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守备校尉甘豫现在很生气,今天是他出城剿匪,大获全胜,凯旋归来,大喜的日子,阖城百姓,都在零陵邑守的带领下,出城十里迎接他这个剿匪大功臣的归来!
原本,甘豫是十分的高兴,也十分的满意,零陵邑守这个老爹以前的学生,对自己还真是没得说,该做的,不用自己多说,零陵邑守杜罄自觉的就会去做,甚至做得还比自己想的还要好,还要多,还要让自己满意,不该他知道或者看见的,杜罄是绝对不会知道,也不会看见,就算知道,就算看见了,他也绝对会装着看不到听不见,装作一无所知的!
原本,有这样的一个上司,甘豫应该是很知足很满意了,可问题是,不论是谁,在一个地方一个位子上,一待就是十几年,谁都会感觉不耐烦不满意的,想要调动一下,或者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往上爬,直到再也爬不动为止!
甘豫也一样,他在零陵守备校尉的任上,已经待了十几年了,作为赵国最顶级的世家贵族之一的甘家的嫡出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不能继承他老爹的爵位和财富,但作为嫡出子的甘豫,比普通人,还是先天的更具有有势!
可即便如此,甘豫现在也已经在零陵守备校尉任上待了十几年了,不过而立之年的他,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老死在区区一个守备校尉的任上,到死了连个将军都混不上?郡城的守备可就是游击将军了!甘豫只需要稍微往上爬一爬,就能够成为一个郡城的守备将军!
原本,甘豫以为,凭借自己在零陵守备校尉任上,这每年几次的出城剿匪,而且每次都是大获全胜,战报报上去后,送到国尉府,就算他那个哥哥橫加干涉阻挠,这么多次了,国尉府也不可能一点都看不见吧?作为一国之君的赵侯,也不可能一点都看不见听不见吧?
本以为,凭借着这又一次的大获全胜,而且零陵邑守和零陵邑城的乡绅父老还知情识趣的给自己送上了两大块横匾,搞得尽人皆知!原本以为这一次,无论如何自己都是升迁在望了,可没想到,在这凯旋而归的大日子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就出现了当街刺杀乡兵的事情!
而且刺客还是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乞丐!
大喜的日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怎能不让甘豫火冒三丈?更主要的是,听现场的乡兵汇报,那个小乞丐刺客,在刺杀那个乡兵的时候,还吼了一句“狗贼,小爷今天要为死去的阿翁、阿姆、张大叔、刘二叔、王大婶报仇!”
听听,听听,这狗贼都吼出来了,还是专门来寻仇的,可见,那小乞丐,跟那乡兵的仇恨有多深!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个小乞丐跟自己和零陵邑城的所有乡兵的仇恨有多深!
只是听了手下乡兵的禀报,甘豫便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小乞丐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乞丐,说不定就是之前自己带着手下乡兵‘剿匪’时的某个漏网之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自己之前为了更进一步的往上爬,做过些什么事,别人不知道,自己和手下那三百乡兵,可是全都一清二楚的!而且每个乡兵都因此而赚得脑满肠肥,短短几年便全都置办下了一笔不菲的家产!
这些家产,每一分每一毫上,可都沾满了无数无辜村民的鲜血啊!这要是真的东窗事发,被人揭了老底,零陵邑招募的这三百乡兵,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了,千刀万剐那都是轻的!
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的时候,甘豫还有些良心不安,事后甚至好几个晚上连觉都不敢睡。可是现在,在经历过无数次相似的事情后,甘豫心中早就已经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了,对于他而言,那些死去的无辜村民,不过就是一些数字罢了,一些可以成为自己呈报到国尉府的军报上的斩首功!
好在,现在前来寻仇的,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乞儿,人微言轻,就算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相信,如果是个大人的话,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可即便如此,也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那个小乞儿,一是为了给自己手下的乡兵报仇,二也是为了能够将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萌芽状态,予以彻底消灭,这样才能永除后患!
而且,还有一点,别人可能不知道,可甘豫却还是通过其他的渠道知道了,在赵国新君发布求贤令后,列国有几百个士子赴赵,但赵国新君却并没有立即颁布任命,将这些赴赵的士子委官任职,而是全都打发了出去,以游学的名义,游历赵地,寻求强国富民之策!
原本这也没什么,零陵邑守也已经接待过十几二十个这样的游学士子了,可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是被那些游学士子知道了,或者那个小乞儿落在了那些游学士子的手中,那样一来,可就真的危险了!
那些游学士子虽然还没有任何的官职在身上,也算不得赵国的官员,可他们都是从赵国集贤馆出来的,而且游历之后,也要回到宸邑,回到集贤馆,到时候说不定还有面见国君的机会!如果这些人在国君面前胡言乱语,那可就真的捅出天大的篓子来了!
因此,对于零陵邑中的那些列国赴赵游学的士子,甘豫同样下了死命令,不管是谁,一个也不许放出零陵邑,直到找出那个小乞儿之前!
好死不死的,芈沅就这样被堵在了零陵邑城之中,压根儿就连城都出不去,而张宣之前所定下的计策,自然也就没有可能落实了!而且更悲催的是,芈沅被堵在了城北威风客栈,而张宣却在城东悦来客栈,双方连通气的机会都没有!
三百乡兵,一个不落的,全部都洒了出去,五个一组,十个一组的,全城戒严,搜捕小乞儿,游学士子也全都以各种理由被强行留在了零陵邑城之中。
事关所有人的身家性命,由不得这些乡兵不尽心尽力,因此,甘豫对于他们,还是很放心的,事情若是败露,三百个乡兵,有一个算一个,绝对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得了的!
