然无力反抗,我大唐稍费些功夫便能够将突厥领地纳为国土。”
“但陛下可曾想过,我大唐出兵,难道西突厥不会出兵吗?须知,尽管突厥如今东西分立,但终究还是一家,外人还是会称其为突厥,而非东西突厥。”
“先生的意思是,若我等出兵,颉利可汗亦会出兵?”李世民抬头看向了陈丰。
“颉利此人,智勇双全,方知说句不敬的话,此人与陛下不遑多让,且手下亦有能臣谋士无数,此时只怕就等着我大唐出兵东突厥,他亦好借着剿灭外敌的名号迎战我大唐。”
“而此时,只要他稍加操作,便能够将突利可汗的人马消耗殆尽,届时,整个突厥便尽在颉利可汗的掌控之中,不需再区分东西了。”陈丰的声音有些沉重,也正是在这样沉重的声音之中,李世民方才惊醒,知晓自己差点做了最大的错误决定,且陈丰话到此还并未结束。
“且陛下若是此时出兵,只怕于天下百姓心中亦会落得背信弃义之辈。”陈丰言辞恳切,“那突利可汗,可还是太上皇亲自主持,敬过天地鬼神,陛下义结金兰的弟弟,若陛下此时出兵,于道义并不相符。”
听陈丰说道这里,李世民方才出了一身冷汗,险些酿成大错!
“那为今之计?”李世民此时已经不觉得陈丰于战事并不了解,反而还将心思放在了他的身上。
“为今之计,陛下只需要静候便是。”陈丰开口说道,面上的表情亦是神秘莫测。
“等?”
“没错。”陈丰笑道,“颉利可汗在等陛下出手,陛下又为何不能等颉利可汗先行出手呢?”
说道这里,陈丰的眼睛微眯,“届时,陛下若是出兵,自然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等到颉利等不及要对突利动手,陛下便以雷霆之势出兵,将颉利的人一网打尽。”陈丰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森然,“到那时,就算是突利可汗还想继续反抗,亦不足为虑。”
“先生妙计!”李世民的眼神亮了又亮,陈丰也随着温和的笑了一下,哪里像是刚才阴谋算尽的谋士,风光霁月的反而像是误入浊世的九霄谪仙。
“陛下,方知有一事相求。”
“先生但说无妨!”
“方知欲向陛下请辞。”陈丰站起身子朝着李世民拱了拱手,之后开口说道。
“先生是又厌倦了朝堂生活,想要马放南山了?”李世民刚轻松了一点的眼神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见到李世民的反应,陈丰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陛下多虑了,微臣只是想向陛下告假。”
“告假?”李世民略有些不解,不过听闻不是要递辞呈,他又放松下来。
“方知虚活二十载,未曾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想去看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也想瞧瞧传言中如同穹庐笼盖四野的蓝天。”说到这里,陈丰幽幽跪倒在地,“望陛下恩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便是为他办事,亦要有这般的认知和态度。
李世民深深看了陈丰一眼,起身亲自将其搀扶,“先生苦心孤诣,朕心中明晰,只望先生此行,万望珍重,无论结果如何,定不可以身犯险。”
“微臣,遵旨!”陈丰坚定说道。
陈丰此行,除了同行的两个小厮并两个丫头和在各个人牙子处搜罗来的四个会些拳脚的打手以外,便只有李世民、杜立和高冉三人知晓其去向。
已经出了长安城的陈丰忽闻得后面有人呼唤,从车窗处探出身子,便看到杜立一人一骑从后方追了上来,便停下车等候。
本以为杜立是有事情要交代,谁曾想,他将自己交代给了陈丰,直言自己也未曾去过草原,要去见识见识。
第一百三十章 两个麻烦
来往行人所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三辆马车停在路边,一匹好马悠哉吃草,一群下人打扮的少年和少女三三两两坐在树下乘凉嗑瓜子,两个贵公子在路中间吵架拉扯。
听见他们争吵内容的行人,大多会露出原来如此的暧昧笑容,看着两人的眼神或是不解,或是可惜,亦有些嫌弃,似乎还有祝福……
“别闹,你快点回去!”
“我不,我要和你一起走!”
“你知道我去做什么?”
“我知道。”
“很危险!”
“我不怕!”
“但是我怕!”看着杜立执着的脸,陈丰终于没有了耐心。
“我怕。”他看着杜立的眼睛,无奈叹气,“此一去,艰难险阻,不知有多少困苦,多少危险,前路渺茫,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与叔父交代?”
“我亦不需要你与叔父交代,来此之前,我已与叔父交代过了,此行是艰难险阻,是困难重重,是生死攸关,是九死一生,但你去得,我为何便去不得!”
“好!那就我告诉你,为何我去得,你去不得!”陈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硬着心肠说道,“我,陈丰,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注定半生孤苦,此行,若是不幸,横尸在外,亦无人忧心,无人伤神,我亦不需何人替我收尸敛葬,此生亦无遗憾。”
“而你,你有叔父,他视你如亲生骨肉,待你恩同父母,你有未婚妻,莫家千金清妍小姐,你还有精灵可爱的妹妹杜一灵,你可有想过,此行,若是出了意外,百年之后,黄泉之下,你如何有颜面见他们?我又有何颜面见他们?”
“陈丰,你莫以为就只有你心怀天下,莫以为就只有你重爱苍生!”杜立也是被陈丰气恼了,言语之间没了忌讳,竟直呼了陈丰的名字,而不是他的字,不过此时,两人均是在气头上,哪里会在乎这小小的毛病,“此时,我早便已经与叔父说过了,叔父亦同意我来此。”
“叔父同意了?”闻言,陈丰一愣,杜如晦对杜立的疼爱,他都看在眼里,怎么也不会生生将他往火坑里推,莫说是同意了,若是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杜如晦就算是打断他的腿也要将他留在长安,断不会让他出来冒险。
“是啊!”见陈丰惊愣模样,杜立高傲的抬了抬脑袋,鼻孔朝天的傲娇模样,看得陈丰心中暗道不对。
“你到底做了什么?”既然杜如晦已经同意了,杜立又一门心思的往上凑,就算是此时他将其赶回去,只怕杜立亦会自己寻着机会凑上来,与其让他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倒不如让他跟着自己,届时自己全力保护他的安全,尽力护他周全便是。
“你莫要如此看我,怎么以为只有你能得陛下圣令,我便不行吗?”言语之间还很是骄傲,半点没有了往日生意场上的狐狸相,出了长安似是连本性都暴露出来了。
“你面见了圣上?”陈丰瞪大了眼睛看着杜立,“你到底做了什么?”并非陈丰没有见识,而是他心里清楚,杜立并无官职在身,想要面见当今圣上,除非那位闲着无聊又跑出宫来,但昨日里那位才刚刚出宫,今日断然不会再出来一次,且就算是出来了,杜立也未必碰的上。
见杜立面上露出了心虚的神色,陈丰继续问道:“你进宫了?”
“莫不是诓骗了叔父?”除了杜如晦,陈丰觉得也没有人会带这么一个麻烦进宫,当然不是说杜立是个麻烦,而是说他惹出来的大麻烦,一般人还当真不敢替他背这个锅。
得!心虚的表情变成尴尬了,“怎么诓骗的?”陈丰已经不对他抱有任何的希望了,不过料想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也就这剑最大了吧,毕竟依照他对杜立的了解,勉强还算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太离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