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薛王宫内,武安殿外,便聚集起了七八个薛国重臣,而越来越多的薛国重臣,却正在往薛王宫武安殿赶来。
元老宿臣,士卿公族,再加上封爵中大夫的贵族,郑国薛国,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便是薛都大邑城中,少说也有一百多两百个中大夫以上的公卿元老士族,在薛侯的命令下,这些人全都正朝着薛王宫武安殿赶来!
如此情景,也只有在年终岁尾,正旦大典,农耕大典等重要庆典之时,才能见到,平时里,怎么可能聚集这么多的文武重臣?
叮叮当当的马铃声,络绎不绝的在大街上响起,街道两旁的薛国商贾黎民,想要听不见都难。一时间,不仅仅是得到薛侯口谕的薛国重臣被惊动了,整个薛都大邑,上至丞相柱国,下至贩夫走卒,全都被惊动了,纷纷侧目,甚至在心底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约莫用了一个多时辰,整个薛都大邑的元老宿臣,士卿公族以及爵位在中大夫以上的士族,全都聚集在了武安殿外,济济一堂,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低声交谈着,打探着。
几个平素跟丞相韩栎还有些交情的公族元老,踱着步子踱到韩栎跟前,嘘寒问暖了几句后,便忍不住跟韩栎打探,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侯为何兴师动众的连夜将阖城士族公卿全都召进了宫中,难不成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当然,别说那些公族元老对此一无所知了,就是薛相韩栎,对此也是一无所知,那些公族元老旁敲侧击的想要从韩栎这里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没曾想韩栎翻来覆去,却总是一句“栎也不知”!
初时,那些公族元老还以为韩栎是不想说,或者不肯说,到后来,却也渐渐相信了,韩栎恐怕也是真的不知道,一时间,那些公族元老心中的疑虑不由得更加的重了!
巳时,宫中女官带着宫女,将武安殿内外所有的宫灯全都点亮了,武安殿大门两侧,更是推来了两座巨大的立鹤宫灯,将宫门外的阶梯都照得明亮如昼。
在一百多薛国重臣焦急的等待中,武安殿紧闭的宫门终于打了开来,一队薛军禁卫鱼贯而出,很快便站列在了武安殿宫门两侧,手执枪戟,肃然而立。
随后,又一个内侍出现在了宫门口,拖长了声音叫道:“大王有令,宣文武百官入殿!~”
高叫之后,内侍让到了一旁,将武安殿的宫门让了开来,随后,文武大臣便在丞相韩栎的率领下,按照左武右文,公族勋贵,爵位高低的顺序,依次沿阶而上,迈进了武安殿。
武安殿内,数十盏宫灯将整个大殿都照得有如白昼一般,偌大一个大殿,除了几个宫女内宦外,却空无一人。
韩栎等人正暗自纳闷时,大殿后面便又转出来一个内宦,拖长了声音叫道:“大王驾到!~”话音中,薛侯妫翊身着冠冕衮服,大步朝御座走去。
韩栎等人偷眼瞧了一眼冠冕衮服的薛侯,发现还是妫翊后,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只要薛侯还是那个薛侯,只要没有发生宫廷政变,他们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也就不会发生变化,之前心中的种种揣测,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
微微偷眼瞄了妫翊一眼,韩栎等人急忙又跪伏在地,磕头说道:“臣等恭迎王上,王上万安!”
妫翊对外虽然还盯着薛侯的名号,名义上还是夏王的封臣,但实际上,在薛国国内,却早就僭越称王了,薛国文武重臣,朝堂上下,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众卿免礼,平身!”妫翊站在御座前,瞧着御座下边两侧分列的文武百官,微微抬手说道,说完,妫翊才在御座上坐了下去。
再次扫视了文武大臣一眼后,妫翊这才又说道:“夤夜召集众卿至此,乃是寡人心中有一事难以决断,想请众卿替寡人解惑!”
听了妫翊的话,文武重臣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丞相韩栎这才左跨一步,躬身行礼说道:“敢问王上,有何疑惑?”
“寡人午后小睡,却得一梦,梦见寡人,身骑乌蛇,翱翔升天,俯瞰众生,仿如蝼蚁。”妫翊扫视着满朝文武,不急不缓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才又转头,望着韩栎说道:“丞相,未知寡人此梦,主何吉凶?”
听了妫翊的话,满朝文武大臣,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就连莳箐馆主妫玮,也不由自主地呆愣了一下,原本,他以为妫翊漏液将满朝文武召集过来,是要商议伐卫之事呢,没想到却胡扯到什么飞熊梦上去了!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同样愣了一下,然后才猛地回过神来,躬身对妫翊说道:“王上,解梦释卜,当问太祝令。”
话音未落,妫翊便又朗声问道:“太祝令何在?寡人此梦,主何吉凶?”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小臣解梦
给人君解梦,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解得好了,符合人君的心意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解得不好,或者不符合人君的心意,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听了妫翊的话,太祝令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急忙调动脑汁,在脑海里编织着一个吉利,能够自圆其说,而且又可能符合妫翊心意的故事来。
然而,还没等太祝令想好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吉利的故事,身后隔着老远的一个小臣却已经左跨一步,跪伏在地,朝妫翊磕头说道:“臣为大王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妫翊挑了一下眉头,抬眼一瞧,发现竟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官,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种场面,青衣小官应该没资格站在武安殿里才对,他能够站在这里,说明他应该是靠着祖辈的余荫,承袭了中大夫的爵位,才能够站在这里的。
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妫翊才又说道:“哦,未知寡人喜从何来?”