而零陵邑原本的一千戍卒,其实这些年也受了甘豫不少的恩惠,每次得胜归来,那三百个乡兵固然是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搬,而那些戍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甘豫自然不可能让乡兵喝酒吃肉,他们却连口汤都喝不了的!
因此,每次得胜归来,‘缴获’的金银财宝,甘豫总会拿出一部分来,分给零陵邑守杜罄以及城中其他官吏、戍卒,每个人都能够分到一口汤喝!
因此,整个零陵邑城,虽然有些人可能还不知道甘豫这些斩首功和‘缴获’是怎么来的,但却无一例外的,都从中分到了一杯羹,一些聪明点的,甚至可能已经能够猜到甘豫这些东西的来历了!
整个零陵邑城,可以说,就是被甘豫通过这种手段,牢牢的联系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利益群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客气地说,甘豫若是事情败露,东窗事发了,整个零陵邑城所有人,恐怕都逃不了干系,包括零陵邑守杜罄!
因此,不仅是那三百乡兵,在全城搜捕小乞儿,就是那些戍卒、衙门中的公差捕快,也在挨家挨户的搜捕小乞儿!
一时间,整个零陵邑城中的乞丐,全都被乡兵戍卒、公差捕快聚拢在了一起,挨个挨个的检查辨认,而城中商铺住户,也都挨个儿的搜了一遍又一遍!
一时间,整个零陵邑都被搞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所有人心中都好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一样,惴惴不安!
第二百一十一章 搜捕
“衙门办案,所有人等待在原地,不许随意乱跑,违者格杀勿论!”一小队凶神恶煞般的乡兵在一个小校的带领下,冲进了城东悦来客栈,几个乡兵,凶神恶煞般的守住悦来客栈前后大门,其余乡兵则在小校的率领下,冲进大堂,对着大堂里的客栈掌柜伙计和食客大声喝叫道。
大堂里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呆立在那里,惴惴不安地瞧着小校和乡兵。
小校扫视了大堂一眼,大手一挥,二三十个个乡兵便冲上前去,大步流星地朝客栈楼上冲去,二楼分流了十来个,三楼又分流了十来个,剩下的便上了四楼,一间客房一间客房的搜查起来。
“开门,开门,快开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乡兵大呼小叫的声音传了进来,客房里,已经换上了一套合身的旧衣的桓儿眉头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豁然站起来,转头怒目朝门口望了过去。
张宣急忙伸手拉了拉桓儿,桓儿回过头来,却见张宣朝里屋指了指,里屋帘子后面,放着一个大浴桶,装了大半桶热气升腾的洗澡水。
桓儿瞬间明白过来,微微颔首,几步钻进里屋,掀起帘子,三两下脱掉衣服,搭在屏风上,便跳进了浴桶里,舒服地泡起澡来。
张宣见桓儿跳进浴桶后,这才一边说道:“来了来了。”一边朝房门边走去,几步走到房门边,打开房门,瞧见房门外三五个凶神恶煞的乡兵,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惊声说道:“几位官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衙门办案,闲事莫问!”一个五大三粗的伍长冷声说道,撞开张宣,便往房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你房里还有谁?”
“有……有,有我家小子。”张宣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说道。
“你家小子?”伍长脸色一变,急忙拔出佩刀,满脸警惕神色地朝里屋走去,他带来的那几个乡兵也一脸警惕地拔出佩刀,全神戒备起来。
“军,军爷,你,你们这是干嘛啊?”张宣装出一副惊骇莫名的样子说道,“我,我家那小子还在洗,洗澡呢!”
“洗澡?”伍长朝身后一个乡兵使了个眼色,那个乡兵微微点了点头,走到里屋帘子后边,猛地一下挑开帘子,一脚揣在帘子后面的屏风上,将屏风揣倒了下去,正好撞在浴桶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碎成了几块。
“啊!~”桓儿惊叫了一声,双手挡在胸前,惊声叫道:“你,你,你们是谁?阿爹,他们是谁啊?恒儿怕怕。”
“恒儿别怕,他们是官府的官爷,来抓坏人的。”张宣急忙上前一步,冲到浴桶旁边,抱住桓儿说道。
“坏,坏人?阿爹,坏人在哪?坏人在哪?恒儿怕怕,恒儿怕怕啊!~”桓儿惊慌失措地说道。
伍长和几个乡兵一起朝桓儿望了过去,却见桓儿一头两三寸的短发,满脸惊恐害怕的神色。伍长微微皱了皱眉,这小孩的模样,除了年龄,似乎根本跟那小乞儿没多大关系呢!
为防万一,伍长还是朝那个乡兵使了个眼色,旋即转头对张宣说道:“他是你小儿?”
“是啊军爷,小人膝下就这么个小儿呢。”张宣急忙点头说道。
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个乡兵已经走到了浴桶边,伸手在浴桶里的热水里摸了一把,又捞出一点热水,瞧了一眼水质,转过身来,又将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捡起来,翻来覆去的瞧了一遍,甚至还拿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后才又转过头来,朝伍长摇了摇头。
那个刺客是个小乞儿,身上肯定很多污垢,即便泡了澡,浴桶里面的水也会变色甚至变黑,而穿在身上的衣服,更会散发出乞丐身上那种酸臭味,然而浴桶里的水却还很清澈,一旁放着的衣服上也没有什么酸臭味,可见眼前这个小孩子,应该不是那个小乞儿。
伍长见那个乡兵摇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转头又瞧了一眼吓得躲在张宣身后的桓儿,旋即又说道:“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短?”
“军爷,实不相瞒,小儿在娘胎里就受了风寒,打一出世就体弱多病,孩他娘更是在月子里便落下了病根,硬拖了两年还是走了,小人无奈,只能将孩子送去庙宇,祈求神灵庇佑,能让小儿安然成长。”