“回禀大王,乌蛇升空,翱翔九天,化而为龙,乃主大王登极为王之兆,臣请大王,顺天应命,昭告天下,正位为王!”青衣小官朗声说道。
听了青衣小官的话,太子睿、王子旦、韩栎、妫安等文武重臣,脸色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王子旦更是反应奇快,想也没想,便跟着跪伏在地,磕头说道:“儿臣附议,恳请父王,顺天应命,昭告天下,正位为王!”
“臣等恳请王上,昭告天下,正位为王!”韩栎等人也跟着一起跪伏在地,磕头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不比别人快,但却一定不能比别人慢,哪怕只是慢上一步,人君看在眼里,感觉就会不一样!
那个青衣小官既然说出什么“乌蛇升空,化而为龙,主登极为王之兆”的话来,不管他说的对是不对,又或者能不能够自圆其说,在他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别人只能附和,没有一丝反对的可能了!这才是最聪明的人,比之太祝令之类的强多了!
妫翊眼神微微缩了一下,其实在他张口胡诌出那个压根就不存在的梦的时候,妫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哪怕没人能够说出“乌蛇化龙,主君为王”这样的话来,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将这个梦往这上面攀扯!现在既然有人说了出来,这岂不是正合其意?
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眼,过了好一会儿,妫翊才又说道:“爱卿,乌蛇化龙,为何是为王之兆?”
“禀大王,乌龙升空,翱翔九天,是为龙也,君上乘龙而去,乃是天子之兆!古籍有载,上古三皇,轩辕黄帝,凿山铸鼎,鼎成之日,天降神龙,托而升空。故而臣以为,君上之梦,亦是为王之兆!”青衣小臣再次跪拜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青衣小臣再次恳请说道:“臣请大王,顺天应命,正位为王!”
“臣请大王,顺天应命,正位为王!”韩栎、王子旦、太子睿等人急忙又跪伏在地,齐声说道。
妫翊扫视了众人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寡人已然称王,何须再正位为王?”
“大王!……”青衣小臣急声叫道,正要再说什么,王子睿却已抢先一步说道:“父王,父王虽已称王,然则列国之君,并未知晓,也无人朝拜父王,故儿臣以为,父王应派使臣,赶赴列国,昭告列国,正位为王,同时知晓夏王,自此之后,大薛再不奉夏王之诏!”
不奉夏王之诏!
王子旦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虽然现如今,天子大权旁落,列国自行其是,压根儿就没怎么将夏王放在心上,对于夏王下达的‘诏书’,自然也是看心情的,心情好,顺自己的意,自然也就奉诏了,心情不好或者不顺自己的心意,夏王的诏书,跟如厕用的手纸也没多大区别!
但是,在名义上,夏王依然是天子,是天下共主,列国诸侯,名义上还是夏王的封臣,还从来没有人公然称王,说出过“不奉夏王之诏”,“永不朝夏”之类的话来,就是天下第一大国莒国,疆域万里,也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
薛侯在国内自称为王,哪怕是列国诸侯都已经默认了,夏王也早就心知肚明了,可那毕竟只是在自己国内自称的,夏王鞭长不及,想管也管不了,而且也没那个胆量管!
可如果薛侯真的遣使昭告天下,自立为王,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薛侯这个口子一开,将来到底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略微迟疑了一下,韩栎便要出班,劝阻妫翊,不曾想王子旦话音刚落,太子睿却又接口说道:“父王,夏王欺我太甚,无故夺我安阳,占我疆域,奴我国民。古语有言,君不正,则臣投外国,夏王不仁不义在先,父王自立于后,天下谁敢妄言?父王正位为王,当是时也!”
太子睿话音刚落,那个青衣小臣当即又说道:“大王,天降吉梦,乌蛇化龙,大王正位,顺天应命。古语有言,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上天降梦,大王若不顺天应命,正位为王,必有灾祸降焉,伏请大王明察,早做决断!”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青衣小臣又说道:“请大王早选吉日,早登大位,顺天应民,大兴薛国!”
“请大王早选吉日,早登大位,顺天应民,大兴薛国!”王子旦、太子睿以及妫安、妫玮等人,也跟着一起跪伏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
韩栎微微呆了一下,也只得跟着跪伏在地,顺应潮流地说道:“请大王早登大位,顺天应民,大兴薛国!”
妫翊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扫视了众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诸卿以为,寡人真应应梦为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